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巴比松畫派油畫:日光下的鄉村路
此畫讓我發現一個真理:
這世上到處都是我熟悉的環境
無論哪個緯度,哪個半球
所有的風景都占據我的經驗——
那小徑,那山坡。吃草的牛羊
土質疏松的溝渠大壩
正如眼前這個陽光充足
樹木蓊郁的法國南部鄉村道路
那個背負陽光,穿戴鮮艷
背向我們遠去的女孩
就是二十多年前的我
那時我在山西老家念書
那個周末,我從寄居姨媽家的鎮上回故居
在黃土高原的山地間行走——
離開故鄉七年后,我第一次回鄉
那個下午
也是這么燦爛的光
照耀著我一個人
只有兩側的山巒和樹木陪伴
白云圍繞山尖
仿佛像真的使者拉著我
向太陽的中心
那個時間那段路途
只留下我的背影
在漫山遍野的溫暖春光中
和那看來讓人無比恐慌的山頂小廟
以及颯颯作響的松柏
都在重復著無盡的吶喊
觀費里克斯·魯林的雕像《悼念墜機》
那是一個飛行員頭盔的男人頭像
他被擠在一個嚴重生銹的鐵方板中
陰影下,一個英俊的男人
閉著眼,在永久的沉默中
回應觀摩者內心的戰栗
作為無力挽救一場災難的駕駛者
那段甩出漂亮尾巴的平流層
它作為序言,正式落幕了
如此,青春永久的閉幕
永久地凸顯于地平面上堅硬的頭顱
至此可以解釋:那是顯示
生的壯烈和死的平靜
因為死亡無法具體表達
它沒有未來也沒有方向
就是這樣,它無法回避
并迅速被忘記
舊照片的人影
那一刻
我與這世界的某片天地在一起
那一刻,我也與
經過我身邊的人在一起
漫長的時間,我們的投影
再不能分開了
這些來自各地的人
在我看照片,看著他們時
他們都不面向我
我一直在變老啊
他們始終保持原貌
誰能解釋當初那一刻呢?在
相機的咔嚓聲中
只有我抬頭,他們看著別處
辛丑往事
尼米克,八千畝水田
環城伏臥。它們被
伊犁河的雪水常年滋養
關于那片良田
我還有話要說
關于那里的記憶,我始終放不下
河邊的皮革廠和初中畢業
即在那里工作的燕
那年秋天
我和小燕與當兵的青年
快樂度過。我們在
哈什河邊彈吉他,釣魚
聊張賢亮和王安憶,關于爭議小說
《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和《小城故事》
人們說我們在河邊打情罵俏
冬天,燕子做了
拉條子和馓子去軍營看他
我是左拉筆下的陪襯人
伊犁那時的冬天
總在零下二十八度
那個冬夜,我站在
燕子家土墻外直跺腳
我聽到燕子在墻那頭哭泣
小宋的煙一明一滅
年一過,小宋就轉業了
我看到燕子的信紙總是皺巴巴
我證實不了他們
彼此的眼淚有怎樣的熱度
小宋的母親不同意
他找農村戶口的燕
二十年后,離婚再嫁的燕
說起宋
依舊一臉迷蒙,一臉凄傷
對于愛情,我們都堅持
沉睡在青春期
責任編輯 郭曉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