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雁翔 宋麗華
(云南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云南 昆明 650201)
集聚與增長相關研究脈絡及進展
○普雁翔 宋麗華
(云南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云南 昆明 650201)
經濟活動的集聚現象是經濟增長在地理空間上展開的體現。因此,理論研究也從兩個方向展開。一個方向是以新增長理論為基礎,吸收知識外溢地方化等地理因素;另一個方向是以新經濟地理理論為基礎,將創新、知識外溢等增長因素與運輸成本等地理因素融合。集聚與增長理論的交叉融合促使了這一領域大量研究文獻的涌現。
集聚 增長 新經濟地理理論 新增長理論
經濟活動的集聚與現代經濟增長是不可分割的過程,兩者之間強烈的正向關系已由經濟史所證實。經濟活動的集聚現象展現在多個層次:從全球的層次看,表現為全球范圍的跨國界經濟集聚現象。最引人注目的當屬經濟發展南北分殊的“南北”(North-South dualism)問題。世界銀行把全球分為不同的區域共七個組群,世界人口在七大區域分布是不均勻的,而經濟活動的分布不均比之人口分布則尤甚。從國家的層次看,國家內部的人口和經濟活動分布也是不均勻的。如德國的東部與西部、英國的南部與北部,意大利以及中國的東西差距。從城市的層次看,伴隨經濟的迅速增長,經濟活動集聚以城市大量涌現、規模擴張直至集聚表現出來。可以說,經濟活動的集聚現象是經濟增長在地理空間上展開的過程。
隨著克魯格曼新經濟地理理論將地理因素引入主流經濟理論的努力,以及知識外溢等與地理相關的因素在新增長理論中占據的重要位置,經濟增長與經濟活動集聚之間的交叉融合成為一個活躍的研究領域。本文擬對集聚與經濟增長相關研究的脈絡與進展進行梳理。
知識外溢的范圍和程度是經濟增長與經濟活動空間集聚理論上關聯的一個節點,但隨距離增加而遞減。增長理論將索洛模型的技術進步內生化,設技術進步為總資本積累、人力資本或創新活動的函數。由于對內生技術進步在理論與方法上對外部性處理的不同,又有人力資本外部性和知識或技術溢出兩條研究路線。
1、人力資本外部性(human externalities)
盧卡斯對內生增長理論研究的著力點在于人力資本外部性(Lucas,1988)。盧卡斯認為人力資本不僅具有提高個人生產率的內部效應(the internal effects),而且加總人力資本也能具有提高社會生產率的外部效應(the external effects)。人力資本外部效應通過正式和非正式的社會交往實現知識和技術的共享。因此,盧卡斯認為,作為一種集聚現象,“城市的存在是人力資本外部性的證據”,城市是經濟增長的發動機。這使研究城市作為一種典型的集聚形式與經濟增長關系成為集聚與增長的一個活躍領域,涌現了一系列的研究文獻。
一般而言,技術學習可以通過兩個渠道獲得:一個是工人在企業里的聯合生產活動,另一個是居民在城市中的交往互動。格羅姆融合了Todaro的城鄉遷移理論和內生技術進步的增長理論,對“城市作為經濟增長的發動機”這一命題嘗試提供一個一般均衡模型,試圖分析人口向遷移集聚對人均收入增長的實質作用(Glomm,1992)。格羅姆認為Todaro模型把遷移視為非均衡現象的一種短期調整過程,但是,事實上許多國家人口遷移卻是長期持續存在的,這要求模型能夠解釋為什么城市能夠不斷吸引農業工人遷移。假設有兩個地區——農村和城市——分別以各自特定的技術進行生產,生產活動要求勞動者之間相互交流。由于城市是人口和經濟活動在地理空間上的集聚,因此城市人口降低了交流成本、提高了交流效率,再加上“干中學”,這就意味著城市的人均產出增長比農村快。在這里技術是內生的,這與以工業化模型外生假定城市部門的生產率高于農村部門的處理方式不同。
