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可可服飾藝術與中國文化的關系

服飾藝術作為文化的一種，它的變化發展是文化雜糅的一種表現，與社會背景、歷史環境密不可分。有史以來，中西方文化發展形式迥異，審美觀更是差異巨大。但是，18世紀法國的洛可可服飾藝術與中國清代服飾藝術卻在服飾裝飾風格上驚人地相似，都是極盡奢華，注重繁復的裝飾，展示繁縟、精致、優雅的服飾風格。那么，這兩種相似的服飾風格是否有其內在的聯系，它們的異同之處又有哪些？這是研究服裝發展所必須探究的問題。

洛可可風格是法國17世紀巴洛克樣式的沿襲，強調曲線造型和繁瑣的裝飾，產生于封建專制制度極力加強王權統治時期。17世紀末，文藝復興使歐洲的文化、藝術再次發展，同時，資本主義萌芽產生。法國國王為了加強王權與統治，壓制貴族、莊園主等封建勢力，被迫與資產階級達成聯盟，實行減低賦稅、發展工商業等政策，如亨利四世、路易十三、路易十四都采取此方法。在資產階級的擁護下，在四處討伐反叛貴族的征戰中，王權得以鞏固。到了路易十五統治時期，法國社會安定，經濟繁榮。多年的征戰后，人們厭倦了宮廷嚴肅、呆板、統一的專制統治，向往一種自由、放縱的生活方式。路易十五首先就是這一思想、行動的引導和掀起人，他五歲即位，從小就養成了享樂、奢靡、放縱的習慣。所以，在他統治時期，宮廷生活糜爛，講究禮儀儀態，崇尚女性，追求現世的感官享樂，從而一切裝飾都注重華麗、精致、細膩和纖細的效果，逐漸形成洛可可風格。

同時期的中國，也經歷著相同的歷史。在明朝的后期，中國也出現了資本主義萌芽，但是，封建主卻抑制它的發展。1644年，明朝滅亡，清軍入關，取代了明朝成為統治者。因為清朝的統治者是剛剛進入封建社會的女真族，所以維持和加強封建統治是他們的首要任務。清初的三個皇帝一邊采取鐵血政策，迫使漢人服從滿人；一邊又使用懷柔手段，極力推崇儒家經典，來安撫漢人的心。到了“清三代”，國家進入一個全盛時期，政治穩定，經濟繁榮。“到了乾隆中后期，滿人的經濟已確定，享樂主義就開始抬頭，加之女真族自身的文化遠遠落后于漢族，在中原的花花世界面前，就更容易陷入享樂的泥潭而不能自拔，于是他們把這種享樂發揮到了極致”[1]。

西方的審美觀是凸顯體態特征，展現人體的曲線美。洛可可服裝款式充分體現這一審美觀，服裝整體輪廓造型呈Ⅹ形。女裝包括內部的緊身胸衣、倒三角形胸片、裙撐、罩在裙撐外的襯裙和最外邊的罩裙。緊身胸衣和裙撐被稱為洛可可女裝的靈魂。在結構上使用立體裁剪的方法，把緊身胸衣分成幾片，更好地適合人體體型。裙撐在流行的不同時期，形狀結構也不相同，初期的形狀為鐘形，后來越來越大，1740年以后，逐漸變成橢圓形，前后扁平，左右寬大。緊身胸衣可將女性的胸部托起，腰肢勒到一個理想程度，裙撐越大越會突出女性的性感嫵媚、纖細輕盈的魅力。

洛可可時期男裝的華美絲毫不遜于女裝，男士流行穿著對襟、多褶的長外套，開始以無領或圓領為主，后來出現了“襯衫領”，還有蓋式口袋，袖有寬邊反折袖。外套里邊還有長背心和襯衫。下身穿著濃密、蓬松的各種顏色的假發，發式向外卷曲，并且長至膝蓋的緊身褲，配長統襪和高跟鞋。男子的服裝在腰身和腿部也緊裹軀體，敞胸長袍和精致的背心會使其身材顯得修長，格外瀟灑漂亮。

清代伊始，傳統的寬衣大袖被滿族獨特的箭衣窄袖所更替，在統治者的高壓政治推行下，迅速成為定制。但是，清中葉以后，整個社會風尚發生了重要變化，崇華慕麗之風盛行，寬衣大袖又流行于市。清代服飾包括滿族服飾和漢族服飾。清代男服滿漢統一，服裝結構主要為圓領、右衽或對襟、平袖、長至腳面、兩側開衩。包括有端罩、袞服、補服、朝服、此外還有龍袍、蟒袍、馬褂、雨衣、坎肩等。

清代女子服飾雜亂，根據清朝“十從十不從”的制度，漢族婦女可不穿旗裝。漢族婦女常穿用的服裝有襖、衫、裙、褲等。滿族婦女的主要服裝就是旗袍，它以一整塊衣料剪裁，呈直筒狀，圓領，右大襟，下擺和袖口較寬大，上下連體，不開衩，任何部位都不重疊。

