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當代中國傳統文化研究的真問題應當集中于兩個方面:在社會層面,如何在傳統文化現代化中構建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文化,深度詮釋中國當代社會的存在合法性;在個體層面,如何在個性文化構架中確立個體向度,以深化對個性解放和個性自由問題的探索。
【關鍵詞】當代中國傳統文化研究困境
中國當代文化領域研究的整體現狀回顧
在中國當代文化思想研究中,呈現出幾大趨向,一是在馬克思主義理論界,作為八十年代以來反思前蘇聯教科書體系的一種延續和深化,一批有思想力度的馬克思主義學者提出了“回到馬克思”、“走出歷史的迷谷”、“馬克思是實踐唯物主義”“實踐的本質在于對人的發現和解讀”等一系列對建國以來國內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進行反思的思想主張,推動了研究的進程;二是對西方思想和西方文化的研究逐步擺脫和超越了由翻譯文本、積累資料的研究模式,開始向強化中西比較研究、強化研究中的中國對象意識、強化對個體存在價值的研究等多元化趨勢轉變;三是在中國傳統文化研究中,呈現為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勢。
一種態勢主張回歸,回到中國文化的原始境域中去,在對文本的詮釋中重新闡發中國文化的基本精神;另一種態勢則強調立足時代實踐精神,從當代中國的現實出發,思考中國傳統文化的時代價值,并由此展開了對中國傳統哲學與西方當代文化的比較等研究。透過諸如此類的種種研究取向,當我們從正反兩方面去整理、反思他們的研究成果時,會越來越感覺到,關于理論的發展和走向問題,并非是一個純粹客觀的問題,而是與理論工作者自身素質直接相關聯的問題。其中,尤以從業者的自身問題意識為重要影響因素。文化研究上的這種特征,反映到中國傳統文化研究中表現為:怎樣真切領會當代中國傳統文化研究的問題意識,不僅為整個社會主義現代化文化的反省提供一個相關的維度,更根本的則在于如此的反省自身已經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現代化生成。筆者由此對當代中國傳統文化研究進行反思。
當代中國傳統文化研究中關注的主要問題
若要從整體上把握當代中國傳統文化研究的現狀與存在的問題,就首先要梳理清楚當代中國傳統文化研究的問題,然后通過對這些問題的領會與審視,對哪些是能夠真正反映中國傳統文化的現代化研究規律的問題、哪些確屬偽問題作出判斷。對此,必須反省近百年來或者更近一些自“五四”運動以來中國文化界關注、思考的問題。
耙梳之后可以發現,在推進中國傳統文化的現代化研究中主要在關注以下幾個問題:其一,中國社會的歷史命運,中華民族的發展方向問題。這一問題在當代主要表現為社會主義道路的探索問題;其二,中國傳統文化向何處去?在這一問題上,“中體西用”和“西體中用”之爭曾長期存在,直至今天仍然能在一些學者的著述中看到論述這一問題的思想蹤跡;其三,在傳統文化的現代化中,如何服務于馬克思主義文化的建設和發展需要,以構建當代中國的文化意識形態;其四,圍繞著馬克思主義文化建設的需要,實現傳統文化的現代化文化形態的構建;第五,在文化傳播和文化應用層面,應現代人生活需要,凸顯文化的技術性、工具性屬性。
對“主要問題”的反思
在以上所列舉的各種問題中,有些問題并不屬于文化問題,譬如關于中國社會的歷史命運問題,就應當屬于政治學研究的范疇,還有些問題屬于民族問題和哲學問題等。而且這些問題,混淆了實踐優先性和文化優先性的區別,用實踐優先性取代了文化優先性。對當代中國文化研究者來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傳統文人心態依然根深蒂固,這種心態在推動傳統文化的現代化進程中很難有革命性的變革和創造。中國哲學現代化中的這種遭遇恰也是困擾中國傳統文化的現代化難題。這種特定,導致了當代文化研究中始終籠罩著一種嚴重的意識形態色彩,在這種文化主義的潛規則作用下,文化的現代化問題作為文化從業者的自覺意識也就自然表現為馬克思主義文化形態基點下的文化重構,所謂的傳統文化的現代化充其量也就是傳統文化的馬克思主義化。
把握時代精神,形成研究中國傳統文化的“問題意識”
