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詩(外二首)

在深圳，我見到一堆蘋果

包裝箱上印著“甘肅靜寧”字樣

仿佛他鄉遇故知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來

“嗨，你們是不是來自那個名叫李家山的小村莊？”

“有沒有見到馬娃媳婦，聽說她瘋了！”

“一臉慈祥的滿祥爸，他墳頭上的草該有一米長了

吧？”

“平平一家聽說去了貴州搞傳銷，他能發財嗎？”

我情不自禁地問它們

今年春天我離開李家山的時候，這些蘋果們

還在花蕊之中，蓓蕾

還在襁褓之中，有著青澀的臉

僅僅幾個月，它們就已經長大，出閣

來到了這遙遠的異地

但是蘋果們不說話

它們飽滿多汁的臉蛋

只是朝我微笑著，那些微笑里

有著眾所周知的甜

也有著鮮為人知的酸

吃蘋果的方式

蘋果熟了，這是秋天

一顆顆鮮美肥嫩的蘋果

像一只只握緊了的拳頭

逃離枝條和鄉村

尋找自己的歸宿和命運

她們說：這么好的蘋果

要是榨成果汁

或者做成水果沙拉

那一定好吃——

而對我來說

這么香甜的蘋果

我寧愿一小口一小口

用余生所有的時光吃下去

怎么吃也不會吃完它

蘋果落地了

秋天了，蘋果將要落地

這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老牛頓還站在果樹下

思考著，為什么蘋果不是飛翔著離開枝頭

但我70歲的老父親不用思考這么高深的問題

他只需要鋪好籮筐，伸出皸裂的雙手

小心翼翼地迎接那些歡笑的孩子

回家——

在李家山，更多的父親母親們

懷抱蘋果的恩惠，順從于土地的哲學

眼睛里流淌著蜜汁和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