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博宇
(河北經貿大學,河北 石家莊 050061)
農村法治建設現狀的審視
孟博宇
(河北經貿大學,河北 石家莊 050061)
通過對農村進行問卷調查,進而思考與分析了我國農村法治建設的狀況。揭示出我國農村的發展過程中,法治建設所面臨的困境,主要包括農村法治主體地位的缺失、現代法治理念與傳統文化的沖突、司法制度存在缺陷、法律宣傳欠缺力度、普法徒具形式等方面。
農村法治建設;困境
改革開放三十年來,“三農”問題一直是困擾我國經濟建設的主要問題。為解決三農問題黨的十六屆五中全會做出了加快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重大決定。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離不開法治的保障和推進,農村法治化是依法治國戰略目標的重要組成部分,沒有農村的法治化,也就沒有整個中國的法治化。但當前我國農村法治建設存在的諸多問題,成為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阻力。通過此次問卷調查,筆者認為農村社會的法治建設面臨以下幾個方面的困境:
在我國,農村人口占全國總人口的比重較大。所以農民這一特殊群體在法治建設中占有重要地位,是我國法治建設的重要主體。“作為一個合格法律關系的主體,必須同時具備享受權利、承擔義務的能力,這是成為法律關系主體的必備條件。”[1]農民是中國法治主體的基礎,農民的法治主體現狀將嚴重影響著農村的法治進程。目前,我國農民的法治主體現狀不容樂觀,仍存在很多不足。表現為:
(一)法律信仰的危機
“法律必須被信仰,否則它就形同虛設?!盵2]法律信仰是法治的前提,法律如果不被信仰,法治就無從談起。然而在廣大農村地區,由于法律本身以及諸多執法、司法問題的存在,導致了農民對法律的無知、偏見,法律沒有形成其應有的權威和信仰,而且還產生一種信仰危機。
1.農民對法律陌生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與市場經濟體制的日益完善,各部門法律爭相出臺,我國已基本構建和完善了法律體系。但農民對大多數的法律、法規無從知曉,更不會主動掌握與運用。從筆者的調查數據上可以看出,有約55%的村民表示不知道我國的根本大法是憲法,約50%的村民對有關農民的基本法律如征地法、村民委員會組織法表示不了解,60%的村民對婚姻法的了解也僅限于婚姻年齡,對繼承法的了解還停留在傳統的道德觀念上。
2.法律權威在農村喪失
法治的最基本要求是法律至上,法律具有最大的權威和最高的效力,任何組織和個人都必須堅決服從法律,嚴格依法辦事。然而,在廣大農村地區,法律卻沒有處于至上的地位。從本次的調查數據來看,約有70%的村民認為,誰在法院有關系誰就會贏得訴訟,還有不少村民在談論起權力與法律的關系時,總是認為權力可以主宰法律。法律在權力者的面前總是顯得蒼白無力,如果與當權者發生沖突即使最后通過法律維護了自己的權利,這個維權的過程也是困難重重,必將付出極大的代價。
而且權力者也極為漠視農民的權利,甚至認為農民的權利可以通過自己的權力去肆意的干涉。一位村民曾因為一件小事被派出所拘留數天,可見有些當權者并沒有公民權利神圣不可侵犯的意識,認為自己可以以權代法,任意踐踏公民的自由而不受限制。法律屈服于權力,也必然導致法律權威的喪失。
(二)法律意識的淡薄
“法律意識是人們關于法和法律現象的心理、思想和評價的總稱。一定的法律意識體現了社會主體對于一定法律現象的價值評價。一定的法律意識在很大程度上制約和影響著法律實踐活動。”[3]所以任何一個民族社會主體的法律意識都是社會法律制度得以產生、運作和發展的必要的精神條件,是法律得以高效益實現的內在精神動力。而法律意識正是中國農村和中國農民最為匱乏的基本因素。我國傳統社會是建立在以宗族血緣關系為紐帶的家庭關系之上的“禮俗社會”[4],謝遐齡先生也認同這樣的觀點,并斷言“中國過去是倫理社會,現在是倫理社會,即使將來發展了,現代化了,依然是倫理社會?!盵5]所以在過去和現在的中國社會依然有很深的倫理社會的積淀。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根本不存在作為現代法治基礎的自由、民主、法律至上的觀念。
