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大片《2012》已經成了昨日黃花,飯桌上再提起,頗為餐友們鄙夷。女人們談的都是新版的《唐伯虎點秋香》,男的即便聊起《唐山大地震》,重點也都在關注馮小剛如何在片子里植入廣告。我的一套希望從群體危機意識延伸到經濟領域乃至樓市走向的理論,剛說了一半,就被十幾張嘴噴出的各類八卦淹得體無完膚。眾人無非兩個觀點:2012要是來了,大家都死,那就喝酒先;要是不來,大家都不死,那就先喝酒
反正是喝酒,還被罰,我便權且閉了嘴。
然而,就在人們離席而去之時,有個朋友一臉正經的低聲問我,你真的在拉薩買了房子?多少錢一平米?
我在溫習古斯塔夫·勒龐的《烏合之眾》以及羅伯特·門斯切的《市場、群氓和暴亂:對群體狂熱的現代觀點》兩本書的過程中,隱約總結出一個可怕的事實:當一個眾說紛紜的末日猜想言之鑿鑿,大多數人會傾向于相信這個猜想。《圣經》里關于審判日的陳述,亦說明人們從一開始就相信這一天遲早會到來。這樣的末日預言不止一次了,雖然個個都落了空,人們也早把諾查丹瑪斯這類八卦先人忘得干干凈凈,但這個2012,來頭和過程,以及它正在產生的影響,卻大大不同。
美國人用電影把這個2012說得神乎其神,瑪雅人的預言就不說了,易經六十四卦拆開排列成規律曲線,據說終點也在這一天;還有一個本用于預測金融走向的WEB.BOT軟件,居然也預測這一天人類的災難將達到最大峰值。種種鑿鑿論斷,在人類有史以來最為強大的媒體網絡的宣傳下,使得這一次災難假設再無死角,地球上任何一個受過教育的人都無可回避。
今年天災頻發,氣候反常,火山噴發,到處塌洞,好像又出了什么抗生素都不怕的病毒,似乎都在驗證猜想。自然因素加上媒介助推,再加上日益嚴重的社會生存壓力,人們的群體意識開始表現出日漸崩潰的走向。大城市跳樓成風,小城市爆炸連連,幼兒園刀光亂閃,釘子戶玩起土炮,再加上物價飛漲,令人壓抑和恐慌的信息屢屢占據搜狐和新浪頭條,我們仿佛看到這個世界的矛盾正在走向極端化。
據聯合國有關部門統計,地球上半年所承受的各類災難,是去年同期的20倍,聽上去頗為嚇人。不管各國的科學家尤其是我國科學家如何說這是正常現象,從媒體表現中,我們看出大多數人傾向于相信它們不正常。有史以來,北半球從來沒這么熱,南半球從來沒那么冷,干旱從來沒這么大,洪水也從來沒這么猛,就連世界杯也從來沒有踢得這么假,我們還敢說這是個正常轉動的世界嗎?
寒冷和炎熱,干旱和大水,人都能忍,但農作物和動物未必能忍。聽河北老家的叔叔說,他種的玉米今年不行,天氣太熱,日照太烈,桿子都蔫了;新聞聯播里說,俄羅斯一千萬公頃良田絕收,莫斯科全城養魚池里活過一年以上的魚全部熱死;某農業專家說:綠豆價格的暴漲,拋開一小撮別有用心者的炒作,歸根到底是因為這兩年的綠豆主要產區水太大。物以稀為貴是鐵律,降雨和洪水再來這么兩年,喜干旱的豆類沒準能賣出藍山咖啡豆的價錢。如此說來,國家對炒作綠豆的打擊并不是因為老百姓不吃綠豆就沒法過日子,而是如果氣候災難這樣持續下去,今天炒綠豆,明天就有人敢炒大米,任其肆意下去,換大米的營生或許會在饑荒時造出一群人神共憤的億萬富翁。
美國新奧爾良颶風災害和印尼海嘯災害、以及汶川大地震的慘烈都說明,天災面前,國與國一律平等,人與人毫無差異;在星球的憤怒面前,我們仍然束手無策。那么,太過頻繁的災害和太過緊張的生存意識,會讓人類一直自豪的文明社會走向哪里?1939年,約翰·多拉德和N·米勒出版了《挫折和攻擊》一書,他們分析了弗洛伊德的理論,提出挫折產生攻擊的假設(Frustraction-aggression hypothesis)。該假設的核心就是,任何一個人或一個社會團體在追求目標的過程中,遇到某種阻礙后都會產生一種攻擊的沖動。機會被剝奪者會對剝奪者產生一種情感上的敵意和憤恨,而當這種阻礙非但來自于對立者和剝奪者,更來自于世界本身時,這種攻擊性會走向毀滅的極端。菲律賓人質事件就是一個被剝奪者實施的極端暴力,我悲觀地想,這種事或許會更多。
言歸正傳,當現實的災難、末日的恐慌和無力化解的內壓在同一個時間和空間碰撞,我們的世界會怎樣呢?本質陰暗的歷史從不放棄擁抱任何一個黑暗時刻,我們每個人需要思考的是,該如何約束荒唐的舉動,遏制無休的欲望,去把最后的時間和關懷留給我們值得去愛的人,哪怕只是一起靜靜地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