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問題作為社會問題一直是世界各國文學家關注的焦點。美國著名作家海明威作品的主人公多以硬漢的形象出現,但在他的作品中也不乏女性的出現,其出現也是矛盾重重。偉大的劇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劇中塑造了反封建傳統的新女性形象,從人性和人的價值角度探尋女性的處境和命運,為女性提出了作為“人”的生命欲求,呼喚人性的解放。
一、女權主義與父權主義文化
女權主義作為一種婦女解放的社會運動可以追溯到十八、十九世紀。由于資本主義的興起,婦女開始走出家庭,參與到公共生活領域之中。因此,婦女要求享有與男子同樣的權利,諸如婚姻自主權、財產權、繼承權和政治自由權等。于是追求與男子平等的權利就成為婦女解放的核心內容。
女性主義探究的主題則包括歧視、刻板印象、身體、家務分配、壓迫與父權。女性主義的觀念基礎是認為,現時的社會建立于一個男性被給予了比女性更多特權的父權體系之上。所有的女性主義理論有一個基本的前提,那就是:女性在全世界范圍內是一個受壓迫、受歧視的等級,正如女性主義思想泰斗波伏瓦所說的“第二性”。女性的第二性地位是如此普遍、如此持久,女性不但在政治、經濟、文化、思想、認知、觀念、倫理等各個領域都處于與男性不平等的地位,而且在家庭中也處于與男性不平等的地位。女性主義卻認為,男尊女卑的性別秩序既不是普遍存在的,也不是永不改變的,因為它并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由社會和文化人為建構起來的。女性主義的理論千頭萬緒,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在全人類實現男女平等。
女性主義是理論與實踐的結合,是一種男女平等的信念和意識形態,旨在反對包括性別歧視在內的一切不平等。中國的女權主義,是指女性爭取與男性平等,體現女性自我精神與能量的一種女性思想、社會言論及政治協助行為。男女平等是女權主義最基本的目標,在爭取與男性平等的同時,女性還要注重自我的價值表現,展示女性的獨特魅力,挖掘并發揮女性的社會力量,為社會各階層女性的思想與行為解放而努力,要將全世界婦女的利益放在同一個起點,協助官方處理女性主義面臨的問題。
女權主義批評具有鮮明的社會政治傾向和批判鋒芒。在向傳統發起攻擊時,女權主義首先把矛頭直指父權制社會結構。“父權就是父親的權利,父權制指一種家庭――社會的、意識形態的和政治的體系,在此體系中,男人通過強力和直接的壓迫,或通過儀式、傳統、法律、語言、習俗、禮儀、教育和勞動分工來決定婦女應起什么作用,同時把女性處置于男性的管轄之下”。父權制這個概念最初是用來描述作為一家之長的父親的權利。它在女權主義運動中被賦予了新的含義,這個概念指婦女受到壓迫的社會系統。父權制實際上有雙重含義,年老的男性有權支配青年男性,男性有權支配女性。女權主義主要指后者。女性要獨立就必須顛覆千百年來的父權制文化。
由婦女解放運動造就、吸收了人類學、心理學諸多成果的女權主義批評,于19世紀60年代強勁登臺。19世紀下半葉,在以男權制為主流意識的俄國社會,倡導女性解放的思潮開始萌發并蔓延開來。19世紀60年代,女性獲得接受教育的權利,也正是自此開始,自由選擇職業以及生活伴侶對她們來說成為可能。這一社會問題在當時俄國的許多作家,包括岡察洛夫、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托爾斯泰、契訶夫在內的作品中得到了反映和體現。
二、《卡拉馬佐夫兄弟》劇中女性形象分析
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女性吸引人的地方不僅僅是她們的美麗。女權主義者更欣賞她們在大膽追求自由和愛情中所流露出的叛逆性格。《卡拉馬佐夫兄弟》這一作品中,作品通過描述就俄外省地主卡拉馬佐夫一家父子、兄弟之間因金錢和情欲引發的激烈沖突,深刻揭示了當時俄國在資本主義和金錢勢力沖擊下的社會矛盾和人性的表現,具有震撼人心的藝術效果。同時,作品《卡拉馬佐夫兄弟》中塑造了兩個極具個性的叛逆的女性人物:格魯申卡和卡捷琳娜。兩位女性個性突出:傳統女性的代表是格魯申卡,新女性的代表則是卡捷琳娜。她們顯示了完全不同的個性:她們背棄了男人的期望,她們驕傲、瘋狂而又淫蕩;她們不再膜拜苦難,而是反抗男性社會,與男人進行斗爭;違背了傳統的美德,她們顯得可惡而又恐怖。
1.傳統女性代表是格魯申卡