除了正規教育,通過這種學習效應,從農村部門向城市部門轉移的勞動力提高了人力資本水平——這就是集聚對經濟增長的意義所在,他建立了一個經濟轉型的城市化模型(Lucas,2004)。盧卡斯認為可以將城市化理解為勞動力從傳統的土地密集型技術向具有無窮增長潛力的人力資本密集型技術轉變的一個過程。人力資本外部效應在城市里更容易發揮作用,因此人口向城市遷移的城市化過程實際上是人力資本積累的過程。城市是新移民學習和積累現代生產技術的場所,城市化就是一個人力資本積累的過程,也是一個經濟長期增長的過程。
該研究路線將集聚與增長的動力建立在人力資本外部性基礎上,大量實證研究提供了人力資本外部性對城市增長存在長期影響力的證據。研究表明,人力資本是城市長期增長的驅動力,較高的初始教育水平通過外部性促進了城市經濟的長期增長(Glaeser,Scheinkman et al.,1995;Simon&Nardinelli,1996;Eaton&Eckstein,1997;Beeson,DeJong et al.,2001)。
2、技術外部性 (technological externalities)或知識外部性(knowledge spillovers)
技術或知識外部性可以分為地方化經濟和城市化經濟。地方化經濟和城市化經濟是靜態外部性,而Marshall-Arrow-Romer(MAR)外部性和Jacobs外部性則被視為應的動態外部性(Henderson,Kuncoro et al.,1995)。在此,靜態外部性有集聚效應而無增長效應——也就是對經濟集聚有影響,但對未來的增長沒有影響,而動態外部性不僅有集聚效應也有增長效應。動態外部性分為Marshall-Arrow-Romer(MAR)外溢、Porter外溢、Jacobs外溢。MAR外溢刻畫了同行業企業間的知識外溢;Porter外溢則強調行業競爭對企業追求創新和采用新技術的積極作用;Jacobs外溢則認為行業多樣化帶來相互碰撞和交流是創新和增長的主要源泉(Glaeser,Kallal et al.,1992)。
當知識生產和創新成為重要的生產活動進入生產函數時,集聚與增長的聯系更為密切,而知識產生的最大源泉就是研發活動。如果進一步將信息與知識區分開來,前者便于明確表達且易于存貯和傳遞;而后者難以文本的形式明確表達,需要感知。知識與信息的這種區別意味著距離對知識溢出的范圍很重要,而面對面交流的方式可以節約知識傳遞的費用。因此,作為新知識的生產活動,創新與生產的地理空間有關。知識溢出是內生經濟增長的一個重要機制。知識溢出包括幾個機制(Audretsch&Feldman,2004),首先,作為知識創新的重要機構,研究型大學的實驗室是企業進行商業化開發的重要來源。研究型大學與商業企業之間的技術轉移是創新知識、促進當地經濟發展的重要通道,大學與企業研發部門在地理空間上的聚合有效促進了知識生產與商業化開發之間的互動。其次,一個區域里所形成的社會關系網絡和社會資本也是知識溢出的重要機制。如研究型大學對地方的技術轉移和互動,學生派駐企業,或建立大學與企業、個人和政府代表交流平臺等都是知識溢出的重要渠道。最后,高層次的勞動力也是知識溢出的重要機制,特別是新知識和尖端科學領域的知名科學家和專業技術人員,這類新興產業對該學科領域的明星科學家和專業技術人員具有較強的依賴性。因此,這類企業的發展與科學家具有較強的地理空間上的集聚傾向。
1、無增長效應的集聚:新經濟地理基本框架
新經濟地理(new geography economics,簡稱NGE)理論的基本構成要件包括:內部報酬遞增、不完全競爭、運輸成本(貿易成本)、內生的企業區位(endogenous firm locations)、需求聯系的內生區位(endogenous location of demand)。最初的經濟地理模型建立在規模經濟和運輸成本交互作用基礎上的制造業地理集中(Krugman,1991)。假設存在兩個地區,兩個部門。一個農業部門——完全競爭、規模報酬不變,運輸成本為零,勞動力不流動,生產同質產品;一個制造業部門——壟斷競爭且報酬遞增,正的運輸成本、勞動力可以自由流動、生產差別化產品。該模型外部性的含義限定在需求和供給聯系的資金外部性(pecuniary externalities),而非純粹的技術外部性(technological externalities)。