關于農村金融發展的理論與實踐綜述

郭彩霞

無論是在發達國家還是在發展中國家，農村金融都是各國金融體系中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在我國研究農村金融發展的各種理論、發展模式與我國的發展實踐對市場經濟的發展有比較重要的意義。

一、農村金融發展理論總結

對農村金融發展理論的研究已經形成了一個理論體系，傳統上具有代表性的農村金融發展理論有兩種，即農業信貸補貼論和農村金融市場論。隨著研究方法的改進，在這兩種理論的研究基礎上，又提出了新的農村金融理論。如哈耶克的局部知識論和斯蒂格利茨的不完全競爭市場論等，而到了90年代，“金融約束論”開始得到廣泛關注。

（一）農業信貸補貼論（或農業融資論）

農業信貸補貼論是20世紀八十年代以前處于主導地位的農村金融理論。該理論強調政策性金融在農業發展中的重要性，主張從農村外部注入政策性資金，建立非營利性的專門金融機構來進行資金分配并促使農村非正規金融的消亡。其弊端是使過分依賴外部資金。當農村貸款機構無法補償由于貸款給小農戶而造成的高交易成本時，官方信貸的分配就會偏向于照顧大農戶，農村窮人反而得不到資金支持。另外，政府支持的農村信貸機構缺少有效監督借款者投資和償債行為的動力，加上管理低效問題嚴重，造成了借款的高拖欠率。因此這個理論本身及其施行效果是失敗的。

（二）農村金融市場論（或農村金融系統論）

20世紀八十年代以來，農村金融市場論逐漸替代了農業信貸補貼論，該理論完全依賴市場機制的作用，極力反對政策性金融對市場的扭曲，認為非正規金融市場具有合理性，不應一概取消，應當將正規金融市場與非正規金融市場結合起來。但是能否消除那些目前影響發展中國家農村信貸體系的低效能問題，而通過主張利率自由化又能否使小農戶充分地得到正式金融市場的貸款，仍然值得懷疑（肖雪，2007）。

（三）不完全競爭市場論

20世紀九十年代后，不完全競爭市場論是代表性理論。該理論認為，為了補救市場的失效部分，有必要采用諸如政府適當介入金融市場等非市場要素。它認為在發展中國家，政府和提供貸款單位主要該關注改革和加強農村金融機構建設，排除阻礙農村金融市場有效運行的障礙等。同時，該理論還為新模式的小額信貸提供了理論基礎。

（四）局部知識論

哈耶克的局部知識論在農村金融發展理論的研究中也比較有影響。該理論認為，農村金融市場中可以主要依靠市場機制和競爭機制來發現和利用不完全信息或者信息不對稱的問題，競爭可以解決農村金融市場中存在的許多散布在特定時間和地點的局部知識的利用。政府仍然有其位置，但必須找準自己的位置。近年來，“局部知識論”對農村金融發展理論構成了較大影響。

（五）金融約束論

20世紀90年代，以托馬斯·赫爾曼、凱文·穆爾多克和約瑟夫·斯蒂格利茨為代表的經濟學家針對發展中國家的國情提出了“金融約束論”。他們認為，政府通過實施限制存貸款利率、控制銀行業進入等一整套的約束性金融政策，在銀行業創造租金，從而可以帶來更有效率的信貸配置和金融業深化，對維護金融機構的安全經營、保證金融體系的穩定極為重要。

二、農村金融發展具體理論研究

（一）對農村金融市場及其供求關系的研究

這方面代表性的理論觀點有美國耶魯大學的經濟學家休·T·帕特里克（1966）針對發展中國家的農業和農村經濟發展實際曾提出兩種模式。一是“需求追隨”模式，強調農村經濟主體的金融服務需求，二是“供給領先”模式，強調金融供給拉動經濟增長的作用。帕特里克認為上述兩種模式與發展中國家農業和經濟發展的不同階段相適應，在農業和農村經濟發展的早期階段，金融供給成為農業和農村經濟發展的主要約束（王曙光，2006）。此后的學者從各個不同角度研究了農村金融市場及金融供給和需求。

