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影片《畫皮》雖根據小說《聊齋志異》改編,通過莎士比亞式的戲劇手法,闡釋的卻是現代人所遭遇的感情困境。《畫皮》以唯美的愛情為主線,和著人鬼殊途同歸的人性救贖觀念,以一曲凄美的音樂,將“帶著腳鐐歌舞”的境界刻畫得如癡如醉,實現了對傳統“鬼片”和同類型題材改編的嬗變。
關鍵詞:《畫皮》;內涵;音樂變奏
一片笑靨,情深深幾許?
一句承諾,忠貞真多久?
一生輪回,攜手守千年。
看盡世間分合,感情是一紙蒼白,“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不經意的一步,踏出一世的迷途。眼中血淚,渲染孤獨,愛到刻骨銘心,愛到海枯石爛,每一種感情的背后都種著一份痛,生死輪回,前生今世,亙古不變……影片《畫皮》(2008)是一部唯美魔幻的愛情童話,它亦真亦幻,如一枚玉墜,落入湖底,蕩起人們心中情感的漣漪。像狐妖小唯借用了人皮一樣,影片《畫皮》借用了《聊齋志異》中人鬼故事的“皮”,裝了一瓶醉人的“酒”,新穎動人,不乏趣味。在古典濃郁的意境之中,導演陳嘉上加入了更多的人文色彩,使得影片劇情的處理更顯生活化。與《倩女幽魂》(1987)相比,《畫皮》拋棄了一部分神異和魔幻元素,將重點放在人與人的情感糾葛之上,這讓它展露出了與近幾年來那些古裝武打大片迥異的品質。清晰的條理、環環相扣的故事情節、永恒的愛情主題、獨特悲切的背景音樂,觸動著現代人的情感心弦。
一、幾多情傷滿城愛 蒙蔽的錯誰之過
如一朵帶刺的玫瑰,愛甜到傷痛。影片處處有愛,痛楚斑斑。大漠孤煙,攜風塵歸來,彼此的凝視貯滿柔情,但丈夫對狐女的憐憫,讓佩蓉心存隱憂。而王生對貌美乖巧的小唯想愛卻不敢愛,相隔愛河兩岸只能靜望。枕畔纏綿,午夜驚魂,夢夢壓抑,那句“王夫人……只有一個”背后的淚水是無奈還是哀傷,他不知無法舒展的愛徹痛亦毒。于是,眾人的安危也成為兩個女人的情感博弈,無形的抗爭愈演愈烈。堅貞的佩蓉不肯服輸于情敵,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喊,一個長鏡頭的慌亂奔跑,一雙無辜的眼眸,淌出悲涼的血淚,當第二次生命開始,愛亦開始,死過的情感,道義依然,軀體死過,記憶不曾。美麗的狐夢想成為王夫人,為維持青春美貌,不得不吃心,終是為了與王生相守,“一個原本不懂得愛的女人,在蛇的誘惑下偷吃了禁果,從此被逐出了伊甸園……”這不是“夏娃”的故事嗎?在這部影片中,禁果若如人心,真愛即是誘惑,但在歷經愛的糾葛后她最終離開“伊甸園”,自我放逐到了情感的沙漠。
《畫皮》中每段感情糾葛都是一個奇幻而感人的夢,即便不懂愛的妖也有情有愛,難道這不是對愛的詮釋嗎?蜥蜴妖對小唯的愛真摯熱烈,夜夜挖心,苦苦等待,換卻滿腹憂傷。孤山血海的爭斗中,一聲凄厲的吶喊“小唯”,是他宿命難舍的牽掛。這與小唯對蜥蜴妖的怒吼形成鮮明對比,這份愛是不平等的。此外,龐勇對佩蓉的愛也令人感動,殷殷期許,玉佩傳情,一句“查出真相”讓他破繭而出,開啟了以血封沉的闊刀。如若不愛,龐勇怎肯在所有人對變成妖怪模樣的佩蓉狠追猛打時,信任動容地說出:你怎會是妖?血戰百回合,龐勇將生死置之度外,只為佩蓉,而看到這一幕的夏冰何嘗不是心酸。暗戀已久,愛海緘默,唯有裝作灑脫,將痛貼于胸口。