由于傳統觀念、道德觀念的影響以及現實法制狀態中的“有法不依”“執法不嚴”的弊端的存在,使得我國農民的法律意識極為薄弱,此次的調查數據也證明了這一點,只有25%的農民明確表示在切身利益遭受到侵害時才會主動利用法律做武器,有約62%的村民選擇私下解決或找人調解而盡量避免使用法律,甚至有約20%的村民認為法律對于自己的生活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都無關,還有約50%的村民表示沒有聽說立法征求人民的意見。
作為本土的傳統文化,儒家文化是中國封建社會賴以存在的精神支柱,因此深受儒家文化影響的法文化與現代的法治觀念之間存在諸多矛盾。
(一)儒家文化崇尚“人治”而輕視“法治”
傳統法文化中的“人治”思想與現代法治中的法律至上觀念的存在沖突。雖然隨著改革開放的進行,民主、法治的思想的傳播,“人治”思想有所改觀。但在我國廣大農村地區由于受傳統思想的影響,“重人治、輕法治”的問題還沒有從根本上改變。在調查中,認為權大于法的村民占52%,認為法比權大的村民只占32%。當自己的合法權益受到來自當權者的侵害時,他們大多會選擇上訪,寄希望于政府能夠主持公道,尋求更大的權力來保護自己。極少有人會想到去法院提起訴訟,拿起法律的武器來實現正義。他們相信權力多過于相信法律。實踐中也有不少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的“人治”思想嚴重,以國家賦予自己手中的權力超越法律的界限。權力者的個人好惡和權力運作習慣對農民的命運和農村的前途仍然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
(二)傳統文化強調的是血緣關系和宗族群體
人們世代聚居,珍視“皇權”和“族權”,服從統治集團的要求。儒家思想中“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封建等級觀念極為森嚴。作為國家的臣民,要做忠于皇帝的好臣子,做服從統治的“良民”和“順民”,所以幾千年來人們的意識中義務是主詞,少有權利的奢望。即使隨著改革開放的進行,隨著法治的民主思想的傳播,在廣大落后的農村依然以義務為本位。傳統法文化中的權利意識缺失與現代法治社會中的權利本位觀念也發生了沖突。
(三)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和為貴”、“忍為上”的厭訟心理結構與現代法治中訴訟意識存在沖突
中國傳統文化的內在精神以追求秩序、和諧為理想,強調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人與人之間的和諧,更強調以血緣為紐帶的親情、人倫,在人際關系方面更多地追求和睦,加上家族組織的普遍存在,遇到法律上的糾紛就更多地依靠家規的制裁和家族的調解來解決,以盡量避免對簿公堂,在他們看來打官司是有損顏面的事情。這種思維意識一直延續到現在。累積了農民的“厭訴情緒”,無論是民事沖突和糾紛甚至是刑事案件,都盡量在宗族與宗族之間的內部解決,以無訴為有德。在本次調查數據上看,約有49%的農民認為維護農村良好秩序的是道德,只有18%的農民表示是法律。在走訪過程中,大多數農民表示當遇到糾紛時首先想到的是調解,可見他們習慣于用道德化、倫理化來處理人與人之間的糾紛,對于倫理道德以外的通過法律處理和協調人際關系、社會關系的做法敬而遠之。[6]
美國著名法學家卡多佐曾指出:法律作為社會控制的一種工具,最重要的是司法作用。農民在生產生活中經常由于他人或行政機關、自治組織的侵權、違約而遭受侵害。要主張自己的權益有很多的方法,而司法應當是最后的也是最可靠的救濟途徑。但在我國廣大農村司法存在著很多問題:
(一)司法獨立困難
在中國歷史上,司法歷來與行政合一。這一體制使后來中國的老百姓產生了一種極其錯誤的觀念:司法與行政一體,法官對抗不了行政人員。這一觀念不僅使司法在實現獨立的路上困難重重,也使司法的終極權威受到了極大的挑戰。行政權力凌駕于司法之上,行政橫加干涉司法工作的現象屢見不鮮。這種現象在基層農村大行其道,表現為:基層法檢無人身自主權,無財政決定權,這些權力集中到地方政府手中。在這種情況下,司法機關受制于行政機關,司法獨立很難實現。
