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文學的教育屬性

文學與教育有著天然的姻聯關系，文學具有教育的屬性是因為文學具有教育的本質、教育的功能與教育的意義。

文學是什么？童慶炳給文學的定義是：“文學是人類的一種文化活動，它是具有社會的審美意識形態性質的、凝聚著個體體驗的、溝通人際情感的語言藝術”。[1]也就是說，文學的完整活動必須考慮到作家、生活、作品、讀者及其這幾個方面的聯系。從人性的大視野看，文學是人類的一種精神性的文化活動；從社會結構的角度看，文學是上層建筑中的審美意識形態；從作家創作的角度看，文學是作家個體的體驗的凝結；從文學與讀者的角度看，文學是人際情感的溝通渠道；讀者在文學活動中是積極參與創造的力量，作品中的“空白”和“不定點”都等待讀者的填充；從作品角度看，文學是一種獨特語言的藝術，沒有語言和語言的結構也就沒有文學。因此，文學是一種存在，是人們對客觀認識的主觀反映。文學總是以感性的形式把我們引向生活的意義世界、主體的精神世界以及主體間的心靈交流。晉人摯虞《文章別流論》說：“文章者，所以宣上下之象，明人倫之敘，窮理盡性，以究萬物之宜者也。”[2]說明文學是通過顯示、顯現天地萬物之“象”來抒發感情、闡釋道理、表現美的， 從而給人們提供一種更適合人類生存、享受、成長和發展的價值取向，創造一個使人能夠得到自由而全面發展的精神氛圍和人文環境。

什么是教育？我國《禮記·學記》篇：“教也者，長善而救其失者也。”《中庸》上說：“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荀子·修身》說：“以善先人者謂之教。”西方近代捷克教育家夸美紐斯說：“教育在于發展健全的個人”。實用主義教育家杜威說，“教育即生活……教育即生長……教育乃是社會生活延續的工具”。他還說：“教育是經驗不斷的改組或改造，這改組使經驗的意義增加，也使控制后來經驗的能力增加”[3]。這些論述都是將教育看作是文化——心理過程，即教育是人類文化的傳遞形式、手段或工具。

教育在本質上是人類認識世代連續的紐帶，在于對人的完善。而文學作品是人的獨特存在方式——人的符號化存在。因而文學的本質在于對人之存在的完善，對真善美的訴求。所以，無論是從起點和歸宿上看，文學和教育都有相通的一面。說文學的本質是一種教育，乃是把文學看作對社會人生的熏陶和培育。

所以，文學的教育本質就是把文學看作是一種教育，是一種對社會人生所進行的培育與教化現象以及文學由此所具有的教育屬性。文學蘊含著大千世界的知識、風貌和規律，表現著客觀物質世界的“真”；同時，這種反映又是通過了作家的主體形式，其中滲透著作家對生活的認識和評價，表現著主觀精神世界的“善”，這就使得文學自身具有了強化、充實人文智慧的教育本質。

文學的教育功能是在人的文化心理結構上實現的。人的文化心理結構既包括審美層面，又包括認知、倫理等非審美層面。從文學作為教育的內容來說，文學既具有審美特性，又具有意識形態特性。文學的教育功能主要表現為文化功能、審美和求善功能。

文化在一定意義上就是一個群體、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一個共同體、一個人在長期的歷史中形成的共同遵守的思想和行為準則。文學是一種人的對象性精神活動。它能揭示人的生存境遇和狀況，叩問人的生存意義，溝通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的聯系，憧憬人類的未來。人為什么活著?什么是幸福?什么是人的責任和人的同情? ……對這些問題的回答，體現了精神文化中一些基本的觀念。這樣，文學的文化意義就在叩問人的生存的意義問題上凸顯出來。如《紅樓夢》描寫了賈寶玉與林黛玉要求打破封建禮教的束縛，要求個性的解放與自由，熱烈地追求建立在共同情感基礎上的愛情，并以此愛情為真為善為美。

