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諾:心里有個窟窿
認識湯加明是在朋友的生日宴會上。
周圍都是手拿馬蒂尼的男男女女,香水的味道四處飄散。
席間突然接到爸爸的電話,媽媽查出乳腺癌,要來北京治療。放下電話,美諾臉色平靜,悲痛卻如排山倒海般洶涌而來。
她一手端起蛋糕盤,花花綠綠的蛋糕好像怎么也補不上心里的窟窿,媽媽熟悉的笑臉,像影片兒一樣來回晃動。
抬起頭時,有個男人正溫和地看著她。美諾極力讓狼狽的自己優雅些,可還是搖晃地走過去。男人遞出紙巾過來扶她,美諾下意識推開,沒理會他停在半空的手,只拿過他另一只手里的酒杯,奶油的甜膩讓她想喝光整杯酒。
男人低低地對她說話,美諾什么也沒聽清。離開宴會坐到車里,湯加明給她擦干凈嘴角,車載音響里響起了悲傷而悠揚的古典樂。他說他離過婚,知道什么是痛,什么都可以過去。他以為她失戀了,他不過是一個離過婚的“二手”男人。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看上去有點瘋狂。可第二天醒來后,美諾只知道這個叫湯加明的男人身上似乎貼滿了成功人士的標簽:從數學老師到證券經理到傳媒公司老總,每一段經歷背后都有著為人稱道的傳奇故事。人也幽默、風度翩翩,身邊主動示好的年輕女子前仆后繼。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離過婚,有個女兒。
看著他留下的名片,美諾撇了撇嘴。如果他是認真的,自然找得到她。況且那一夜的邂逅實在是有些偶然。
加明:危害幸福的條件
湯加明一直沒有等到美諾的電話。那張沾滿奶油的臉隨著時間變得模糊。
直到三個月后,加明的公司為了擴大業務,收購了一家業績不錯的廣告公司。
員工見面會上,未等介紹,湯加明一眼就認出了人群中的美諾。白色衣衫,黑目如漆。
辦公桌上放著美諾的員工資料表:26歲,主管。跟自己相差12歲,加明看看鏡子里的臉,又看看表格里的一寸照,一張蒼老一張青春。是啊,女兒都五歲了,這些年得到和失去的太多,他還會為某個人動心?
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館,深秋的冷風吹落了葉子,密密地排了一層。加明說距離那晚已經三個月了。
“你可能誤會了,那晚的事情是有原因的。”美諾講了媽媽的病情,她說要和醫生商討治療方案,她說她要照顧媽媽,她說要給爸爸租一套醫院附近的房子,加明心里突然冒出一種感動,一種被需要和被重視的感動。
想到那一夜,這個楚楚動人的女孩躲在自己懷里無助地哭泣,他忍不住握緊美諾的手。
她問,你讓我怎么面對我父母?他無言,是啊,他的年齡和婚史當然讓他尷尬,如果自己的小女兒將來找男朋友,他也會考慮對方的條件,尤其是危害幸福的條件。
“美諾你知道我最希望的是什么,你和我一起去國外一個群島里的湖泊,生活在浮船上。我每天做做股票,寫寫書,你可以看你的小說,風輕輕搖動我們的船,高興了我們可以劃向任何一個港口。”美諾牽牽嘴角,眼里添了一抹光亮。
湯加明抹不掉12年的時間距離,但無疑,他是一個懂得女人的男人,這種男人似一種毒。
美諾:你豢養的狐貍?