鴉片戰爭以來,中國社會無論是從社會共同體層面還是從個體命運方面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1848年以后,儒教文化宣揚、維護的宗法體制逐步解體,加之西方自然科學經驗逐步滲入和西方軍事侵略和占領程度的加深,重重危機使中國社會陷入四面楚歌之中,經濟、政治、文化等各方面都因社會基點的缺失而面臨著空前的危機,對社會存在合法性問題的思考成為近現代中國思想家孜孜以求的根本問題。反映在文化領域即開始了對傳統文化特別是儒家文化的全面審視甚至批判,這種文化反省的結果,是形成和推進了對中國社會和中國文化的現代化問題的思考。梁漱溟先生在其《東西文化及其比較》一書中,在論及中國文化未來發展問題時表達了中國思想家對傳統文化的現代化發展的急迫和誠摯情感,“把六十年支支節節的問題一齊揭過,直向咽喉處著刀,逼問到東方化的應存應廢。若以往事相例,六十年間西方化對于東方化已經是節節進逼,節節斬伐,到現在豈不是就要絕其根株了么?”②
對社會合法性問題思考的背后更深層次的包含著對人性和個體自由等問題的重新反思,盡管在中國哲學和文化史上曾經不止一次的探討人性和人生問題,但是,在社會合法性危機下重新思考個體自由等問題畢竟因為所處境域的不同而有了新的認識和發現。除此之外,之所以將這一問題作為當代中國傳統文化研究中基本的問題來對待,不僅因為它在文化研究中的恒久真實性,更因為在社會現代化語境下這一問題變得更為復雜、顯得更為直接。因此它和社會的現代化問題一起成為當代中國傳統文化研究中的兩個真正的問題,它們是我們走出思維困境、將傳統文化研究導向正確途徑的真切問題,是必須要面對的。
社會合法性的問題也即中國社會現代化轉型的問題,不僅是中國近現代思想家研究的重大問題,也是一個未完成的問題,特別是在建設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時代背景下,對它的思考顯得重大而迫切。離析中國近現代思想家所關注的具體問題,可以發現,近代思想家主要討論的是傳統的合法性是否喪失和西方文化到底有沒有價值,而盡管現代思想家對中國現代化途徑或道路有不同的認識,但他們卻都有一個共識,即他們思考和論爭的問題主旨不是集中于傳統的合法性是否喪失和要不要學習西方的文化,而是要怎樣的現代性和如何把握和實現現代性的問題。
由于中國對現代化的憧憬和追求是在西方列強侵略的過程中進行的,因而是一種移植性的現代化。這樣的現代化選擇始終面臨著現代化的實現和現代民族國家的構建兩重歷史使命的挑戰。在反思歷史特別是建國以來中國歷史發展經驗與教訓基礎之上,當代中國建設者和當代中國思想家在面對“現代化”這一問題時,逐步達成了一種新的共識,即:尊重社會發展和文化存在的多元性;堅定馬克思主義的基本精神,建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構建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形態。這標志著一種逐漸成熟的執政理論和文化價值觀的逐步確立,是中國“現代化”進程的一個更高階段。
中國的社會危機在引發思想家對中國社會“現代化”問題思考的同時,也激起了思想家對個體限度與個體自由等類似問題的思考。在傳統儒教宗法文化體制下,個體的命運(內王)始終是與社會(外王)的發展聯系在一起的。在傳統宗法體制中,人的個體價值唯有在君主王道體制中才能得到確證。而社會危機使傳統宗法體制的延續遭遇了不可克服的障礙,于是,如何在新秩序下獲取可供“安身立命”的基礎,就成為中國思想家們所必須要解決的問題。而且,對這一問題的解決顯得比對社會“現代化”問題的解決更復雜。
一方面,在當代文化語境下,對個體價值的立身基礎問題的思考始終與意識形態建設問題纏繞在一起,但是現代以來,直至當代,中國思想界、文化界的基本工作是圍繞著“主義”問題的建設來進行的。九十年代以來,思想界對馬克思主義的批判之一,認為馬克思主義是“人的空場”,缺少對“人”的發現與解讀。其實,這種批判的實質,是在質疑、反思現有馬克思主義理論形態架構的思想根基問題,是在質疑與反思以政黨為根基的國家意識形態對個體價值的忽略。當然,這種質疑也為馬克思主義的時代發展指明了方向。
另一方面,同樣在現代文化語境下,“個體價值”地位的確立深受著各種民族主義的制約,以各種形式的民族主義為集體無意識的現代化追求是其表現形式。在此意義上,對個體價值地位的當代確立問題往往被置換為傳統文化語境下對“內圣”問題的回顧、回歸或現代化詮釋與解讀,盡管這種努力貌似將個體的價值問題從馬克思主義主流意識形態中解構出來,將價值的確立權交還給個體自身,這種解決方式也許能在肉體和心靈意義上安頓人生,但是,在一個普遍缺乏能確保個體價值自我抉擇的思想文化體制中,這種安頓的方式在何種意義上保有現代化的實質,發人深思。(作者為寶雞文理學院副教授)
注釋
①梁漱溟:《東西文化及其哲學》,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年,第22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