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播學視角下的戲劇文本翻譯研究――以吳朱紅譯《安妮日記》為研究個案

1．引言

傳播學孕育于20世紀初，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形成于20世紀30到40年代。從傳播學的角度講，所謂傳播就是一個系統（信源）通過操縱可選擇的符號去影響另一個系統（信宿），這些符號能夠通過連接它們的信道得到傳播，以達到一種信息的交流和共享（陳道德，1996）。翻譯在本質上體現為一種信息的傳播，是一種跨文化、跨語際的信息傳播和交際活動(賈玉新，1998)。把翻譯學置于傳播學的框架之下，為翻譯學的建構注入了極為豐富而實際的內容。戲劇翻譯作為翻譯的特殊領域，有其區別于其他文體的翻譯特點。而如何將傳播學的理論應用到戲劇翻譯中，為目的語讀者呈現完美的譯文，戲劇翻譯家們卻鮮有提及。用傳播學理論研究翻譯思維、分析翻譯過程、解釋翻譯現象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本文將從傳播學的視角考察傳播過程在戲劇翻譯過程中的表現。傳播過程的三個重要環節：信息的傳達，信息的接收和信息的反饋，也是戲劇翻譯過程必不可少的環節，是拉斯韋爾5W傳播模式在戲劇翻譯過程中的充分體現。中國當代青年戲劇翻譯家吳朱紅通過翻譯劇本《安妮日記》，并成功地將《安妮日記》搬上舞臺，使我們有幸欣賞到這部在世界久演50年不衰的，榮獲過普利策獎、戲劇評論獎、托尼戲劇獎等多項大獎的世界名著。觀眾對《安妮日記》的肯定說明吳朱紅戲劇翻譯的成功，同時也讓我們看到了這部戲劇在中國傳播的成功。

2.信息的傳達――譯者主體性的發揮

呂俊（2001）率先提出了把翻譯學置于傳播學框架的嘗試，認為翻譯活動是一種跨文化和跨語際的交際、交往活動，是信息的傳播與接收的過程，翻譯的本質是信息的傳播。在傳播學理論的建設過程中，1948年拉斯韋爾提出的5W模式在傳播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即誰？說什么？通過什么渠道？對誰？有何效果？戲劇為舞臺而誕生，為傳播而表演，譯者如何在戲劇翻譯過程中達到傳播戲劇的目的，是戲劇翻譯的首要任務。作為傳播過程和翻譯過程第一環節的譯者，要根據一定的目的選擇有關的傳播內容“劇本”來進行翻譯，要針對譯入語的政治、經濟、文化和宗教背景的需要來選擇。吳朱紅選擇翻譯《安妮日記》，就像她在被采訪時說的：一是因為它的主題――反戰、呼喚和平等與中國社會的大環境相協調，相一致，這點迎合了譯入語的文化背景。二是它的角度很特別：從一個孩子的視角看待戰爭。戲劇是一種特殊的文學形式 ，戲劇的生命在于它為舞臺而創作，戲劇翻譯的最終目的是舞臺表演。吳朱紅的譯本充分體現了舞臺表演性的特點。

ANNE: Did you have him fixed?

PETER: No.

ANNE: Oh， you ought to have him fixed-to keep him from-you know. Fighting. Where did you go to school?(Act 1， Scene 2)

安妮：你沒有給他做閹割嗎？

皮特：沒，沒有。

安妮：哦，你應該給他做――他會變得很乖。你在哪兒上學？（吳朱紅譯）

這是安妮和皮特躲進密室后的第一次對話。安妮的問話“你沒有給他做閹割嗎？”皮特的回答“沒，沒有。”使安妮的活潑、坦率，還有皮特的尷尬、羞澀躍然紙上。

ANNE: Why didn’t you ever come over?

PETER: I’m sort of a lone wolf.

(He starts to rip off his Star of David.)

ANNE: Why are you doing?

PETER: Taking it off.

ANNE: But you can’t do that. They’ll arrest you if you go out without your star.

(He tosses his knife on the table.)

PETER: Who’s going out? （Act 1， Scene 2）

安妮：那你為什么不過來？

皮特：我這人喜歡獨來獨往的。

（他動手扯掉六角星。）

安妮：你干什么呀？

皮特：把他拆下來。

安妮：不能拆，沒有這個星，出門納粹會把你抓走的。

皮特：誰還要出門？

（他起身，將星扔進爐子里。）(吳朱紅譯)

“你干什么呀？”“我這人喜歡獨來獨往的。”“不能拆”“誰還要出門？”吳朱紅的譯文，語氣干凈利落，語義清晰明朗，語言簡練，節奏感強，是戲劇語言舞臺效果的直接保證。“戲劇語言要求鏗鏘有力，切忌拖泥帶水。”“舞臺演出，觀眾想聽到‘脆’的語言，巧妙而對仗工整的，有來有去的對白和反駁”（英若誠，2000）。所謂“脆的語言”，是指戲劇語言的典型特征――簡練。簡練和口語化是戲劇翻譯中譯者首先要考慮的因素。實際上吳朱紅在翻譯過程中也踐行了這一觀點，使譯作成為被觀眾接受并且愿意接受的譯本。只有這樣，信息才能傳達，翻譯才有意義。