洛可可服飾藝術最突出的特征是裝飾的華麗、繁縟。洛可可女裝緊身胸衣外裝飾有華麗的刺繡與蝴蝶結等飾物的“V”型胸片，體現女性的柔美與性感。在袖子上，裝飾有多層蕾絲花邊；華美的襯裙及罩裙上裝飾著繁瑣復雜的立體褶飾、飛邊、蕾絲、緞帶、蝴蝶結、布料制成的假花，把女性的陰柔美和極致的浪漫情調發揮得淋漓盡致。男子的服裝也用彩色絲線繡成華麗的圖案，襯衣袖口和胸前飾有蕾絲或細布做的飛邊裝飾，內穿的背心也用輕柔的絲線繡成對稱的花邊或散放的小型紋樣。甚至穿著的紅色馬靴上也縫制上銀絲花紋，并鑲上寶石。

中國清代服飾沒有洛可可服飾裝飾堆砌得那么多樣化，但是其繁瑣程度并不亞于西方服飾，清代服飾追求繁縟，以精巧、細膩為上品的裝飾風格。占主流的滿族服裝，里三層，外三層，重重疊疊，繁瑣復雜。尤其裝飾在服裝上的鑲、滾、繡等手工藝更是精雕細琢。一般在服裝的領、袖、前襟、下擺、衩口、褲口邊緣地方施繡鑲滾花邊，很多在最靠邊的一道留闊邊，鑲一道寬邊，緊跟著兩道窄邊。以繡、繪補花、綴花、縷花、縫帶、鑲珠玉等手法為飾。早期為三鑲五滾，后來發展到裝飾得越來越寬，上面的顏色、花紋、層次越來越復雜，花樣豐富，針腳細密，質料高級，最多達十八鑲滾，連衣服的底色都看不見了。

18世紀法國有著歐洲最發達的奢侈品工業，華貴的絲綢、飾帶、花邊、首飾、玻璃制品等，為洛可可服飾的發展提供了面料、輔料等物質保障。法國里昂生產的質量上乘的絲綢、天鵝絨、錦緞華麗精美，高質量的印花薄棉布，加入金屬絲的閃光提花織物，具有透明感的緞子、綃紗、蕾絲緞帶，當然最受歡迎的是中國名貴的絲綢。洛可可服裝面料還利用立體手段將面料做出褶飾或堆積，呈現凸凹感和浮雕感，形成獨有的裝飾風格。

洛可可服飾圖案紋樣常選用C形和S形渦旋形曲線紋，圖案構圖講求不對稱，具有輕快優雅的運動感。紋樣的主題有自然寫實的花朵、棕櫚、舒卷糾纏的莨苕草葉和蚌殼，偶爾也會出現中國的山水祥云、花鳥、八寶、吉祥文字的圖樣。服裝色彩上喜歡用單色如粉紅、淺黃、淡綠、玫瑰等嬌嫩的色彩。

清代的中國是當時世界上最發達、最富裕的國家，政治、經濟、科技的發展均列于世界領先地位。清代的織造業和刺繡業相當發達，織造業以蘇州、杭州、江寧為中心；刺繡業形成湘繡、蜀繡、京繡、蘇繡、粵繡為代表的五大明繡。棉織業也進入繁榮期，品種大量增加，制作工藝也日益高超，例如，僅松江就有扣布、飛花布、斜紋布、三梭布、藥斑布、紫花布、精細綾、漆紗等名品。

清代的圖案紋樣取材廣泛，圖案形態自由，線條柔美細膩，配色豐富明快，組織緊湊活潑，花色品種多樣，如“花卉蔓草紋”、“纏枝牡丹紋”、“富貴不斷”、“江山萬代”等。清代服裝色彩好以模仿唐、宋為時髦，唐代用色五彩繽紛，以黃色和赤色為主色；宋代偏好素雅，用色又轉向青、綠等冷色調。清代以此又有所變化，用色更趨艷麗復雜。

洛可可初期、中期，女人的發式比較簡單，如流行的蓬帕杜夫人式發型，只是在頭發上灑上發粉，戴上鮮花裝飾。到了后期，女子的發型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有的為了追求標新立異的發型，在頭發中加入大量粗布、假發，將頭發和入面粉漿糊硬是做出各種奇怪的樣子，為了造型，頭發中須加入很多材料。”[2]有的發型需要多個發型師合作幾天才能完成，頭發上除了鮮花、緞帶、珠寶、羽毛，還多了許多匪夷所思的物品，如水果、人物、馬車、園林、風車等等，更不可思議的是為紀念美國獨立戰爭中的海軍，法國皇后的頭飾上竟然設計出帆船的造型，用當時市民流行的一句話說：“法國海軍最佳戰艦在法國皇后的頭飾上。”此時期，男子頭上多戴高大、綁上蝴蝶結做裝飾，模仿女性的發型。

