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于公司是由創始人掌控的“帝國制”還是進入現代公司治理的“共和制”,不在于倫理道德情感,甚至也不在于我們到底以什么價值尺度來評判。理解危機、找出辦法的基本點還是基本事實。
一個判斷的形成有三個要素:事實、情緒和價值。不同情緒絕對可以解讀出完全不一樣的同一個事實,其根本原因是一個人由以出發的價值或視野。國美危機就呈現出這樣的特質。
黃光裕在出事之前,就選定了陳曉。并做到了去家族化,他的妹夫和妹妹先后退出了管理團隊。當危機來臨黃光裕又授陳曉大權。這種信托關系形成后,是黃光裕變了還是陳曉變了?黃光裕沒變,他在監獄里自顧不暇;是陳曉變了。他開始在公司運作、引進凱恩資本、債轉股、增發等一系列環節上,堅定不移地開始了“脫黃”。雖然陳曉最終經過股東大會選舉確認成為全體股東的代言人,但不可否認他首先應代表推舉他的大股東,而最終陳曉選擇“背叛”。
陳曉2006—2008年之間做國美總裁,是一個比較尷尬的角色。久而久之,在管理團隊中形成一個“比較黏”、“沒主見”、“沒有決斷力”的說法。正是陳曉的韜光養晦,讓老國美強勢的團隊接受了這個“沒主見”的總裁。也正是“沒主見”這一點,符合黃光裕的托孤準則。2008底,黃光裕出事,對陳曉來說,是一個一展身手的機遇。尤其是接連17個月董事局主席和總裁一肩挑,給了陳曉君臨天下的感覺。人性是不完美的,毋庸諱言,陳曉對這個不期而至的機遇會“竊喜”。
陳曉急了點。他本來可以做一件事,穩住黃光裕。要讓獄中的黃光裕知道,公司面臨的困境,自己和團隊在探討最好的拯救方案。非常時期要用一些非常措施,才可以確保公司能生存下來。他要重申他的承諾:第一保證公司能生存發展,第二兼顧你的大股東利益。對當初驚魂未定的黃光裕來說,除了支持陳曉,恐怕也沒有別的選擇。可是陳曉并沒有做好這個重中之重的工作。
陳曉真想干什么事,過幾年再說。誰當大老板,你都是個受托人。做一個在監獄服刑犯的受托人,要比做那些國際資本的受托人輕松多了。真搞不明白,陳曉為什么沒有想清楚這一層關系。
陳曉不只是對黃光裕遭遇的災難表現出“竊喜”,而且還大刀闊斧地開始了輾轉騰挪。他首先表示黃光裕罪行是個人問題,跟公司行為無關。這一刀捅在了黃光裕的軟肋上。如果黃光裕被定義為公司犯罪,那么所領受的刑期不會這么久。不止如此,陳曉還迅速更換了香港由黃光裕母親出面聯系多重事務的代理律師,這就更過線了。接著還用有爭議的綁定協議引進貝恩資本,在董事會人選中大幅度提升非黃的比例,一再考慮啟動20%定向增發的授權,直接用股東的資源贖買黃系的高管等等。
急于求成的陳曉把“困獸”逼急了,要跟你決斗。陳曉更不該當著記者說出那么多狠話:“黃光裕在中國的政治生命其實已經結束,但是他卻一直沒有看清楚,還在掙扎,這樣的結果絕對是魚會死,網不會破!”這些狠話傷不到黃光裕,而是傷了陳曉自己。一下子把他的不厚道和長期覬覦權柄的野心暴露無遺。
陳曉在挑戰中國人的傳統倫理。你畢竟是黃光裕請來的人,畢竟是黃光裕托付你權力。你可以控制權力達到所有你想達到的目的,你可以用股權激勵集結更多的人氣在你手上,但是你不能采取實質的步驟“脫黃”。
黃光裕的痞性給激發出來了。今天的黃光裕已經看不到陳曉過去兩年中所做的大量艱苦細致的拯救國美的工作,只看到了陳曉的“惡意”,以至于黃光裕要不惜一切代價拿下陳曉。黃光裕的意志力開始左右局勢,一個個狠招,不管是有用的還是沒用的,紛紛使出。但是輿情,卻依然在朝著有利于黃光裕的方向發展。
陳曉卻看不到這一點,把公司控制權這樣一個需要內部擺平的事,非要交托給那些國際資本路演!國際資本多是豺狼,他們的嗅覺好得出奇。你的文案再漂亮,你的態度再誠懇,你的事實再雄辯,他們早都習以為常了。他們會對你表示理解,會表示極大的同情,甚至有投你票的口頭意向,但是他們絕對要看你的后院,絕對要看中國的民情民意。這一點吃不準,他們干脆關門算了。
可惜這一層陳曉沒看明白。本末倒置,真是自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