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羽
(南京曉莊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0)
在現代社會中,傳統的童話故事已逐漸被忽視,甚至被質疑。童話是具有豐富幻想性、強烈夸張性和傳奇色彩的兒童文學作品;是靈性世界的描繪,具有強烈的號召力,喚醒兒童睡眠中的意識;是民族文化的結晶,通過人類基本的生活活動,展現生活原貌,從不同的側面反映人們的理想和生命的意義。
鄭淵潔是河北石家莊人,作家、慈善家,獲“中華慈善楷模獎”、“國際版權創意金獎”。縱觀鄭淵潔的創作歷程,我們可以發現在他過去的創作中存在著一個明顯的轉折:在1982年之前,他所發表的童話作品如《黑黑在誠實島》《哭鼻子比賽》《臟話收購站》等,在內涵上與傳統的教育型童話一脈相承,仍屬于“寓教于樂”的中國傳統兒童美學范疇,并沒有表現出強烈的創新意識,而在1982年,當他的“皮皮魯系列”、“魔方大廈系列”開始在各少兒刊物上開始連載時,他的作品開始擺脫傳統的童話框架的束縛,體現出了無盡的想象力、思維的叛逆性與驚人的創作速度,在青少年中產生了巨大的影響,而這種影響力在他成為《童話大王》的唯一撰稿人時達到了鼎盛。1995年,鄭淵潔曾經以“反盜版”為由宣布封筆,而在21世紀伊始,鄭淵潔正式以轉型后全新姿態復出。這次復出,他給期待已久的讀者推出了近年來隱居時埋頭創作的7部長篇,包括《生化保姆》《我是錢》《病菌集中營》《白客》《智齒》《金拇指》《鬼車》,據說未出版的還有《仇象》《謎圖》《反動人》《天財》《克隆鏡》《人蚊》《溫泉一號》《盲眼》《玻璃湯》《腹腦》《冠軍蒸發》等同類小說。
鄭淵潔童話作為當代中國兒童文學界一個耀眼而特殊的文化景觀,在征服廣大青少年讀者的同時,也引起了理論批評界的關注,關于他的童話研究從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延續至今。
游戲是兒童認識世界的重要途徑,是兒童通過實際行動探索周圍世界的一種積極活動。在游戲中,他們沉溺于自我的世界中尋找快樂;他們逃脫成人規則的約束,反抗傳統的教育觀念。所以,在兒童文學的創作中,應當以兒童為主體標準,創作出兒童真正喜歡的文學作品,反映兒童真實的需要,這就是游戲精神在兒童文學中所起的作用。
鄭淵潔的童話總是具有無窮的吸引力,當你一頭跳進故事情境中,就會被他濃烈的幻想所吸引,他的創作內容離奇怪誕,情節跌宕起伏,他筆下的主人公成了讀者們的好朋友,給兒童創造自由的天空,讓他們在童話中勇敢地追求快樂和自由、反抗傳統,而這正是游戲精神。在《皮皮魯外傳》中,過年的時候大家喜歡放鞭炮,皮皮魯卻抱著“二踢腳”上天,這情節使孩子們好奇并且迫不及待地想把故事看下去。這顯示了鄭淵潔具有能夠準確把握兒童心理的高超本領。皮皮魯是個淘氣的男孩,搞惡作劇把旋鈕往“快”的方向連轉了兩圈,想到現在地球上的人還弄不清地球為什么突然轉快了,他高興得直拍手。小孩子的惡作劇總是這樣,他們心血來潮,不考慮后果,覺得好玩所以就做了,這些都是兒童內心真實的表現,皮皮魯不僅自己感到快樂,而且把他的快樂傳染給了小讀者們。這些具有感染力的創作內容無疑是游戲精神最好的體現。
游戲的愉悅是由自由帶來的,而自由是一個內容最豐富、形式最生動、范圍最廣泛的生命過程。[1]所以自由性的內涵也是游戲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皮皮魯遙控老師》中,皮皮魯和伙伴們發明研制了一臺遙控器。將原本獨斷獨行、禁錮學生的思想和言行的孫老師變成對學生愛護有加,允許學生在課堂上暢所欲言,發表自己與老師或書本不同的見解的開明的老師。這樣的課堂環境對于孩子來說既是一種享受,又是一種樂趣。兒童在游戲中享受的程度越高,對自由的體驗越強烈、豐富,由自由所帶來的發展的收益就越大。[2]
鄭淵潔的創作立足兒童本位的文學觀,站在兒童的立場上,用兒童的眼睛去看,用兒童的耳朵去聽,特別是用兒童的心靈去感受。在他的童話中,兒童可以完全沉浸在他天馬行空式的幻想當中,從他的創作內容中真實感受到快樂的存在、自由的可貴,這樣的游戲精神對創作有重要的啟示。
在鄭淵潔的作品中,眾多生動而又富有叛逆性的童話形象——皮皮魯、魯西西、舒克、貝塔等。這些童話形象在鄭淵潔的童話作品中熠熠生輝,作者通過他們的表現,來表達對兒童的關注;通過他們的經歷,來揭示社會的黑暗和人性的丑陋。鄭淵潔從不避諱對人性的丑陋、虛偽等陰暗面的揭露和批判。