（二）對農村金融組織體系及供給主體的研究

目前，國際上普遍認為農村金融體系主要由三種金融形式構成，即政策性金融、合作金融和商業性金融。歐洲對合作金融的研究較早，至今已形成了較為完整的理論體系。

（三）對農村金融管理體制的研究

對農村金融管理體制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對政府與農村金融體系的關系及其干預方式和程度的研究上。

（四）對農村金融機構產權制度的研究

（五）對農村金融組織微觀運營機制的研究

（六）我國有關農村金融發展的研究

大體上集中在兩個方面：其一為國外發展理論引進、消化和應用；其二是基于某種具體發展模式而展開的探討，即指依據對金融、金融與經濟的關系的特定理解而形成的考察或分析農村金融發展的特定視角、思路和框架的總括（陳春生，2007），主要有以下：

①機構模式。機構模式是將現有的金融機構以及由此組成的金融結構看作是既定的，強調一定的金融結構賦有其相應的功能，可通過其行為績效判斷其功能實現的效應。理論認為，我國自改革開放以來的農村金融制度變遷基本上是沿著機構模式向前推進的；一些學者認為，機構模式的改革道路在我國已經走到了盡頭。

②市場化模式。市場化模式旨在探討如何通過“市場化”的方法和形式來推動農村金融發展的一種理論。由于歷史的原因，我國農村經濟的市場化程度低而殘缺，一方面使農村金融的市場化改革成為一種必然的選擇，另一方面諸如上述各種金融發展理論的討論研究又在客觀上為各種與“市場化改革”有關的理論的產生提供了平臺，從而使“市場化”模式形成了兼收各種理論與觀點的特點。盡管如此，農村金融發展仍然是困難重重，證明了這一模式仍然存在著較大的局限性。

③功能模式。功能模式是以茲維·博迪和羅伯特·默頓等人為代表，“功能”模式認為中介機構與市場是一種分工與競爭、替代與互補的關系，金融體系需要行使哪些經濟功能，然后再去尋找一種最好的組織機構。這一模式引起了一些學者的關注，但系統性地應用于農村金融發展研究的文獻仍不多見。

④功能模式的外生性研究。這是認為農村金融外生于農村經濟的研究。金融功能的內生性并非源于自身，而是源于它賴以生存的“外部環境”。主要有以下學者的探討：張杰（2005）推導出了傳統農戶信貸需求所遵循的邏輯次序；周立（2005）則得出了我國農村金融體系長期以來其功能是為工業化、城市化動員儲蓄，是一個圍繞城市工業化的農村金融制度安排。

三、我國農村金融發展改革實踐總結

從20世紀80年期開始，我國農村金融發展變遷的步伐日益加快，依據各種理論對農村金融的創新經歷了一個從存量創新發展到增量創新以及結構重組的思路。

（一）存量創新

存量創新是對農村當時存在金融機構的改革。農村金融存量指正規的農村金融機構，含農村信用社、農業銀行和農業發展銀行。“存量”不等同于“農信社”，但農信社構成存量的主體。因此改革主要圍繞農村信用社進行。始于20世紀80年代初的農村信用社改革的實質就是要辦成群眾性的合作金融組織，恢復信用社管理上的民主性和經營上的靈活性。但當時就如何處理同信用社社員的關系，沒有找到正確的辦法。

20世紀80年代中前期，農村陸續出現了農村合金會、農經服務站等鄉村集體金融組織，成為農村信貸投放的重要渠道。但后因管理混亂、不良資產增長以及擾亂正規金融秩序，被政府先整頓后取締。但這一階段通過清股、擴股，密切了信用社與社員的經濟聯系，經營管理體制有了明顯改善，內部經營機制逐步向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的方向轉變。

1996年8月，啟動了農信社以產權明晰為主旨的產權制度調整，改革的步驟是農村信用社和農業銀行脫離行政隸屬關系，按照合作制的原則進行規范，其業務管理和金融監管分別由農村信用社縣聯社和中國人民銀行承擔。改革初步形成了農村信用社自求發展、自我約束、自主決策的經營機制；基本理順了農村信用社和央行及農行的關系。但農村尚未存在真正意義上的信用合作社。