影片不僅僅帶著強烈的感性色彩,在表現人性方面亦用力頗深。導演用了“法西斯主義群眾心理”,使得影片意味深長。隨著小唯的到來,一場災難快要降臨。可江都城中的人對此一無所知,他們喜愛小唯,對龐勇卻表現出極大的敵意。于是他們慢慢走進了小唯精心設計的陷阱當中,龐勇作為佩蓉的舊情人馬上被眾人指認為殺人兇手:龐勇殺死夏侯向,這是夜間巡查的士兵們“親眼看到的”。佩蓉說出小唯是妖時,沒有人會相信她,在眾口一詞的情形下,她縱然冤比竇娥也只能百口莫辯,這充分顯示出大眾輿論愚昧和暴力的一面。群眾一步步尋找真相卻一步步歪曲了真相,第一時間向王生指認并告知佩蓉是妖的竟是婢女小柔,士兵不僅對此深信不疑,還叫喊著要為死去的高大哥報仇。在影片結尾,導演對“法西斯主義群眾心理”的作用加以強化:遠景,洞口,三個人小心翼翼伸頭張望,干枯的樹枝幾乎遮住了整個洞口。這在揭示:民眾作為一種背景力量所看到的便是真相,從而形成大眾輿論,主導整個事件的發展,眼前的或許是假象,它被樹葉一樣的東西遮住了。
二、“妖”性中的自我救贖
情到深處人如泥,再回頭已百年身。導演陳嘉上在用狐妖設置愛情險境時不單單是呈現一個凄美感人的愛情神話,影片本身還隱匿著人性的丑惡善美。“妖”是人劣性的一種符號象征,若惡怨大于善美,愛就會失去平衡,當然他們最終亦用愛實現了自我救贖,這是影片之所以動人的原因之一。
“無論你是人是妖,讓我們一起來面對!無論你是人是妖,我都愛你,永遠愛你!”王生的這些話并非出于真心,因為說話的同時他的匕首已對準了佩蓉。在匕首洞穿之時,龐勇悲痛欲絕,王生的臉上卻沒有任何懊悔和驚訝。小唯在佩蓉身上看到了本該屬于自己的結局,因為自己才是真正的妖。之后,小唯面對龐勇砍來的一刀不躲不避,從而讓真相大白,于王生,她沒說別的話,只有一句“如果你愛她,為什么不跟她一起死?”——這種有力的質問讓王生徹底悔悟,自我救贖的心念轉折只在一瞬間,經歷了這場生命浩劫、已經跌至人生最低谷的王生反而領悟到了真愛的含義,完成了與佩蓉的心心相印:“我死,把她救回來;佩蓉死了,我跟她一起死,要是佩蓉能夠回來,告訴她,我不是一個好丈夫。”至此,他不再明明力不從心卻又使出渾身解數來證明自己是一個好丈夫,而是產生了由衷的懺悔之意。“我愛你,可是我已經有佩蓉了”——他也不再竭力掩飾自己對小唯的愛,而是將一個真實的自我展示出來,然后,他把匕首推進自己的胸口。此時,小唯才徹底被感化,將修行了上千年的“靈”從口中吐出來救他們,從而從一個惡貫滿盈的罪惡者變成一個獻身他人的拯救者。當小唯捏碎了兩顆“靈”,那升至天空而后爆炸、如同天女散花般散落開來的五彩繽紛的美麗色彩猶如天使的嫁衣,飄過靈魂的橋畔。
怨恨是毀滅愛情的禍首,也是人性的敗筆。當影片結尾的鏡頭中白狐同蜥蜴相伴,那雙白狐的眼睛晶瑩靈透,投射著懵懂。所有恩怨都已逝去,唯有真情留心間。在這之前,夏冰告訴小唯:世間的許多恩恩怨怨,不是靠殺光才能完結的,帶著仇恨就發揮不了降魔者的能力。或許真正的智者是心懷大愛,以柔克剛,如果心中滿是怨恨,定不能取勝。
三、枷鎖中的歌聲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