3．信息的接收――翻譯策略的選擇

把文本變成譯文并不是隨心所欲的。譯者必須明確翻譯的目的，明白讀者的閱讀理解能力，明了讀者的態度，然后采取必要的翻譯技巧和原則標準，如直譯、意譯、摘譯、編譯等。戲劇是一種特殊的文學形式，翻譯過程中需要考慮舞臺表演的瞬時性和大眾性。閱讀的過程讀者有充足的時間對陌生的文化因素進行深思熟慮，而在演出過程中觀眾不可能要求演員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來對演出內容進行消化和吸收。因而，戲劇譯者在翻譯過程中，要堅持原則性和靈活性的統一。所謂原則性，即忠實，忠實地傳達出原文的精神實質和文字風格；所謂靈活性，即策略，在不違背原文思想和風格的前提下，采取靈活的表達方法，以求更好地體現原文的精神實質。二者相輔相成，目的一致。盡量地忠實于原作是出于對原劇的尊重，同時演員和觀眾的交際同步性要求譯者對原作進行一些適當的歸化處理，即盡量迎合目的語觀眾的需求，以便于目的語觀眾的理解。

PETER: All right， Mrs Quack-Quack!

ANNE: (Outraged-jumping down.) Peter!

PETER: I heard about you...how you talked so much in class they called you Mrs Quack-Quack. How Mr Smitter made you write a composition… “ ‘Quack， Quack’，said Mrs Quack Quack.”

ANNE: Well， go on. Tell them the rest. How it was so good he read it out loud to the class and then read it to all his other classes!

PETER: Quack! Quack! Quack!……Quack!…… Quack!……

皮特：（高聲壓過她的話。）行了，嘎嘎太太，嘎嘎太太！

安妮：（十分生氣，跳下來。）皮特！

皮特：我聽說過……在課堂上你就是這么不停地說呀，活像一只嘎嘎亂叫的鴨子。所以人家管你叫嘎嘎太太。還有斯密特老師讓你寫的作文，叫什么來著，對了，“‘嘎嘎嘎’――嘎嘎太太的叫聲”。

安妮: 接著說呀，還有呢，都告訴大家。（她追他，他拿書時她又推他一下。她雙手用力，褲子掉到腳腕。她忙提起來，繼續追他，皮特走向房門。）那篇作文寫得多好，斯密特老師在全班念了，還到別的班去念呢。

皮特：嘎！嘎！嘎……嘎……嘎！

這節是安妮穿皮特衣服亮相后，皮特與安妮的精彩對話。可以看出，吳朱紅在話輪轉換的處理中體現出獨到的翻譯功底。第一個話輪轉換中，吳朱紅使用了表示強行禁止的語氣詞“行了”來照應原文的“all right”，生動的傳達了皮特此時急于想打斷安妮談話以及對安妮的厭惡情緒，并以“嘎嘎太太”作為話輪自然往下進行的 “楔子”。在第二和第三個話輪中，通過增加“活像”、“叫什么來著”、“對了”、“還有呢”等臺詞保證了人物之間的內在聯系，使人物臺詞之間能緊密相連，嚴絲合縫，觀眾聽來自然順暢。只有抓住觀眾的注意力，觀眾的反應達到了譯者的預期目標，像奈達所說的“功能等效”，翻譯才算完成，傳播才算成功。

4．信息的反饋――觀眾的評價

作為傳播過程的最后一個環節，信息的反饋是指讀者把解讀信息的感受、評價以及愿望和態度反饋給譯者。對戲劇譯者而言，指的是觀眾把觀演的感受、體會以及評價反饋給譯者，即傳播者和受傳者之間的雙向對話。“看過《安妮日記》的人，對劇中生動精彩的臺詞都留有深刻的印象。它不像某些翻譯作品生澀難懂，有悖于中國人的語言習慣。《安妮日記》劇本翻譯流暢自然，人物的身份、性格特征表現鮮明，心理狀態刻畫生動――弗蘭克先生（安妮父親）的沉穩大度，馮丹夫婦的自私刻薄，牙醫達索的古怪拘謹，安妮的活潑、反叛、桀驁不馴，皮特的羞澀靦腆……都給予了恰如其分的表現，準確、精練地反映了人物的內心世界，生動傳達出原作所洋溢的向上的精神境界和幽默樂觀的氛圍，全劇風格渾然一體，堪稱近年來不多見的優秀劇本。”（曉因，2003）觀眾對吳朱紅作品的肯定說明了吳朱紅戲劇翻譯和傳播的成功，當然不排除導演和演員的作用，但最重要的還是劇本。正如吳朱紅所說，在表演力量相對穩定的前提下，劇本仍舊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對戲劇而言，劇本毋庸置疑是根本。

5. 結語

翻譯從本質上講是一個信息傳遞過程，這種本質特點為翻譯學研究提供了新的支點。翻譯的這一本質特點為傳播學向翻譯學的滲透提供了新的途徑，也為翻譯學研究借鑒傳播學理論提供了理論基礎。戲劇翻譯除了具有翻譯的一般特點以外，可表演性是戲劇文本的生命所在，所以舞臺表演是戲劇翻譯的最終目的，目的語觀眾是戲劇翻譯不可忽視的一個因素。成功的戲劇翻譯者和傳播者應力求使譯語文本在譯語文化里實現與原語文本文化功能的等值。戲劇翻譯如何實現成功的傳播關鍵要看戲劇翻譯過程中能否協調文學性和舞臺性之間的矛盾，能否協調異域文化和目的語觀眾的審美習慣之間的矛盾。翻譯傳播理論為戲劇翻譯所需要的翻譯理論的建立提供了基礎。把戲劇翻譯納入傳播學視角下研究，拓寬了戲劇翻譯的研究視野。

注：本研究受2009年江蘇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09SJB74000）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