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序勇
哈耶克認為:“文化乃是一種由習得的行為規則構成的傳統,這種規則可能起始于人類所擁有的不同的環境情勢下知道做什么或不做什么的能力”。文化的經濟學界定是:文化是指人們所習得的與遵從的特定價值觀體系,它構成了人們的主觀模型,人們無論是進行生產、交換還是分配、消費活動,總是需要一個特定的價值觀體系來幫助判斷決策。文化的內容包括最基本的價值信念、倫理規范、道德觀念、宗教、思維方式、人際交往方式、風俗習慣等。傳統文化是通過對人們一生都會產生影響的文化觀念和習俗,賦予不同區域人群以不同特性,傳統文化精神對經濟發展的影響,是通過對經濟主體行為的導向、規約、激勵來發揮作用的。文化精神的導向作用表現在:文化精神為經濟行為主體提供明確的價值參照系,告訴人們應該做什么,把人們導向有價值的經濟和社會活動,不同傳統文化背景下的人群會出現不同的社會經濟活動取向。文化的規約作用表現在:特定的文化精神構成經濟行為主體的潛在行為規范,告訴人們不應該做什么,使不同文化精神背景下的人群的經濟社會活動維持不同的秩序風格。文化精神的激勵作用表現在:文化精神往往構成社會行為主體從事經濟社會活動的內在動力,為他們提供克服困難、解決疑難、忍受勞苦的心理暗示與信念支撐。因此,傳統文化對人的經濟行為的影響,是通過經濟主體內在的價值理性認同過程和外在行為習慣重復過程實現的,是自覺自愿潛移默化的過程。
制度經濟學認為,用以界定、規范和協調人們經濟活動和經濟關系的“經濟制度”由“制度”和“非正式約束”兩部分組成。正式制度是人們自覺地、有意識地創造出的一系列規則,如憲法、各種政策規定、個別交易活動的個別契約。非正式約束則是指一個社會在漫長的歷史演進中逐漸形成的、不依賴于人們主觀意志的社會文化傳統和行為規范,包括意識形態、價值觀念、道德倫理、風俗習慣等,對于實際的制度變遷過程具有重要的影響。這方面的開創性貢獻應歸功于諾斯,他在理論上說明實際制度變遷過程總是制度變化與非正式約束變化的統一和互動的過程。諾斯從四個方面對非正式約束與制度作用關系做了經典性闡述:第一,就長期制度演進來說,非正式約束具有決定性意義,它決定著制度的演變。一次通過劇變進行的制度變遷能否收到預期效果,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其方向是否同非正式約束的自發演變方向相一致,是否有后者的相應變化相配合。第二,實際的制度作用過程往往從邊際變化開始,在正式制度作用的邊際,通過非正式約束的演進,逐漸達到某個發生質變的度,然后正式規則和正式制度產生變化。第三,由制度非均衡引發的制度變遷的目標是實現制度均衡。制度均衡意味著制度約束的最佳供給,并且與非正式約束具有相容性,一旦背離這種情況就會出現社會摩擦、甚至動蕩,以及制度作用變形的“制度畸形”。第四,相對于正式制度,非正式約束在正式制度作用過程中有兩種可能的情況:一是非正式約束變化的累積引起正式制度變遷,這種情況一般適用于誘致性的漸進制度變遷;二是非正式約束的滯后:由于非正式約束中內在的社會文化傳統和歷史積淀,其變化可能明顯滯后于正式制度的變化,特別是在正式制度的變化通過“突變”的方式進行的激進制度變遷情況下。
新疆在西部有一定的典型性,它地域廣袤,大片土地被沙漠、戈壁、高山覆蓋,在其間散布著大大小小的綠洲。絕大部分的社會經濟活動是在綠洲上進行的,在綠洲之間沒有或很少有人居住。新疆與其他地區不同的是它的經濟區域被分割,它的經濟發展不能不受到這一因素的影響。綠洲經濟具有明顯的三大特征:分散性、封閉性和獨特性。
第一,分散性。新疆綠洲主要分布在塔里木、準噶爾兩大盆地周緣和其他盆地、谷地內,以分散為多見,集中連片不多,互相被荒漠隔離,近者相距幾公里、幾十公里,遠者上百或數百公里。這種分散性,造成綠洲經濟分散,且不利于生產聯系與合作,加之經營方式粗放、投入不足、技術含量低、管理水平差,致使綠洲經濟規模偏小、效益不高。如,新疆工業雖有一定基礎,但大型企業只有45家,中小型企業卻占企業總數99%還多,工業總產值(鄉及鄉以上)只占全國1%,鄉鎮企業產值僅占全國鄉辦企業總產值的0.16%。
第二,封閉性。由于綠洲分布非常分散,且新疆大片綠洲間距離較長。如從新疆經濟、政治、文化中心烏魯木齊到重要的旅游城市喀什,兩地航空距離約1,000公里,陸路交通距離約1,400公里,猶如北京到上海的距離。這就導致新疆綠洲產品向外運輸線長,傳統自給性強,自然形成了獨立的生態、文化及經濟系統,并且與外界隔膜嚴重,綠洲雖然開放程度不斷加大,但封閉、半封閉性難以在短期內徹底改變。