引入地區之間運輸成本概念之后,消費者以及生產者的“需求聯系”對于消費者和廠商的區位選擇至關重要。選擇在同一個地區的企業增加不斷吸引其他地區的工人,工人的支出提高了當地產品的需求。維納布爾斯認為對產品需求的聯系效應不僅來自于勞動力供給和企業工人,還有企業之間的“投入產出聯系效應”(Venables,1996)。模型中出現了一個中間產品部門,將上下游產業合為一個不完全競爭的部門,每個企業的產出既作為最終產品賣給消費者,也作為中間產品賣給其他企業。沒有跨地區的流動,因此工人是從其他產業吸引過來的,更高的需求則來源于新加入企業的中間產品支出。需求聯系與投入產出聯系是引發經濟活動集聚的兩股力量。
2、基于新經濟地理模型的增長
新經濟地理標準模型以資金外部性為基礎,這類模型并未將增長作為考察的內容。增長的關鍵要素,如人力資本、物質資本和知識資本的積累,在Krugman模型中不存在。但是鮑德溫等人認為,集聚與經濟增長有著很大的關聯(Baldwin&Forslid,2000)。其理由包括:第一,增長與區位之間相互影響的關系有著清楚的理論基礎。例如內生增長理論所依賴的創新活動得益于知識外溢和生產外部性,而知識外溢和生產外部性是產業地理集中的主要集聚力。因此,技術創新與經濟活動集聚可以納入同一框架進行研究。第二,政策制定者常常面臨對現存產業基地與地區經濟增長相關政策的判別問題。為了評估振興地區經濟政策的靜態特別是動態收益,需要一個包含生產區位和經濟增長相聯系的模型。第三,產品的貿易成本是經濟地理模型的傳統視角,然而地區一體化不僅降低了產品貿易成本,同時也促進了地區之間的知識交流和共享。因此,將產品貿易與另一種貿易——思想(idea)貿易結合實屬必要。第四,經濟地理與經濟增長有相似的理論基礎。在方法論上內生增長模型和新經濟地理模型(NEG)都承認規模經濟的存在,都假設市場結構是壟斷競爭的。
關注增長的經濟地理模型試圖在保留標準經濟地理模型的基本要件基礎上將關乎增長的理論要素納入分析框架。對經濟增長要素的不同理論假定又衍生不同的理論模型。將增長與地理聯系模型化較早嘗試,是通過引入具有垂直聯系、人口遷移的內生產品種類模型以及行業層次的外部規模經濟,從而實現貿易自由化觸發集聚和經濟增長 (Walz,1996)。通過將Grossman and Helpman和Romer的內生增長方法植入經濟地理模型,設定一個中間部門,該部門推動服務和中間產品種類的不斷增長,中間投入品種類的增長促進最終產品生產力的實質增長。假設最終產品可自由貿易且無需耗費成本、但壟斷廠商生產的差別化中間產品則具有較高貿易成本。在節約貿易成本的激勵下,最終產品部門與中間產品部門相互集聚,最終產品部門誘致中間產品部門的集中從而推動產品和服務種類的增長,中間產品部門與最終產品部門之間的投入產出聯系效應創造了一種集聚效應。
基于企業層次的遞增報酬,馬丁等人將Romer和Grossman and Helpman知識溢出的增長分析框架、Martin and Rogers的資本流動分析以及Helpman和Krugman的區位分析框架融合(Martin&I.P.Ottaviano,1999)。模型強調技術外溢地方化對于資金外部性集聚的強化作用。在兩國、兩部門之外加入一個研發部門,該部門完全競爭,以差別化服務作為投入。新產品、新專利可自由貿易也可在其他地方投入生產,研發部門以專利權的方式獲得收益。研發部門集聚進行研發活動有效節約了所需專業服務成本,有利于降低創新成本。較低的創新成本進一步吸引研發活動集中進而提高中間產品需求,最終導致中間服務部門的集中。同時研發部門的集聚活動降低了創新成本,提高了創新產出從而推動經濟增長。在模型中,研發部門的技術外溢地方化與Krugman模型中勞動力流動引發的需求聯系、Venables和Krugman and Venables模型中投入產出聯系都是一種集聚力量,所不同之處是,Martin and Ottaviano模型中集聚促進了經濟增長,而后兩者僅解釋了經濟活動區位轉移的集聚現象。
