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心如與四川美豐銀行

文/張 仲

康心如與四川美豐銀行

文/張 仲

Kang Xinru and Sichuan American-Oriental Banking Corporation

1890年，康心如生于四川綿陽，1911年赴日本早稻田大學攻讀經濟。父逝遂返國奔喪?；貒?，辦過報紙；擔任過浚川源銀行上海分行的經理；還因在北京辦報，刊登段琪瑞政府“滿蒙大借款”一事被拘押。出獄后閑居北京。

1921年，康家世交重慶大鹽商鄧芝如到北京、想通過京城關系活動，爭取到中美合資的中華懋業銀行重慶分行經理職位。恰好，康心如從聚興誠銀行北京分行行長張熙午口中得知，上海美豐銀行總經理——美國人雷文正在籌募中方股款，準備在直隸?。ê颖保╅_設美豐分行信息?？敌娜缯J為這一機會不能放棄，遂說服鄧芝如與美方雷文面談，美方知道重慶在西南地區的重要地位和市場前景，現又不愁中方股金來源，是天降好事。鄧芝如也認為順利成章當上經理，何樂而不為。雙方一拍即合，決定組建四川美豐銀行，由美方派任總經理，聘康心如為銀行協理，但康心如家境窘困，無錢入股，按規定不能就于高職。鄧芝如遂借康心如12000元股本金，解決了康心如出任協理的難題。

1921年6月6日，美方代表雷文，中方代表鄧芝如、陳達璋、康心如，在北京美國駐華公使館簽訂合同。定行名為四川美豐銀行；總行設重慶，設分行于各通商口岸；經營普通銀行業務，并發行兌換券；資本定為美金100萬元，美股占52%、華股占48%美國人任經理、協理二人由中國人充任。1922年2月，四川美豐銀行按照美國銀行法規定，以“美商四川東方銀行”名義向美國康涅狄格州正式注冊。資本額為中國幣銀元25萬元。美資占52%、華資占48%。

1922年4月10日，四川美豐銀行耗費巨資在重慶新街口舉行盛大隆重的開業典禮，通過前來祝賀的各方要員、社會名流、報社記者和萬頭攢動的圍觀群眾，將銀行開業的信息傳向四面八方。

由于種族、觀念、生活方式、生活習慣的不同，中美高管在銀行經營理念和實作中，產生極大歧見，也導致銀行開業第一年就產生虧損3391元。

1923年康心如及時將總經理雷文從上海請到重慶，向他反映導致重慶分行虧損的弊端及改進辦法。雷文覺得康心如的看法很有見地，遂采納他“改變經營方式和裁員節支”的建議。另派美方人士鄂更斯為重慶分行經理，并要其“一切聽從康協理的安排”。按照康心如確定的方針，鄂、康兩人合力經營，大力開展匯兌業務，發行美豐兌換券（最高額達150萬元）充裕銀行運營資金。到第二年，美豐行即扭虧為盈且年年獲利，股東開始分得股息、紅利。1924年—1926年，美豐行還向美國政府繳納了所得稅26415元。

1926年9月5日，英國軍艦炮擊萬縣，打死打傷中國軍民近千人，焚毀房屋、商號近千家，“九五慘案”激發了全川、全國人民的反帝浪潮，在國民革命軍北伐不可阻遏的勝利態勢下，各帝國主義國家懾于中國人民反帝聲威紛紛撤僑。1927年2月，在川各外國僑民接到撤離中國的通知，四川美豐銀行的外資人員也須撤離。美方決定將美豐銀行的資金、賬冊、文件封存，鑰匙帶走，待局勢平定后再回來處理。這無異就是宣布美豐銀行關閉。中國股東的權益、中國人的存款怎么辦？大量散落市面民間的美豐券怎么兌換？康心如決定不讓這種僅由中國人來承擔損失的局面出現。他以美方提出解決美方撤離的解決辦法，即由中方出資13萬銀元，買下美方全部股份，由中國人自己經管。美方接受這一提議。

康心如清楚政治對中國經濟的影響和作用，他知道只有以經濟控制政治，并使政治為經濟服務，美豐銀行的事業才能發展壯大的道理。他找曾為劉湘副官長的周見三，去向時為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一軍軍長、四川政權的實際控制人劉湘游說成為美豐銀行股東及美豐銀行未來發展的美好前景。劉湘認可了康心如的思路、設想，籌集資金買下了美方全部股權。中美合資的歷史結束了。四川美豐銀行向四川軍務善后督辦公署注冊，成為純粹的華資企業，掀開了美豐行發展的新篇章。