(二)司法人情化現象泛濫
在調查中,有約69%的農民認為誰在法院有關系誰就能贏得訴訟,這就是社會上流傳打官司就是打關系。實踐中訴訟當事人往往首先想到的并不是以證據主張權利而是請客送禮,通過一些特殊手段贏得訴訟。甚至當事人聘請律師也不是看重律師的能力,而是其在社會上的人際關系。司法人情化滋生了司法腐敗,即使是局部的腐敗,也是正義之泉的污染,原因是:“一次不公正的裁判,其惡果甚至超過十次犯罪。因為犯罪雖無視法律,而不公正的審判則毀壞法律?!盵7]這種現象,不僅對社會正義造成了極大的損害,而且嚴重影響了法律在公眾中的神圣地位,造成了司法形象的低迷不振。
(三)司法隊伍素質有待提高
在我國《法官法》頒布之前,法律對法官的任職資格并沒有明確規定,而且其資格也與法學教育相脫離。這意味著即使未受過法學專業教育的人員也可以成為法官,如我國早期的司法審判人員大多是專業軍人組成的,其理論水平和相關專業知識都及其困乏。隨著對法官任職資格的限制,國家司法考試制度的確立,以及法學教育水平的提高,越來越多的法學人才進入司法系統,司法隊伍的素質有所提高。但在基層法院這種狀況并未得到很大的改善?;鶎臃ü僭谟龅桨盖閺碗s或專業性強的訴訟時,對于法律關系的分析與定性,也往往成為法官最為困惑的地方。這種狀況,造成了基層法院不能完全適應司法需要的后果。
(四)司法救濟成本較高
在調查中,只有25%的村民表示當自身權益受到侵害時才會提起訴訟,其余人都選擇其它的解決途徑。當問其原因時,大多都存在以下兩方面的顧慮:其一是擔心司法不公;其二就是成本問題。提起訴訟就意味著首先準備一筆開支:訴訟費、交通費、法醫鑒定費、律師服務費、住宿費、飲食費等,這還不包括因耽誤農活要承擔斷吃、斷穿的風險。這些顯然大大超出農民的經濟承受能力。
在調查中,有66%的農民表示沒有接受過法律宣傳教育,也沒有參加過普法活動。94%的農民認為政府應該在民眾中多舉辦一些普法性質的活動。95%的村民認為學校應該開設法律知識課,希望自己的子孫能多學習法律知識,做一個懂法守法的人。可見廣大農民渴望學習法律,了解法律。但實踐中,我們看到,農村的法律宣傳工作做得并不好,以至于多數農民表示根本沒有接受過法律教育。其所謂的普法,形式呆板生硬,往往是簡單地將一部法律或部分法條在基層政府或村委會的黑板上一寫或在廣播里一播了事,也不管是否有聽眾,有沒有聽懂;要么編個冊子,到各村一發,也就不再管那些冊子的命運如何了。就這樣,一部法律,在其傳播落實的過程中出現了一個認識與理解上的斷層。再者,法律條文往往都是對普遍現象進行專業化的高度概括總結得來的,是語言的精華,如此只有形式沒有內容的“送法下鄉”,又如何能使農民理解法律、接受法律呢?又如何能指望農民的民主意識、法律意識得到大的提高呢?
通過此次調查問卷發現在中國農村法治化的進程中依然存在很多問題,成為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阻力。但農村法治建設是農村社會發展的必然要求,面對發展中存在的問題,就必須在發展中加以解決。只要我們走出農村法治實現的困境,分析存在問題的原因,提出具體的對策措施,在不遠的將來一定能進一步完善農村法治建設,進而實現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
[1]馬新福.法理學[M].長春:吉林大學出版社,2001.256.
[2]伯爾曼,梁治平,譯.法律與宗教[M].北京:北京·生活·讀書·親知三聯書店,1991.28.
[3]張文顯.法理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361.
[4]馬克斯·韋伯,王榮芬,譯.儒家與道家[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32-33.
[5]謝瑕齡.中國社會是倫理社會[J].社會學研究,1996,(6).
[6]范進學.論法律信仰危機與中國法治化[J].法商研究,1997,(2).
[7]弗蘭西斯·培根,何新,譯.培根論人生[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1985.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