第三,獨特性。相對封閉的經濟、文化環境的長期存在及獨特的自然風貌,形成天山南北不同綠洲不同的地域文化、不同的經濟結構和產業結構,這種獨特且穩定的綠洲經濟特性也給新疆覆蓋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新疆擁有我國最廣闊的地域空間和豐富悠遠的民族文化,但是地處偏遠的大西北,遠離我國經濟、政治和文化發達的中心地區,與外界往來的空間距離遠,各種交流、出行、交易成本高,先進的文化、觀念、信息、知識、技術難以迅速波及和駐扎。與新疆相臨的周邊國家都是發展中國家,相對于新疆的經濟和文化還有所不及,使新疆孤獨地矗立于中亞,遠離海洋文明與西方進步,形成了獨特的“孤島文化”,如果把綠洲形容為“土圍子環境”,整個新疆則是一個缺乏地域優性文化包圍和熏陶的大的“土圍子環境”。“孤島”使新疆與祖國中心區域產生了隔膜,新疆160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又被廣袤的沙漠干旱地區與綠洲瓜分割據,綠洲內部同樣缺乏溝通、聯結和融合。
“孤島文化”實質就是封閉與靜態化的綠洲經濟社會體系,表現出超穩定環境特征。(1)綠洲經濟本身的分散性和封閉性。綠洲居民與外界交往困難,交往成本高,綠洲內部居民走出封閉空間與外界交往的頻率低。比如,從喀什到烏魯木齊,火車運行時間達29小時44分,很難直接得到烏魯木齊這一中心地區文化信息的波及;(2)新疆廣大農村民居大多獨門獨院,圍墻用泥土或磚石壘砌而成,對生活模式的理想選擇是封閉中的寧靜和獨立中的安全。由于受外界沖擊較少,必然缺乏憂患意識、競爭壓力和變革動力,排斥新觀念、新技術。這種超穩定的文化結構還具有很大的張力,排斥外來思想和文化。對外交往與交流的缺乏反過來又使新疆這種獨特的“孤島文化”更加穩固,對新疆制度的變遷形成了強大的非正式約束力量,如同經濟、政治、文化三種力量中的短板,拖住了新疆經濟發展的腳步,同時無法實現新疆各產業的融合發展。
誰是創新的主體?對此熊彼特給出明確的答案:創新的主體是企業家。企業家是推動經濟增長的“靈魂”,是“創新”和“經濟發展”的主要組織者和推動者,企業家是把實現新的生產方法組合作為自己職能的人。“企業家之所以能推動經濟的發展,關鍵在于企業家具備一種不同于常人的品質,即“創新精神”,亦叫做“企業家精神”。所謂企業家精神,主要包括:(1)企業家的“首創精神”和甘冒風險的大無畏精神;(2)企業家的“成功欲”;(3)企業家甘冒風險,以苦為樂的精神;(4)企業家的精明理智和敏捷;(5)企業家的事業心。企業家本身的素質決定了他自始至終是實施創新的人。
可見,企業家創新精神是提高區域經濟競爭力的動力,具有創新意識的企業家是區域產業競爭力提高的關鍵性要素。然而,企業家階級其空間分布是不均勻的,發達國家的企業家人數明顯多于發展中國家,我國東部地區企業家數量顯然多于西部。對于不同的國家和地區企業家數量分布的不均衡性和企業家階層及其創新精神的來源,熊彼特卻并沒有給予明確的說明。
沒有企業家精神的供給,就沒有企業發展的微觀基礎,沒有企業的發展,就談不上區域經濟競爭力的提高。任何地區經濟競爭力的提高都必然與創新、融合發展、市場風險、規模經濟等相伴隨,就離不開企業家精神這一企業發展的微觀基礎。但是,新疆自然和社會環境以及與之相適應的地域文化不利于企業家精神的形成。
新疆“孤島文化”和“土圍子環境”是在長久農耕文化基礎上形成,與現代工業文明格格不入。僵化的氛圍造成了新疆企業及企業家階層的封閉性,嚴重制約人力資本的積累和企業家創業精神的激發,繼而影響了經營理念和經濟效率。突出的表現是:(1)“貧困的貴族”現象。農民守著遠多于東部居民人均擁有的土地,寧愿很多資源閑置也不愿意參與市場交易活動。自留地出產的各種蔬菜、瓜果等農副產品只用于自己享用,房前屋后大片的空地或林地不愿意從事飼養或用于交易的生產種植以增加收入。與此同時,農民手中并沒有多少閑錢購買必要的生活用品,經濟拮據。在城市,有些市民寧愿接受最低生活保障也不愿意接受相對臟、差、累等工作來改善自己的生存狀況,用表面上的自尊維持著捉襟見肘的生活;(2)故步自封同時自以為是。在觀念意識上拒絕合作,排斥商業文化,對新形勢、新科技、新項目、新產業不相信、不認可、不接受,使新疆市場經濟意識的確立、制度與政策的落實與完善過程很長;(3)求穩怕亂。比較東部江浙的農民只要有1/10的希望就百分之百地敢闖敢試,新疆的農民包括很多市民哪怕是有90%的可能都不敢嘗試,排斥開拓,畏懼風險,回避挑戰,不敢創新,還對新疆制度變遷過程中的正式約束產生消極的抵制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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