沒有要素流動,集聚也可能發生。鮑德溫提出了一個結合新經濟地理與新古典增長的模型 (Baldwin,1999)。在Krugman &Venables(1995)模型的基礎上,加入一個從事發明和專利活動的研發部門,差別化產品的生產以勞動力和專利作為投入。假設專利權可以永久保留但不可貿易,那么產品只能在研發活動進行的地區生產,研發地即為生產地。如果沒有后續的創新活動繼續出現,現有專利的報酬趨于遞減意味著經濟最終會趨于均衡。然而經濟發展提高了地區資本存量從而改變了地區間相對市場規模,在本地市場效應(home market effect)的作用下經濟活動趨于集聚,產業的空間分布發生變化。這與krugman模型中勞動力流動引發的需求轉移的集聚作用相當,只是生產環節的需求轉移(production shifting)取代了消費環節的支出轉移(expenditure shifting)。假設一個地區受到外部沖擊后資本回報提高,高資本回報率誘使居民增加投資,投資率提高使初始的資本存量得以維持從而使產業中心形成,這就出現所謂的“集聚誘致”(agglomeration-induced)“投資引導”(investment-led)的增長。
藤田等人在Krugman的中心與外圍模型和Grossman—Helpman差異產品的增長模型基礎上考察了集聚與增長的關系(Fujita&Thisse,2002)。藤田等人設定專利為企業固定成本,并進一步分為可貿易專利與不可貿易專利兩種情形。在專利可貿易的情形中,貿易成本足夠低時制造業部門和研發部門集中在一個地區。流動的專利生產熟練工人、知識溢出地方化、專利產品不可貿易三種集聚力量促進經濟增長。研發者的勞動生產率是過去創新思想積累形成的知識資本的函數,而知識資本是地方公共物品,一個區域的知識資本量是區域中熟練工人相互影響的結果,這種結果受熟練工人空間分布的影響。經濟增長是由產品種類數量的增長引發的,隨著專利和產品種類的增加,知識資本也增加,知識資本的增加帶來了經濟增長的可能性。
現代經濟的經濟增長越來越表現為一種經濟活動的集聚現象,由于經濟增長與集聚相聯系對區域不平等產生深遠的影響而日益引人注目。新經濟地理理論與新增長理論有著共同的理論成分,也有各自不同的側重點。前者開始將增長因素納入解釋經濟集聚現象,后者則試圖吸收地理因素以解釋經濟增長。理論越向前發展,兩者之間的關聯顯得越緊密。經濟增長與集聚是兩種重要的經濟現象,而新經濟地理關注的區域問題與新增長理論關注的內生增長問題都是未來理論發展的方向,因此兩股研究相互吸納必將極大地推進理論與實踐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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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Lucas,R.(1988).One the Mechanics of Economic Development.Journal of Monetary Economics 22.
[8]Lucas,R.E.,Jr.(2004).Life Earnings and Rural-Urban Migration.The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112(1).
[9]Martin,P.&G.I.P.Ottaviano (1999).Growing Locations: Industry Location in a Model of Endogenous Growth.European Economic Review 43(2).
[10]Walz,U.(1996).Transport Costs,Intermediate Goods,and Localized Growth.Regional Science and Urban Economics 26(6).
(責任編輯:胡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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