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顏色,
一陣風,一場夢,
愛是生命的莫測,
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蠱惑……
影片《畫皮》雖根據小說《聊齋志異》改編,通過莎士比亞式的戲劇手法,闡釋的卻是現代人所遭遇的感情困境。為了在志怪傳奇的大框架中不落入俗套,除了演員精湛的演技,導演在聲音元素上的處理得別具一格,這樣才能將人物的內心活動和環境氣氛表現得淋漓盡致。
戰亂中,她白雪般的素顏放出如火的情愫。一句“姑娘別怕,我來保護你”,相視一眼,情牽萬年。他只是驚鴻一瞥,便情動成劫。清晰的馬鈴聲伴著粗獷的凱歌響起,他帶她回府,此時曲風明了,幸福夾雜著收獲的喜悅。隨著妖精殺人吃心的傳聞鬧得滿城風雨,鋼琴在低音聲部是三拍子不斷循環的這種音型,壓抑與陰暗籠罩著這座府,夜空、圓月、高聳的城樓,處處隱匿殺氣。又是一個靜謐的夜晚,夜色如黛,星辰溫柔,很快王生進入了夢鄉:夢中的他纏綿于對女子的思憶當中,朦朧中他看見少女在香溪畔仰起明凈的臉龐……就在這愜意的氛圍中,音樂浪漫充滿向往,彷佛王生內心一團欲望的火在熊熊燃燒。虛驚一場后,音樂瞬間像受到了驚嚇,戛然間轉為幽怨的心悸驚慌,這兩種樂風在強烈的對比中讓觀眾的心緒隨之牽動。
在描寫佩蓉這個人物的時候,使用的音樂是深沉傷感的鋼琴曲風。當佩蓉變為白發魔女,那份失魂落魄的刻骨銘心,那份萬箭穿心的悲痛凄涼,還有留下的血淚都在絲絲傷感的旋律中得到詮釋,絕望的心境在低沉之中蔓延著。她倉皇地出逃,直到荒涼的山谷,再沒有力氣,終于累得倒下。故事的結局終于要浮出水面,配樂不再低沉壓抑,而是非常的濃烈,旋律仍舊是佩蓉的主題變奏而來,弦樂組重奏的加入,讓音樂整體變得豐滿起來。當王生與佩蓉訣別的時候,銅管的加入把整個音樂推向高潮。愛得越是刻骨銘心就越痛苦,冰雪塵封不了對另一個人的愛,花開總會敗,只為綻放的精彩。
影片在處理武打設計的時候,加了奇幻元素,這是它擁有的時代特點。在蜥蜴和人類展開大戰時,弦樂組的律動成為整個節奏聲部的框架,隨后音樂變得躁動不安,充滿動感,交戰越來越激烈,明亮的音色漸顯出來,隨著音樂整體的爆發把結局一步步推向高潮。一場浪漫的情緣,如煙似夢。小唯在感性里體驗,王生在理性中面對。山谷里一雙人的生離死別;廢墟上,一個靈魂的如夢初醒。失落感傷的演奏如泣如訴,如小唯滿心的失望與哀傷,低低幽咽的悲情是她無奈的壓抑和凄苦。
愛恨糾纏,生離死別,那種凄烈的一切,在《畫心》響起的那一刻,娓娓落幕。影片《畫皮》沒有沿用原著的劇情結構和驚悚本質,而是在解讀人性和探討愛情方面與觀眾進行了一次唯美的交流。這樣的蛻變和創新深受觀眾喜愛,也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中國傳統鬼片模式留下的藝術真空。如果說腳鐐是夢的魘、情的劍,那么且歌且行的姿態便是人世間最美的愛與無言的期待。
(作者單位:成都理工大學廣播影視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