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我國勞動報酬適度水平問題研究的幾點思考

王金萍

勞動報酬適度水平是指勞動報酬總額占整個國民收入的適度比例。國民收入分配中勞動報酬的適度比例問題，過去一直被人們忽視，而我國近十幾年來經濟發展中出現的種種問題說明，解決勞動報酬適度比例問題已經迫在眉睫。根據經濟學理論和其他國家的實踐，在人均GDP達到1000美元的水平后，GDP中勞動報酬部分的比例將明顯增加，這是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反映。然而，2003年，我國人均GDP已超過1000美元，到2007年底，達到2000美元，但從近十年數據來看，我國勞動者報酬占GDP的比重從54.04%下降到40.5%。而美國在1879—1984年間的105年中，勞動收入所占比例為50%（1870年和1880年）至74.3%（1980—1984年），英國在1860—1984年間的124年中，勞動收入所占比例為45.2%（1860—1869年）至68.8%（1975—1979年）。我國勞動者收入之低，是世界罕見的。2004年，我國生產工人平均工資僅為每小時0.8美元，這一水平僅相當于德國的2.61%、韓國的8%和泰國的40.8%。

一、勞動報酬份額在整個國民收入分配中地位的不斷下降，給中國經濟帶來許多不利影響

第一，勞動報酬低導致內需不足，產能過剩，經濟發展失衡。內需不足導致經濟結構失衡，形成“消費不足—產能過剩—就業減少—收入下降—消費不足—失業—消費更加不足”的國民經濟惡性循環，使經濟發展缺乏動力。

第二，勞動報酬低是低效率的粗放型增長方式在我國仍能維持的重要原因之一。勞動報酬長期被壓制在一個較低的水平，就使國內許多高投入、高消耗、高排放、高污染、低效率的粗放型經營方式企業在維持粗放型增長方式的前提下，仍然能夠獲得較高的利潤率，企業因而缺乏轉變經濟增長方式的內在動力。

第三，勞動報酬過低有悖于黨的執政為民的執政理念。勞動報酬水平適度性問題，是公平合理的收入分配制度的重要體現，更符合黨的執政理念。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比重逐年下降勢必會悖離黨的“發展為了人民、發展依靠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的執政理念，使貧富差距增大，不利于構建和諧社會。

二、勞動報酬適度水平問題的國內外研究現狀

到20世紀80年代，西方經濟學的主流勞動報酬理論逐漸形成了勞動力分享經濟增長紅利的經濟思想。西方經濟學的主流勞動報酬理論經歷18世紀末19世紀初Francois Quesnay的“生存工資理論”、19世紀中葉N.W.Senior的“工資基金理論”、19世紀末20世紀初John Bates Clark Medal的“邊際生產力工資理論”、Alfred Marshall的供求均衡工資論、20世紀中期M.H.Dobb的“勞資談判工資理論”后，20世紀7O年代Martin L.Weitzman提出“分享經濟理論”，到80年代已基本形成共識。1980年代以后，國外經濟學家的研究側重于分析勞動報酬比例下降的原因。如Mezzetti和Dinopoulos（1991）強調進口貿易降低了勞動者在談判中應獲得的額外收入；Rodrik（1997）指出國際貿易減弱了勞動者討價還價的能力，使得勞動收入占GDP的比重呈下降趨勢；Daniel Orte-gay和Francisco Rodriguezz（2001）指出一國的國際貿易開放程度與資本收入在國民收入中的比重呈正相關關系，他們也強調了對外開放破壞了勞動相對于資本討價還價的能力；Harrison（2002）把發達國家勞動報酬比例的下降歸因于全球化；Jayadev（2003）則進一步把其歸因于資本賬戶開放；Bentolila和Saint-Paul（2003）則認為勞動報酬比例下降的根本原因是技術進步；Kade Finnoff和Arjun Jayadev（2006）發現女性就業比例的提高是OECD國家勞動報酬比例下降的重要原因；Bruno Decreuse和Paul Maarek（2007）研究了FDI對發展中國家勞動報酬比例的影響，他們認為FDI具有技術租借效應和工資競爭效應，前者促使勞動報酬比例下降，后者促使勞動報酬比例上升，這兩方面的相互作用使得FDI存量占GDP的比重與勞動報酬比例之間成U型關系；Florence Jaumotte和IrinaTytell（2007）強調全球化、技術進步以及勞動力市場的政策變化都會影響到勞動報酬比例，技術進步是勞動報酬比例下降的主要原因。

勞動報酬比例下降的原因也是近年來我國學者在勞動分配比例問題上研究的熱點。國內大部分學者認為主要原因是勞動者在生產要素分配中的弱勢地位，因此應該通過提高勞動分配率、保護勞動者權益的各種辦法來提高勞動者報酬在GDP中的比例。他們的建議是提高最低工資、給予工會能夠真正維護職工合法權益的權力、貫徹落實《勞動合同法》等政策（張玉梅、趙勇，2005；張展新，2007）。另外一些學者則提出了不同的觀點。巨大的就業壓力和持續提高的勞動生產率相結合是我國勞動分配比例持續下降的根本原因。

綜上，國內外學者關于勞動報酬分配問題主要集中于從不同側面解釋勞動分配比例下降的原因，但這些研究缺乏一個系統性的理論框架，且沒有通過實證分析來檢驗這些因素的影響，關于勞動報酬適度水平問題的研究目前很少。

三、我國勞動報酬適度水平問題研究的幾點思路

勞動報酬適度水平研究目標是：提出在不同發展階段，中國勞動報酬水平的適度性區間、理想值及預警值，并通過建立模型分析影響勞動報酬水平的因素，使勞動報酬水平適度性問題動態化，可以根據現實情況進行修正，最后從宏觀和微觀兩個層面提出各自有針對性、可操作性的對策建議。

為此勞動報酬適度水平問題研究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

第一，基于國情提出問題。在對勞動報酬水平概念進行界定的基礎上，通過歷史數據的縱向比較、省際面板數據的橫向比較等來研究改革30年來我國勞動報酬水平的變化情況（或許還可以探討不同收入階層，特別是中低收入居民勞動報酬在個人總收入中所占比重情況，以便于在對策層面提出有針對性、可操作性的建議），進而研究勞動報酬水平過低或超度的后果，最后引出適度性問題。

第二，搭建研究的理論框架。在提出勞動報酬水平“適度性”的確定原則和標準的基礎上，確定我國勞動報酬水平適度性區間、理想值、預警值等。最后，通過建立回歸模型分析影響勞動報酬水平的主要因素，使勞動報酬水平適度性問題動態化，可以根據現實情況進行修正。

第三，基于微觀視角進行對策分析。如探討建立有中國特色的工會集體談判制度，有效發揮工會在提高勞動者薪酬、農民工工資方面的作用；研究如何規范壟斷行業的收入分配問題；研究農產品價格問題和農民收入問題等等。

構建勞動報酬適度水平的難點在于勞動報酬水平適度性區間及理想值的確定。這既是這個問題的難點，也是這個問題研究的意義所在，因為勞動報酬適度水平研究的目的就是要確定一個勞動報酬在國民收入中的適度比例，而這個適度比例既可以使經濟平穩較快發展，又可以使人民生活水平隨著經濟發展能有一個較快的提高。因此，這篇文章既是研究這個問題的序言，也是為了拋磚引玉，希望能引起更多有識之士的關注和研究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