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以下簡稱《教育規劃綱要》)提出,到2020年,普及學前一年教育,毛入園率達到95%。隨即,幼兒入園難的問題再次成為人們關注和討論的熱點話題。
“孩子上個幼兒園太難了!”談起送孩子上幼兒園的經歷,家住蘭州市城關區安居小區的陳女士感慨萬千。陳女士的孩子今年已經到了入園年齡,為了讓孩子順利入園,“五一”剛過,陳女士就“早早”行動,聯系幼兒園。然而,夫妻倆接連跑了幾家城關區的公辦幼兒園,結果是“已經報滿了”。無奈之下,夫妻倆發動各種關系找人,費了好大勁才把孩子“塞”進了一所市級示范性幼兒園。
陳女士的遭遇是“入園難,入園貴”這一社會現象的一個縮影。為了把孩子送進一所比較滿意的幼兒園,眾位家長找領導、批條子、堵園長……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但是,能順利把孩子送進較為滿意的幼兒園者卻寥寥可數。
為深入了解“入園難”問題產生的原因,尋求化解“入園難”的對策,記者日前在甘肅省一些地方進行了調查走訪。
整體“庫容”太小,入園怎能不難
省教育廳的一項統計數據顯示,截止2009年,全省有幼兒園2472所,其中城市幼兒園513所、縣鎮幼兒園459所,農村幼兒園1480所。試問這區區2472所幼兒園又怎么能承受得起廣大人民群眾對幼兒教育的需求呢?
近年來,甘肅省迎來了新一輪嬰兒潮,大量“奧運寶寶”和“金豬寶寶”的出生使學前適齡幼兒數量大幅度增加。與此同時,城市化的快速發展,外來人口不斷流入使本來就有限的學前教育資源出現短缺。學前教育有限的“庫容”面臨著雙重壓力。
然而,幼兒園的數量卻沒有得到相應增加。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由于監管力度不夠,甘肅省各地很多新建社區中沒有建設配套的幼兒園,使新生兒很難就近入園。此外,一些企業辦幼兒園由于企業效益不佳等因素,近年來陸續停辦的不少,造成了學前教育整體“庫容”下滑。
“由于種種原因,部隊和幾家單位舉辦五六所優質幼兒園臨時停辦了,這讓蘭州市城關區‘入園難’的矛盾更加突出,也牽動了社會各界的神經。”蘭州市教育局一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
一面是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剛性需求,一面是學前教育屈指可數的“小板凳”,孩子上幼兒園怎能不難?
“目前,我省省級財政學前教育專項經費尚為空白,各級政府對學前教育的投入可想而知。”省教育廳基礎教育處調研員何馨芳告訴記者,要在2020年實現《規劃綱要》提出的“普及學前一年教育,毛入園率達到95%”的目標,各級政府必須履行發展學前教育的職責,必須投入巨大的資金來推動學前教育實現跨越式發展。
優質資源不足,入園難上加難
“我們的壓力太大了!我們也想把孩子們都招進來,可是,我們沒有足夠的場地和老師啊!”甘肅省保育院一名教師告訴記者,每到報名期間,就有許多家長守在學校門口,甚至找園長和教師苦苦求情,希望能夠得到一個入學機會。以至于園長倍感無奈,不得不關了手機,而且還躲得遠遠的。
同為省級示范性幼兒園的蘭州實驗幼兒園是蘭州市教育局所屬的幼兒園,該幼兒園一位老師表示:“實驗幼兒園只接收蘭州市教育局直屬各學校教職工的子女。今年秋季計劃招生50個孩子,但園長接到打招呼的條子就有500個。”主管學前教育的蘭州市教育局基教二處一位工作人員說:“按照國家規定,幼兒園小班每班最多有30個孩子,但即便是控制再控制,實驗幼兒園的小班人數都遠遠超過這個數。”
與示范性幼兒園的 “火爆”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因受地理位置、軟硬件條件等因素制約,蘭州市內一些“公辦園”卻門庭冷落。
創建于1984年的秀川幼兒園占地4畝,可建筑面積只有500平方米,1500平方米的室外活動面積可供孩子們盡情戲耍。別的“公辦園”有條子都進不去,可這所“標準化二類園”的園長王鳳琴還在為招不夠孩子而發愁。“我每天都要到教室里去轉轉,看這個教室來了幾個,那個教室來了幾個。”王鳳琴說,“我這個園長當得挺‘窩囊’。”