鄭淵潔從動物和人的對比展現對人性的批判,他將動物世界和人類世界巧妙結合,讓動物在人類世界自由游走,與人類接觸,站在細微的角度來觀察人的言行舉止,并通過動物的所見所聞,把人的不為人知、黑暗丑陋的一面展示在兒童眼前。“形體是外在的,感情是內在的。內在的東西才是本質的。生命追求本質”。[3]在《牛魔王新傳》中,牛魔王的外形可謂是面目猙獰,讓人害怕,但比起那些面善心不善的人和圍觀大火反成“救火英雄”的人來說,牛魔王是善良的,至少牛魔王還懂得什么叫做羞恥。《舒克、貝塔歷險記》和《大灰狼羅克》可以說是鄭淵潔的代表作,在這兩部作品中,鄭淵潔給兒童帶來了全新的老鼠、狼的形象,讀者再也看不到可惡的老鼠和兇殘的狼的影子了,取而代之的是,在《舒克、貝塔歷險記》中,自食其力、勇敢機智的小老鼠舒克和貝塔,勇敢地向社會的黑暗丑陋挑戰;而在《大灰狼羅克》中,羅克被塑造成憨厚可愛的大灰狼形象,它的狼性被磨滅了。綜觀鄭淵潔的童話作品,我們可以看出鄭淵潔筆下的動物形象,大部分都是和善親切的,具有正義感,重情重義的。與之相比,人則是虛偽、無情無義的,為了利益不擇手段,在動物面前,人是渺小的,是卑微的,有的人連動物都不如。
鄭淵潔還從兒童和成人的對抗展現對人性的批判,他筆下的兒童形象,絕不低眉順眼、唯唯諾諾、喪失個性,他們愛玩愛鬧,愛動腦,充滿幻想,勇敢活潑,敢于要求與大人平起平坐,尋求刺激探險。皮皮魯是鄭淵潔筆下兒童形象的縮影,被置身于現實生活中,他有著做不完的作業,沒時間也沒地方玩,被扣上“差生”的帽子,得不到老師的重視,常常被冤枉。但我們在皮皮魯身上看到的更多的是快樂的影子,而這種快樂的氛圍洋溢在鄭淵潔童話中。鄭淵潔既促使兒童世界和成人世界相互交結,又促使兩者相互對抗,一方面成人通過權威來壓制兒童,另一方面兒童又千方百計地想沖破成人的束縛。在這種相互對抗中,兒童不斷地接觸到成人的世界,從而不斷地看到人的人性之丑。“在兒童時期才沒有私有的觀念,沒有對金錢的崇拜,對權力的渴望,沒有殘害別人求取個人幸福的意識”。[4]
人性的丑陋和社會的黑暗是無法根除的,兒童遲早還是要接觸到,與其這樣,不如痛痛快快地寫出來,及早地引導兒童正確地分析、認識,增強他們面臨現實問題的抵抗力。鄭淵潔把幻想的筆觸伸向社會現實,也深入人性之中,讓兒童在批判和頌揚的對比中,學會辨別是非并面對現實,從而增強對社會適應的能力。
新時期,在鄭淵潔的筆下,呈現了一個熱鬧非凡的動物世界。他所塑造的動物形象,拋棄了以往兒童文學作家人物塑造方面生硬、概念化的傾向,更加貼近社會現實,從當代現實生活中取材,進行加工創造,塑造了一系列生動活潑的動物形象。新時期以來,兒童文學作家們,尤其是“許多中青年作家嘗試用童話來直接反映當前的現實生活,探索人生哲理,針砭不正常的社會現象,從而加強了童話的時代精神和思想意義”。(《中國當代兒童文學史》·緒論)在這方面,鄭淵潔做得尤其徹底。他采用動物做題材,利用幻想的動物世界的生活場景,以便按自己的意圖,處理得更清晰、更突出,更適合兒童理解和接受。下面僅選取作者的幾篇童話,從動物形象的塑造、突破“物性”常規等方面,來詮釋鄭淵潔筆下的動物世界。
《舒克、貝塔歷險記》中的兩只小老鼠完全是正義的化身。它們憑借自己的勇氣和智慧,救過許多動物:小麻雀、螞蟻、蜜蜂,甚至于自己的仇敵——貓。最終,所有的動物都結成了好朋友。在作者筆下,這是一個多么美妙而又平和的世界。在小讀者眼里,舒克和貝塔活脫脫就是兩只蹦跳的“小精靈”,極富兒童情趣,正因如此,它們才吸引了眾多小讀者的興趣。
作者還塑造了其他許多動人的“人物形象”。亞旗進山去看胖墩兒時,碰到了一大群動物:鹿、兔、猴、狼、豹……它們舉行蟠桃大會熱烈地歡迎亞旗的到來。在這里,作者描繪了一個和平而又安詳的人、動物和諧共處美好的世界。兒童讀了這樣的童話,自然而然就會想到,我們應該愛護大自然,保護弱小的動物。整個人類和自然界均應結成一種朋友關系。
鄭淵潔一反常規,打破了人們對某些動物的定性思維,在尊重兒童的年齡特點與接受能力的前提下,更大程度上拉開了現實和童話中動物形象之間的距離。兒童在閱讀這類童話時,能夠很清楚地知道作品中的動物和現實中的動物不一樣。當代兒童讀者閱讀群體顯得成熟而又較為睿智,雖善于從中得到快樂,但亦能清晰地區分幻想和現實。