文學作品作為審美對象，一方面是作家把自己的審美經驗通過語言媒介物化成藝術的審美存在——審美意象；另一方面，審美意象又與欣賞者構成審美關系，它以特定的審美屬性喚起欣賞者的審美感受。在這種審美活動中，主體沉浸在意象意蘊的品味和創造之中，身心進入“神與物游”、“物與神合”的審美情境。通過這種審美活動可以使人超越感性欲念，超越實用功利，獲得情感的凈化和人性的塑建，從而在道德上走向理想境界。這時，主體的人生價值在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和諧統一中得到了最充分、最完美的體現。因而欣賞文學作品不僅僅是一個審美愉悅的過程，也是一個受感染、受教益的過程。優秀的文學作品通過對真善美的褒揚和對假惡丑的否定，喚起了欣賞者的是非感和道德感，使之在震動、感奮中求善向上，得到心靈的凈化和思想的升華，形成高尚的思想和良好的品質。《離騷》的“九死未悔”精神，陸游、辛棄疾詩詞的愛國精神，魯迅小說的反封建精神，《浮士德》的進取精神，《老人與海》的“硬漢”精神……都可以在文學欣賞中使人獲得思想道德修養的巨大收益。

正如愛因斯坦所說：“用專業知識教育人是不夠的。通過專業知識，他可以成為一種有用的機器，但不能成為一個和諧發展的人。要使學生對價值有所理解并且產生熱烈的感情那是最基本的。他必須獲得美和道德上的善的鮮明的辨別力。”[4]文學是每個成長個體的精神需要、文化需要與生活需要。文學作為社會文化和審美意識形態，其主導價值正在于提升人的精神境界，使人不僅在物質文明而且在精神文明方面得以全面發展。

文學的教育意義在于它能為我們提供一種精神價值觀。何謂精神?王坤慶先生說：“‘精神’一詞，主要指對人的主觀存在狀態的描述與定位，是人所具有的一種基本屬性，以及發展過程的理想歸屬。”[5]從人類的存在狀態看，人是不同于物的精神存在，個體的獨特性在于他心理、情感、道德、意識、審美、信念等精神方面的獨特性。巴金老人曾說，文學的目的就是使人變得更加美好，文學教育的基本任務就是喚起人對未知世界的一種向往，一種想象力，一種浪漫精神，給人以精神的底子。真正震撼人心、凈化人的靈魂的文學應當具有關注現實的廣度，直探心靈的深度和人性關懷的厚度。優秀的文學作品凝聚著作家濃郁的生命意識和情感體驗，它以時代精神和歷史意識來審視生活，使文學成為一種精神價值測定，是一種給出意義的藝術。優秀的文學以其獨特深刻的對生活、生命的深度體驗，對人和世界存在方式的深切觀照與透視，去追問和觸摸生命的底蘊，探索人生的本真價值，詮釋人生真諦；它包含著作家對社會人生的深邃觀察、卓越見解、新穎發現。當人們通過閱讀文學時，會以文學內容來觀照自己，追尋人的本來面目，重新認識人生意義與社會，領悟到社會的本真、生命的意義。在文學的這種精神力量幫助下，便可凈化人們的思想，使人保持健康心理，啟發、陶冶人的心靈，培養人崇高的情操，提升人的精神境界，引導人向真、向善、向美，使人的道德變得高尚，情感變得純真，生活變得有意義，人格得到升華，精神通達自由無礙之境。

總而言之，文學與教育具有共同的本質和歸宿——實現人的完善。教育是傳承文明和接續歷史的活動，文學一直具有教育本質屬性。作為教育的內容，文學對于拓展我們的精神空間，豐富我們的內心感受，對抗我們精神的平庸和墮落，有著不可替代的價值。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如果它的文學脫離了教育事業而獨自存在，這樣的文學前景必定是短命的和毫無意義的。同樣，文學離開了教育事業而獨立存在也是蒼白和沒有生命力的。

注：該文系江西省教改課題“高校人文教育“體驗式教學”的研究與應用”（JXJG-08-17-51）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1]童慶炳.童慶炳談文學觀念[M].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2008：36.

[2]嚴云受.詩詞意象的魅力[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15.

[3]胡德海.教育學原理[M].蘭州：甘肅教育出版社，1998：261-263.

[4]王坤慶.論精神與精神教育[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02，（3）.

[5]愛因斯坦.愛因斯坦文集：第1卷[M].北京：商務出版社，1994：310.

(作者簡介：陳建華，江西九江學院文化傳播學院講師，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