1927年4月4日，美豐銀行召開改組后的第一屆董事會，通過新章程；推舉汪云松為董事會主席；聘請康心如為總經理?？敌娜绯蔀槊镭S銀行的實權人物。

在劉湘以川康邊務督辦公署和四川軍務善后督辦公署名義，發出為美豐銀行撐腰的公告后，美豐兌換券沒有發生因美方撤離而出現的擠兌風潮，反而得以擴大發行，為銀行業務開展提供了充足的運營資金。這期間美豐銀行經營印花煙酒庫券，四川善后等多種債券業務，大獲厚利；從事申匯投機，成立重慶證券交易所，獲得巨大利益；經營統購鴉片煙生意，贏得巨額暴利。

民國23年（1934年），康心如決定仿效中外著名銀行都有標志性建筑的先例，修建新行址——美豐銀行大樓。為籌措修建經費，美豐銀行舉辦“美豐銀行紀念儲金”（一次存入28.38元，10年后連本付息100元），收儲了22萬多元。民國24年（1935年）8月，耗資49萬余元的美豐銀行大樓在新街口舊址（今渝中區新華路74號中國人民銀行重慶市分行）正式落成剪彩。這座七層高的美豐銀行大廈在1935年的重慶是首屈一指的大樓，成為古老山城嶄新而壯觀的一道風景線，彰顯了美豐銀行的實力和金融家康心如的精神追求。

美豐大樓的建成使康心如的事業受益頗深,但修建美豐大樓收儲的22萬多元“紀念儲金”到十年后還本付息時，卻使儲戶利益大受損失。1935年時存入的28.38元，在當時可以買熟米五石，而1945年時，由于通貨膨脹，貨幣貶值100元連一升米都買不到?！懊镭S大樓紀念金”的儲戶們等于白白送給了美豐銀行20多萬元，美豐銀行等于白白利用別人存款（儲金）修建了一座壯觀的七層美豐大樓。金融界人士紛紛“恭維”美豐在此事上的精明，康心如歉疚地解釋說：“這件事實非始料所及?！?/p>

1933年至1937年五年間，美豐銀行資本翻了12倍，達300萬元?？敌娜缛值苷济镭S銀行總資本的37.7%為美豐銀行最大股東。1931年康心如當上了重慶銀行公會主席，1937年又再次當選該會主席并兼重慶銀錢業聯合準備委員會的常委。這也體現了美豐銀行在重慶銀行界的地位。

1937年全面抗戰爆發后，國民政府西遷重慶，重慶成為戰時大后方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國民政府為了籠絡地方人士，推行其戰時財金政策，將重慶經濟實力派人物康心如，推選為重慶市臨時參議會議長。政治地位加上雄厚的金融實力，為美豐銀行在抗戰中的迅猛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1935年至1940年，美豐銀行每年向中央銀行領鈔1590余萬元，皆以六成現金四成保證準備十足領鈔，保證準備的利息歸美豐所得，且美豐以四川善后公債作為保證準備，將死物化為活物，為美豐銀行增加了不少收益；至抗戰勝利，美豐銀行在全國各地設立分、支行、處達43個之多，組成一個匯兌網。匯額多、匯水高、內地翻匯亦是美豐銀行主要收入之一；到1950年，美豐銀行先后投資工礦、公用事業、交通運輸業、商業企業、金融信托保險業、文化新聞事業八、九十家，為美豐利潤的增長給予了穩固的保證；從1939年起，美豐銀行設立經營進口業務的德豐公司、紹豐公司，經營出口業務的寶豐公司，經營房地產業務的華豐公司，經營農產品業務的新豐公司，經營貨物運銷業務的群豐公司，諸多公司業務興盛，為美豐銀行利潤增添作出了極大貢獻；美豐還在四川、貴州各重要城市設立倉庫，倉租也是美豐銀行巨額收入的重要構成。至抗戰勝利，美豐銀行資金積累和業務發展達到創辦以來的最高峰。

1949年底重慶解放，此時的美豐銀行處于風雨飄搖的艱難經營中。1950年初，中國人民銀行西南區行經商定，決定由聚興誠銀行負責人楊受百出面，給美豐銀行透借舊人民幣20億元以資周轉。但康心如認為，做下去肯定拖垮吃光。再有他明白共產黨掌權，不是一般意義的政權更替，而是社會結構、社會性質的根本性變化，一切資源都必須歸于國家所有制的社會結構中，美豐銀行事業的性質也必須隨時世而改變的深刻道理。與其徒耗資金勉強經營，不如稱早關閉，還可留存部分私產。1950年4月4日，美豐銀行自動宣告停業，退出其活動了28年的歷史舞臺。

解放初期，康心如被安排為西南軍政委員會委員、財經委員會委員，后又任四川省和重慶市的政協委員、市人大代表、市民建和市工商聯副主委、市公私合營投資公司經理、全國工商聯執行委員會委員等職。

1957年，康心如被劃為右派，文革后平反。1969年11月6日，康心如病逝于北京，終年七十九歲。

（作者系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