洛可可服飾中，精致、華美的服飾配件品種極多，有昂貴的真絲繡花手帕，花邊蕾絲陽傘，永不離手的扇子，還有裝飾鮮花、緞帶的亞麻小帽、柔軟有鑲邊垂到雙肩的軟帽，毛皮的圍巾、披肩，皮革和針織手套、名貴的木質或金屬手杖，高跟緞面的繡花鞋……

清代男子的發式是“半薙半留“，即把前額和周圍的頭發剔去，只留顱后發，編成一條大辮，垂于腦后，富家子弟常常在辮梢系上珍珠、寶石或金、銀墜角。滿族女子發髻的樣式有很多，如：大盤頭、大鬅頭、老樣頭、架子頭等。最有代表性的是兩把頭，即把頭束在頭頂上，從中間分為兩綹，在頭頂上梳成一個橫長式的發髻，腦后余發綰成一個扁髻，壓在后脖領上，呈燕尾形，最后將一個一尺來長的大滿洲簪橫貫于發髻之中。到了咸豐以后，宮廷女子和貴婦們又時興起高如牌樓的“大拉翅”發型，頭頂上套戴一頂扇形的冠，用清緞、清絨制成，其上插有牡丹、芍藥等各色香花、絹花，側垂長長的流蘇、珠鏈等，也稱為“旗頭”、“宮裝”。

清代服飾中也有著繁多、精致的配飾及首飾。清代男子冠上有花翎，領間有朝珠，腰間佩帶香荷包、玉佩、扇袋、打火石、小刀、眼鏡盒、耳挖勺、提牙簽、小鑷子等等。滿族婦女的風俗是一耳戴三鉗，這與漢族女子一耳一墜是不同的。此外，還有手鐲、指甲套、扳指、戒指、荷包、香囊等。光緒后期，漢族女子的裙上出現加飄帶者，飄帶裁成劍狀，尖角處綴以金、銀、銅鈴，行動起來，叮當直響。

滿族女子穿著一種“花盆底鞋”，這是一種木底高跟鞋，高跟固定在腳心部位，上大下小，高約兩寸，狀如馬蹄，也稱“馬蹄底鞋”。鞋面用綢緞、棉布等制作，在鞋臉、幫等部位刺繡、綴珠進行裝飾，鞋下木跟用白布包裹。此鞋與旗袍、旗頭一起配合穿用，使滿族女子體態修長，腰姿婀娜，走起路來搖曳生姿，表現女性柔美的風韻。漢族女子流行裹足，以擁有一雙“三寸金蓮”為美。

從上述分析看，洛可可服飾藝術和清代服飾藝術都是出現在封建社會末期，政治穩定，經濟繁榮的社會“中興”時期。工業、手工業高度發達，為服飾的發展奠定了物質基礎。封建貴族們無心過問政治，沉湎于奢靡、懶散的生活。所以，這兩種服飾風格的特點就是繁瑣、精致、華麗、優雅，作用是供人享樂。

洛可可服飾風格與中國清代服飾風格的相似并非偶然形成，它是中國文化走入古老的歐洲，一股“中國熱”的文化思潮對法國及歐洲的影響在服飾方面的體現。中西方的交往聯系有史以來即存在，尤其在18世紀，文化交流和貿易往來不斷加強。在物產方面，中國的絲綢、瓷器、茶葉、漆器、刺繡、壁毯等在歐洲成為最珍貴的東西；在審美和生活情趣方面，中國的繪畫、裝飾品、建筑、園林等更是風靡歐洲。例如，“路易十四1700年1月7日在凡爾賽宮慶祝新世紀的到來舉行的盛大的舞會中身著中國式服裝，坐在一頂中國式八臺大轎里出場，全場頓時發出一片嘩然”[3]。中國事物的滲入和浸染，對法國和歐洲的繪畫、建筑藝術、園林風格、戲劇、工藝美術和人們的文化生活、審美情趣，都產生了不可抹殺的歷史影響。此時產生的洛可可藝術在各個方面無不滲透著中國情調和東方趣味，因而洛可可服飾藝術才會與中國清代服飾在裝飾風格上如此雷同。這種現象是東西方文明在18世紀相遇交融、文化碰撞的結果。

【參考文獻】

[1]胡天璇.弱質纖纖繁華夢——歐洲洛可可風格與清代裝飾風格比較[J].無錫教育學院學報，2001，（3）.

[2]（美）布蘭奇·佩尼.世界服裝史[M].徐偉儒譯.沈陽：遼寧科學技術出版社，1987：585.

[3]楊紅林.18世紀歐洲流行的中國熱[N].環球時報，2006-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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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張琛.淺議洛可可藝術風格[J].山西建筑，2006，（1）.

[6]李芃，楊賢春.洛可可風格在中西方服飾上的體現[J]..株洲工學院學報，2001，（7）.

（作者簡介：楊曉冰，吉林工程技術師范學院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