“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是許多家長的心聲。記者在采訪中深深地感受到,應試教育的影響已經滲透到了幼兒教育,讓孩子上好的幼兒園,享受優質的學前教育,已經成了許多家長的“最大心愿”。
然而,又有多少家長的心愿能實現呢?目前,甘肅省省級示范性幼兒園僅為25所,再加上各市州創辦的市州級示范性幼兒園,示范性幼兒園僅為幼兒園總數的10%左右。“學前教育優質資源嚴重稀缺,這是‘入園難’問題突出的主要原因之一。”省教育廳基礎教育處調研員何馨芳說。
一邊是廣大家長讓孩子接收優質學前教育的強烈愿望,一邊是學前教育有限的優質教育資源,這兩個問題交織在一起便讓“入園難”的問題更為突出。
優質學前教育稀缺在甘肅省其他市州尤為突出。如白銀市全市僅有省級示范性幼兒園2所,一類幼兒園7所。有些市州優質學前教育更為稀缺,如隴南市目前尚無1所省級示范性幼兒園,全市一類幼兒園也屈指可數。
稀缺的優質學前教育資源,即使是教育局干部,同樣也受到了“入園難”問題的困擾。
隴南市武都區教育局石福全的孩子今年三歲了。然而,他找遍了武都城也沒有為孩子找到一所滿意的幼兒園。“武都縣城一所示范性幼兒園也沒有,僅有的公辦幼兒園辦學條件和辦學水平也不盡如人意。”石福全告訴記者,權衡利弊之下,最終他為兒子選定了一家私立幼兒園。但令他擔憂的是,兒子剛剛入園一周,已經學得滿嘴臟話。
兩極分化,民辦幼兒園在夾縫中生存
3間教室,1個衛生間,1個辦公室,1間廚房,紅色的標牌掛在一樓的拐角處。62個孩子分散在3個教室里,在教師的帶領下玩游戲。這是記者在城關區廟灘子一棟家屬樓里看到的一所民辦幼兒園的景象。
蘭州市教育局一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像這樣的“家庭作坊式”幼兒園在蘭州市還有很多,大多位于市區邊緣、外來務工人口聚集的地方,幾間房子、幾個教師就湊成一個幼兒園,設施十分簡陋。
今年5月份白銀市進行的檢查通報顯示:民辦幼兒園缺少基本制度,辦園行為隨意性、盲目性較大,園務管理不科學、不規范,以家長式、作坊式進行管理;為了招生,發布雙語教學、藝術教育等虛假廣告;為了減少開支,“大班化”現象較為突出;部分幼兒園小班就開始寫字,存在嚴重的“小學化”傾向,辦園違背教育規律。顯然,這一現象具有普遍性。
“寧可多花錢,也不能把孩子送到質量無法保證的民辦幼兒園。”家住五里鋪的張女士告訴記者,她的女兒明年就要上幼兒園了,現在她已經開始為女兒上幼兒園的事而忙碌了。“上不了公辦幼兒園,就多花些錢把孩子送到質量有保證的錦華幼兒園。”
錦華幼兒園是蘭州市內最大的民辦幼兒園,已升格為市級示范幼兒園,收費相對較高。但即使這樣,每年報名時也被“擠爆”。
民辦幼兒園兩極分化嚴重。部分民辦幼兒園走向高端化,服務高收入家庭,讓工薪階層望而卻步;更多的民辦幼兒園走向了低端化,保姆式“看管”,主要服務城鄉接合部流動人口子女,教育質量無法保證。
高端民辦幼兒園投入成本高,入園費用肯定高。收費低的低端幼兒園,環境、伙食、師資都很一般。特別是為數眾多的“山寨”幼兒園,其辦學場地小,安全、衛生、監管都存在一定隱患。
選擇高端民辦幼兒園,還是低端民辦幼兒園,對廣大家長來說確實是個問題。
農村孩子“無園”可入
甘肅是一個以農業為主的省份,農村人口占有非常大的比重。然而,廣袤的甘肅農村大地上,幼兒園卻廖若晨星。
甘肅省教育廳2009年的統計數字顯示:我省農村幼兒園僅為1480所,而且全省87個縣(市、區)中,有21個縣(市、區)根本沒有農村幼兒園。
“許多農村條件差,根本沒有幼兒園。在上小學前,成千上萬的農村孩子幼兒時代是在田間地頭度過的。進入幼兒園,接收良好的學前教育對于許多農家娃來說只能是一種奢望。”西北師范大學教育學院李教授告訴記者。
甘肅省教育科學研究所韓老師說:“對于農村孩子來說,不是‘入園難,入園貴’的問題,而是根本就沒有入園的機會,沒有幼兒園可上。”
在廣大農村地區,政府對學前教育的投入嚴重不足,并且由于市場發育不良,很少有社會力量愿意投資幼兒教育,許多鄉鎮根本沒有幼兒園。即使有幼兒園的農村地區,其師資力量薄弱、辦學條件差,幼兒接受的也只是低質量的教育。
省教育廳基礎教育處調研員何馨芳說:“目前農村學前教育是整個學前教育的一個巨大的軟肋,要在2020年實現‘毛入園率達到95%’的目標,必須要大力發展農村學前教育。不然,實現《規劃綱要》提出的發展目標便成了空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