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教室門口,我便碰上了一件每一位班主任都會感到尷尬和無奈的事。班長在教室門口堵住了我,低著頭小聲嘟噥道:“老師,我不想當班長了。”
穩定了一下情緒,我請他談談辭職的原因,他說:“老師,咱們班的同學太自私,班級的事沒人愿意干,好多工作分配不下去,分到哪個人哪個人就說‘別找我,我不行’。昨天政治老師布置的課堂表演任務,我問誰愿意參加,沒有一個人愿意,我在講臺上發火了,下面的人還嘻嘻哈哈,我覺得這是對我的不尊重,是對我人格的侮辱!”我知道,這個班特點鮮明,整個班級學習氛圍很濃,絕大部分學生非常專注和刻苦,每次考試成績都在十幾個平行班級中穩居第一,但由此也產生了一個副作用,就是往往只埋頭學習,缺乏參與班級活動、學校活動的興趣,這也就使得班級同學之間缺乏真正的團結和凝聚力。
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把那些不服從安排的同學狠狠訓一頓?開班會教育和動員?同意班長辭職?那讓誰來當新的班長呢?即使有了新的班長,按照現在的班級面貌,誰又能保證不會出現第二、第三次辭職事件?我突然有了個想法,索性讓事情按照規律去發展吧。于是我問道:“我可以同意你辭職,但是你敢不敢在講臺上把你剛才的話面向全班同學再說一遍?”班長斬釘截鐵地說:“敢!”于是,我帶著他走進教室,召開了一次臨時班會。也許是融入了真實和切身的感受,班長的發言讓講臺下的同學漸漸低下了頭。
一位同學舉起了手:“我有幾句話想說,剛才班長說的人里就有我。昨天班長分配了表演任務給我,我其實是愿意參加的,但是有點不大好意思,所以就推脫了,沒想到給班長帶來那么大的傷害,而且想想以前也確實常常不把班里的事當自己的事,總是袖手旁觀。在這里我想向班長說一句對不起!”這一下引發了“地震”,很多同學接二連三地站起來做自我批評,而且聽得出,每個人都是發自內心的反省和道歉。班長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也對自己的工作不耐心、平時與大家交流不夠做起了檢討。班長的辭職發言轉變成了整個班級對責任、交流、凝聚力的反思討論。
大家的發言漸漸平靜之后,我說:“一個班級如果讓自己的班長都喪失了信心以至于辭職,這是整個班級的恥辱,是班級里每一個成員的恥辱。聽了大家的發言,我想咱們的同學并不是對班級沒有感情,也不是缺乏責任心,也許是因為交流不夠而產生的誤解,也許是因為沒有認識到班級是每一個人的班級,班級的工作是每一個人的工作。經過今天這件事,我相信再也不會出現對班級的事情漠然置之、對班級的工作推三阻四的情況了。可是現在班長已經請求了辭職,假如重新選舉一位新的班長,以后工作還是開展不下去該怎么辦呢?”同學們嘰嘰喳喳議論起來,幾位大膽調皮的男生信誓旦旦地嚷起來:“不會的,不會的!現在就投票選吧!”
在隨后的民主選舉中,我們順利選出了一位新的班長,他也爽快地接受了任命。的確,班會激發出的責任感,讓他不會拒絕這個責任,每一位同學的表態支持也讓他沒有了拒絕的理由。在此后的一段時間里,我發現班級的組織與之前相比明顯具有了活力。班級的每一項工作都會有一個三到四人的小組在組織、實施,我再沒從新班長的口中聽到過工作開展不下去的抱怨。一方面也許是這位新的班長更具有組織能力和煽動能力,另一方面,我想也是因為這次事件喚醒了學生的責任心。而問題的解決最終應該歸功于前班長,可以說在這次事件中,我僅僅充當了一個“影子”,從問題的產生,到問題的公開、解決,真正解決問題的是前班長以及班級里的每一個學生。
這次事件給我的最大收獲就是,學生的事情讓學生管,班級的難題讓班級解決。班主任如果一味苦思冥想,把包袱都背到自己身上,那么只能讓自己苦不堪言,費了很大的力氣,卻未必能作用到學生身上,只能隔靴搔癢。這次假如我面向全班泛泛地批評教育,或一個一個地談心溝通,工作量必然是現在的幾何倍數,但最終仍然很難讓學生敞開心扉。學生面對教師的批評,可以埋下頭默默接受,卻未必會從情感上認同。而將問題直接展示給學生,讓學生接過老師的“包袱”,一方面減輕了班主任的負擔,另一方面學生才真正是問題的參與者和制造者,他們對問題往往有著比班主任更切身的體會和理解,而他們其實也具有解決問題的能力。
遵循這個思路,我將班級生活中一些常見的難題一一交還給了學生。例如,我允許學生提出調換座位的申請,但必須將自己的申請張貼在教室里,闡明理由,班委會有權在聽取大家意見的基礎上批準。學生在學校常規管理上犯了錯誤,我也請學生在講臺上為自己辯解,并請全班同學參與討論。有的學生出現了學習不專注、作業拖拉等情況,我也請班委幫我想辦法,甚至代替我與之談心交流。事實證明,學生似乎更在意同齡人的認同和意見,也更在意自己在同學中的印象和承諾,很多“屢教不改”的學生反而因同學的批評和鼓勵而漸漸改變了過去的不良習慣。
本欄責任編輯魏文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