童話創作要與時代精神緊密結合,這是童話作家公認的真理。鄭淵潔創作的童話作品深受廣大小讀者的歡迎,究其原因是他對傳統童話的突破與創新形成了其創作的陌生化特征,特別是主題的陌生化表現更為鮮明。張美妮的 《屬于當代兒童的新童話——試評鄭淵潔的童話創作》一文分析了鄭淵潔1979-1985年間的作品,重在發現鄭童話中的“創新”:首先體現在形式上,“有寫給男孩子看的童話,也有寫給女孩子看的童話,還有寫給爸爸媽媽看的童話;除了短篇、中篇、長篇,更新添了系列童話、超短篇童話等等,真是花樣翻新!”其次體現在內容上,“散發著濃郁的時代氣息,帶有強烈的現實感”,并“提出了如何教育、培養未來一代的重大課題”。最后,“創新”還在于他豐富的想象力,善于從當代科技成果中汲取材料。[5]
章穎在《鄭淵潔的童話創作散論》中指出,鄭淵潔的創作滿足了現代社會中獨生子女的新變化、新需求、新心態:①親密性與反親密性的交錯結合,即故事情節的重復與陌生。②擬人體動物童話的“強化”與“反差”,“強化”即強化動物原有的人化性格特色,但注入當代人思想生活;“反差”即用“害鳥”“害獸”作正面主人公。③形式創新:采用小說使用的對話體、倒敘體和序言等;隨處設置懸念;打破以往童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結局。較有創見。[6]
綜觀鄭淵潔童話中的動物世界,他所進行的幾個方面的開拓和創新,無一例外地體現出作家創作的終極指向和歸宿:稟承前期作家一如既往堅持的以教育為根本目的的原則,加以發展,表現出完全開放和自由的創作氣質,強調童話的娛樂功能。由此觀之,我們深感整個時代對作家創作的深刻影響,為了與當代少年兒童的審美情趣相契合,作家們不得不從各個方面對童話創作進行創新,從而在更大范圍內真正地吸引少年兒童的閱讀興趣,為他們描繪出更加美妙、富于時代氣息的多姿多彩的動物世界。
鄭淵潔是時代的寵兒,《童話大王》是他的天才和時代的機遇相結合的產物。童話大王所產生的影響將是深遠的、無法預見的,它幾乎伴隨了一代人的成長,在很大程度上影響,甚至參與了他們人生觀的形成。從編輯出版學的角度看,《童話大王》也具有重要的價值,它著重反映社會現實,以及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關系,這和“純童話”或“為童話而童話”的寫作有本質的區別。這使得它的作品帶有很強的現實性。也許它并不代表現代期刊的發展方向,卻是一次勇敢的嘗試。
總之,鄭淵潔筆下的人物千姿百態,所有人,無論是老師眼中的壞學生皮皮魯,還是優等生魯西西,被世人唾棄的老鼠舒克、貝塔,還是被傳統所魔化的大灰狼,在他的童話中都有其可愛的、人性化的一面,聰明、善良、意氣不再是那些固定人物的商標。所有人物都有個性,都有屬于自己的定位,皮皮魯不會因為世俗而自暴自棄,魯西西也不會因為優越而自視過高,每個人物都極力地利用、發展自己的優勢,而又不偏激,在人性方面都是完善的,心胸豁達,不被世俗眼光所束縛,也不會刻意為了世俗而叛逆或標新立異。善良、堅強、勇敢、豁達、個性、獨立是鄭淵潔筆下所有主角的通性。
[1]黃進.游戲精神與幼兒教育[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6:178.
[2]黃進.游戲精神與幼兒教育[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6:151.
[3]鄭淵潔.皮皮魯和幻影號[M].北京:二十一世紀出版社,2006:201.
[4]王泉根.論兒童文學的基本美學特征.北京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J],2006,(2).
[5]張美妮.屬于當代兒童的新童話——試評鄭淵潔的童話創作.論童話寓言[M].上海:新蕾出版社,1989:309.
[6]章穎.鄭淵潔的童話創作散論[J].閩西職業大學學報,2000,(1):51.
[7]王泉.兒童文學的文化坐標[M].長沙: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72.
[8]張輝.簡析鄭淵潔兒童文學創作特色.大連教育學院學報[J],2003:58.
[9]范璐.鄭淵潔的童話人生.山西老年[J],2002,(1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