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全賣書

玉泉鎮的少年黃小全初次到省城投奔他大姑時，大姑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他，說道，住在省城里的人，不論大人或小孩都得自己去掙錢。黃小全聽了非常高興，臉上煥發出光彩。黃小全帶來了許多舊書，那都是爺爺留下的醫書。爺爺是鄉村郎中，在今年春天去世了，這些“遺產”就留給了黃小全。黃小全對大姑說，我要把這些醫書賣掉，以便一面賺錢，一面履行濟世救民的義務，爺爺就可以安睡在那邊了。

第二天，黃小全背著一些舊書到火車站去，直到下午才賣了三本，都是里面有男女裸像的。黃小全回家后對大姑說，看來，我得把這些省城青年拖到爺爺的墳地面前，才能使他們懂得這些舊書的價值。他們簡直是白癡，不但不想買書，反而譏笑我是瘋子。不料，大姑聽了黃小全的話并不同情他，還怪他不懂得時代的要求，使他十分驚訝。

第三天，黃小全又去火車站附近賣書。下午回家后交給大姑五塊錢，還喃喃自語道，這兒的人不如我們鎮上的人敞亮，還牛哄哄的。但是，當黃小全瞧見大姑接那五塊錢的臉色時，他就馬上改變口氣說，從明天起，我一定拿回更多的錢!

可是第四天黃小全回家后，講不出一句話。大姑一面端米飯給他，一面發出怨言，黃小全不敢正面看她。

黃小全沉思了很久，后來就把醫書全都賣給了舊書攤，然后把錢買了明星掛歷。大姑臉上掛著笑容發問，這么說，你現在賣明星照片啦?你真是戲臺上的小旦——有模有樣。大姑咧著嘴，表露出心中的喜悅，因為她很清楚，明星的照片就像炒花生一樣暢銷。大姑高興地說，現在你懂得時代的要求啦。果然，黃小全第二天就帶回三十塊錢。這時，大姑又說，人們都知道你是賣明星扎堆的掛歷，這個家家戶戶都需要的東西，做買賣就應該這樣，元旦快到了，不是咱們需要買主，而是買主需要咱們。

從此以后，每當黃小全回到家，大姑總是笑臉相迎。然而元旦過后，黃小全開始不敢看大姑的臉色，而且覺得大姑給他的飯菜很難下咽。大姑的話語從有點不滿到有點刻薄，現在怎么辦?春節快到了，大米和蔬菜的價格又漲了，你的東西又賣不出去!

黃小全不敢答腔，急忙外出，到黃昏才回家來。黃小全交給了大姑三十塊錢。大姑的眼睛似乎要跳出來，她口吃地問，你從哪里弄來那么多錢?是不是偷來的……?黃小全急忙說，不，是做買賣賺來的!大姑就問，做什么買賣?黃小全說，能暢銷的，買主需要，而我們又不必花費很多力氣的東西。大姑又問，什么東西?黃小全拿出一疊裸女照片說，就是這個。大姑看見那些照片差一點兒叫出聲來，手里的幾張票子仿佛秋天的黃葉無聲地飄落到地上。

本欄目責任編輯 張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