2003年6月新一輪農信社改革開始，目標是信用社成為由農民、農村工商戶和各類經濟組織入股，為農民、和農村經濟發展服務的社區性地方金融機構。這次農村信用社改革，重點解決兩個問題：一是以法人為單位，改革信用社產權制度，明晰產權關系，完善法人治理結構；二是改革信用社管理體制，將信用社的管理交由地方政府負責，成立農村信用社省（市）級聯社。同時2003年銀監會成立，農信社的監管職能也轉入銀監會。

上述存量改革取得一些成效，但仍存在有目標定位不夠理想、“支農”作用空洞、信貸風險值得關注以及農信社制度變遷與農村經濟制度變遷的路徑相悖造成的上下改革動力沖突等問題。

（二）增量創新

2005年，央行主導的只貸不存的小額貸款公司試點工作啟動，2006年底開始，允許境內外銀行資本、產業資本和民間資本到農村設銀行、增設村鎮銀行、農村資金互助社等各類組織，對農村金融進行增量改革開始啟動。

通過增量改革，農村金融組織體系從“大一統”框架到多元化、多層次發展。農業銀行面向“三農”的股份制改革開始實施，農業發展銀行“一體兩翼”業務發展格局初步形成，農村信用社產權結構、經營機制和服務效率發生重大變化，各類資本投資設立的村鎮銀行、貸款公司和農村資金互助社等新型農村金融機構涌現，中國郵政儲蓄銀行掛牌開業，以股份制主導、政策性與合作制為補充，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廣泛參與的多元化、多層次農村金融組織體系初步建立。但總體上增量改革發展的潛力仍受到主、客觀條件的約束而難以發揮應有的作用。

（三）結構重組的思路的出現

在我國農村金融機構中，農村金融機構發展嚴重滯后：農業銀行的信貸資金主要用來支持市場化程度高的經濟組織，農村信用合作社的資金大部分用來支持鄉鎮企業，農發行的資金大部分在流通環節，大型商業銀行比較傾向于把錢貸給大型項目，20世紀90年代以后，地方性的中小銀行在改造各地城市信用的基礎上開始發展起來，但是業務量有限，某些地方性的中小銀行甚至逐步依附于地方政策。1997年之后，國有商業銀行統一進行戰略調整、逐步退出縣鄉，各商業金融機構也在加強內部控制，不愿進入低收益產業、低收益地區。農村金融市場只剩下信用社這個單一機構，而農村信用社的業務僅局限于存貸款。結果，除了中小經濟體（農戶和個體經濟戶）的資金需求外，農業的基礎設施建設、農業生產結構、規模和組織形式的創新受到了信貸資金不足的制約。從農村金融工具服務功能來看，我國只具有農業生產信用和農業運銷信用，農業保險經營范圍窄，風險基金籌措困難，缺乏抵御災害事故的能力，難以滿足農業對保險的需求。

為了滿足我國農業經濟多層次發展的需要，有的學者認為我國農村金融應結構重組，采取雙重四元模式結構，即以國有商業金融、政策金融、合作金融和民間金融為4股力量，形成四元金融主體，并以銀行、證券、保險和信托形成四元金融客體。各個金融主體的功能各有不同。根據我國梯度發展的實際，在農業經濟發達地區，應大力發展農業銀行和農村合作銀行，以支持農業產業化的發展，在農業經濟落后地區應著重發展合作性金融和政策性金融，以促進個體農民之間的合作（劉延力，2003）。

無論哪一種改革方式，農村金融功能的核心作用在于構建一個穩定的第一產業基礎。其作用的發揮強調構建一個包括服務于貧窮人口在內的完整的普惠性金融體系。從我國目前農村經濟發展的情況出發，應建立和完善以合作金融為主體，政策性金融為支撐，商業性金融與政策性金融分工協作，非銀行金融機構不斷完善的農村金融體系。按照這一改革目標要求，應該包含四個層次的內容：一是轉變政府職能，放棄對農村金融企業的具體組織和參與，著力完善農村金融法律環境、規范金融市場等方面；二是構建以合作金融為基礎、商業性金融和政策性金融分工協作的混合型金融體系；三是堅持商業原則與市場運作，提高農村金融體系的綜合效能；四是支持農村非正規金融的發展，支持農村微型金融的發展，充分發揮小額信貸的扶貧功能。五是建立農業保險制度，分擔農村金融機構的貸款風險；建立郵政儲蓄資金回流機制，增加農村信貸資金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