湯加明幫忙找了更好的醫院,僅作為美諾的領導,他也知道自己做得太多,多得有點可疑。
日子久了,公司里難免蜚短流長,同事們和美諾不再像以前一樣自然,與她是親是疏,似乎成了一個需要拿捏的問題。美諾的上司很想提拔她,認真負責、年輕肯干,可是現在看來,老板身邊的人,還是少碰為妙。
美諾的朋友越來越少,越來越疏于聯絡。她的世界只剩下加明,每天為加明洗衣做飯,隨著加明出差,當然是偷偷住在別的酒店。加明好像慣于“雪藏”她,美諾開玩笑,我又不是你豢養的狐貍。加明也笑,也沒我這么老的小王子啊。“說真的”,加明神色認真起來,“我真的希望能給你一個名分。”
加明一周總有幾天要去看女兒,雷打不動。
美諾安靜地做起小女人。晚上做好牛肉飯,倒上紅酒靜靜等加明回來。接著一起吃飯,飯后屁股還沒坐熱,加明就該回家看小菲了。美諾微笑著大方地送走加明,她怎么能和一個小孩子爭。
她任由湯加明凌晨起床穿好衣服,照例親吻她一下,隨后就是關門的咔嗒聲。美諾飛奔到窗前,看著加明開車離去,然后回到被窩里,摸摸剛才加明暖熱的地方。
不讓加明走吧,顯得自己不懂事;可讓他走吧,自己又情何以堪。
加明:女兒還那么小
加明知道,每次他夜里離去,美諾都心如刀割。
他也想每天都陪伴美諾,像其他正常的情侶一樣。可作為一個父親,面對女兒渴望的眼神,他卻完全無法拒絕。
美諾嘲笑自己,如同歡場女子,只不過,她只有一個客人,讓她癡癡傻傻地等。
美諾突然提出要照顧女兒。他也知道要做出這個決定對于美諾來說很艱難,她畢竟一個姑娘家,突然冒出來一個五歲大的孩子,別人怎么看,日后還要不要孩子了?
可女兒還那么小,哪怕是任何一丁點的傷害都可能留下童年的陰影。
美諾不明白,早晚要生活在一起的,自己來照顧小菲怎么就傷害到她了呢?提起這些,湯加明的幽默風趣就全都消失不見了,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像一堵密不透風的墻。
她去了湯加明的父母家,以前常以湯總秘書的身份送去生活用品,叔叔阿姨也很喜歡她。小菲見有人愿意陪她玩,高興壞了,吵著嚷著要去淘氣寶。
這天凌晨,電話鈴突然響起。
美諾接起電話,那邊卻只是沉默。美諾害怕極了,她想大聲叫喊,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一直等到那頭的人掛斷,她才緩緩扣上電話。呆立半晌,她飛快地給湯加明打了個電話。
湯加明來的時候,她跪坐在地上,一頭黑發凌亂地披散著。她怯怯地問,是不是有人知道我們的事,在嚇唬我?還是老天不愿我和你一起,在懲罰我?湯加明緊緊摟著美諾,一個電話而已,肯定是誰打錯了,不要胡思亂想了。那一晚加明一直陪著美諾。
美諾:這是在玩什么
媽媽的病越來越重。
美諾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母親還在的時候收到她的祝福。
可“再給我點時間”卻成了加明的常用語。真誠久了不兌現,也變成一種虛假。美諾試圖讓湯加明去見見自己的父母,卻總被告知沒有時間。
轉眼半年過去了,結婚一直沒有被提上日程。
美諾注意到加明來得越來越少了,還常常背著她接電話。有時候說股票,有時候說孩子,聲音細得似有似無。
美諾笑著問他,你說的“船之屋”什么時候能實現。湯加明氣定神閑,別著急,抽空先去國外旅行,看看地方。美諾感覺自己的心每天都在一點一點往下沉。
我知道這段時間我很忙冷落了你,可是美諾,請你相信,我是真的愛你。類似這樣的道歉成了家常便飯。
你們到底在玩什么?美諾終于憤怒了。昨天半夜的電話里終于有人說話了,“我占公司股份的63%,他開公司的本錢,都是我們家出的,這個男人不可能真正離開我,何況我們之間還有女兒。”
“你答應小菲,永遠不給她找新媽媽?”湯加明環抱美諾的手突然變得僵硬,點點頭。“美諾你相信我,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是真的愛你啊,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兌現給你的承諾。”
美諾笑自己幼稚,謊言有一次也就足夠了。愛上一個“二手”男人,他可以給你錢、給你溫柔、給你希望和向往,唯獨無法給你一個完整而純粹的自己。
夜已深,美諾安靜地將鑰匙留在了茶幾上。
編 輯 任忠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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