格魯申卡作為傳統的俄羅斯美女,她同時扮演了天使和惡魔的雙重角色,既善良又邪惡,小說中多次被定義為“壞女人”“賤貨”。她曾經不擇手段地積攢錢財,也隨時準備以愛寬恕曾拋棄她的那個男人。她年青的時候被一個負心的軍官拋棄,然后被一個老商人薩姆索諾夫收留,并從他那里得到一筆財產。作為一個有錢的壞女人,她狡猾而無恥地玩弄男人。她深知自己對男人的吸引力,她勾引他們、玩弄他們,在心底卻又深深地鄙視他們。以一種驕傲的居高臨下的心態在討厭男人的同時又勾引男人,直接引發了老卡拉馬佐夫和德米特里之間的那場爭斗。在德米特里被審判之前,她是一個輕浮的,將金錢和情感聯系在一起的人。在德米特里被捕后,她扮演了一次基督救贖的角色。這表明在她沉淪生活的背后還不失其對人對事的愛心,從這一點上,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叛逆得讓人憎惡卻又有著真性情的充滿矛盾的女人。
2.新女性代表卡捷琳娜
卡捷琳娜,城府最深、有著自虐傾向的一個新女性。她利用自己的地位和金錢來爭取她在社會上的自主與獨立,對那個充斥著男性話語的社會進行了無情的報復。成為繼承人后,盡管她并不愛德米特里,卻迅速跟德米特里訂了婚。卡捷琳娜把自己放在了德米特里的“上帝”的位置上,并深深地陶醉于這種偉大的品質和高尚的行為中。她已經不再是之前溫順的女性。對于當初德米特里帶給她的侮辱,她懷有一種厭惡的心理。她拒絕成為被男人客體化來買賣的商品,拒絕成為男人游戲的籌碼。或者說她與男人的關系在很大程度也可以看作是一種金錢交易。她在用金錢來拯救別人的同時,也在用金錢給別人制造罪惡。卡捷琳娜與德米特里之間自始至終只存在競爭和探究的關系,是一個高傲的女性和一個男權至上的男性間的較量。如此心高氣傲、美麗聰明的卡捷琳娜本質上卻是一個人格分裂、歇斯底里、把尊嚴置于萬事之上的反傳統的女性。
3.傳統女性與新女性的抗爭
格魯申卡――風塵女子,卡捷琳娜――貴族小姐,她們的緊張關系影響了身邊所有人的行為和決定。對格魯申卡的愛和對卡捷琳娜的負罪心理,決定了德米特里的瘋狂;對卡捷琳娜的愛和對德米特里的嫉妒心理,決定了伊凡在父親和哥哥之間的利己心理。高傲的貴族小姐卡捷琳娜原以為自己對交際花格魯申卡有一定的支配權,我能戰勝一切,一切都由我支配,但她的自信卻出人意外地遭到了對方的反擊。在一個男性社會中,本應站在同一戰線上聯手的兩個女人,卻反目成仇。男性支配女性,女性要獨立就必須顛覆千百年來的父權制文化體現得淋漓盡致。格魯申卡喚醒了卡捷琳娜受辱意識的同時,也向她傳遞了這樣一個信息,即僅僅靠地位和金錢并不能保障婦女權益。
卡捷琳娜原本以為自己是一位身份高貴的上流社會女性,為拯救自己愛人而做出犧牲。和格魯申卡的相互折磨使她意識到自己原來和格魯申卡沒有區別。卡捷琳娜無法接受這一點,她一直堅持的價值體系在此崩潰。本來應該結成同盟的兩個人也開始相互競爭,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了現代女性和傳統女性的沖突。格魯申卡身上更多的帶有俄羅斯傳統女性的特質,而卡捷琳娜主要表現出來的則是現代女性的特質。格魯申卡和卡捷琳娜對人對事的態度有很大區別,這種區別一定程度也是自我毀滅、積極進取的“現代”女性和沉于肉欲、簡單而狡猾的“傳統”女性之間的區別。
作為一個男權傳統文化的承載者,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塑造女性形象時,一方面受到男權文化的影響,在一定的程度上沿襲了“天使”與“妖女”的二重模式。但是,傳統觀念下的妖女在作家的筆下不再是丑惡的、恐怖的,他把她們擺到了精神的天平上,重新加以衡量,從墮落背后發掘出更大的魅力,使“墮落”一詞重放光華,因為墮落使她們擺脫了正常的狀態,從而獲得了獨立不羈的個性,獲得了更高的審美價值。他也看到了女性的反叛,并把這種精神廣泛地施與各類女性身上,讓各種不同層次的女性在某種程度上達到了一種統一與平等,并以肯定的眼光來欣賞她們,從而走出了把女性截然分作兩類的傳統。從這個角度上來說。陀思妥耶夫斯基繼承了前人而又超越了前人,他超越了女性形象模式。女權主義在萌芽中得以體現出來。
女性的進化標志著作者情感的退化。女性不是通過忘我,而是通過抗爭才談得上拯救。正是卡捷琳娜對德米特里男性主義的揭露和格魯申卡在性方面的支配地位,才使她完成了自我轉化。雖然陀思妥耶夫斯基對女性解放的現代意識的施壓稍稍進行了抵抗,但最終還是接受了它。
這是斯特勞斯站在女性主義的立場上給出的答案。當沒有力量可以依靠,當男性圣徒的神話開始破滅,現代女性能做的就是重拾并改寫女性圣母的神話,只不過不再是以忘我和自辱的方式,而是通過抗爭來達到自救的目的。
19世紀60年代,由于西方資本主義自由思想的入侵和體制的改革,俄羅斯處于一個劇烈變動的時代。有關婦女解放和婦女地位的問題也吸引了俄羅斯作家們的注意。他們創造了許多與傳統中受苦受難女性不同的新形象:安娜??卡列尼娜、娜塔利婭、薇拉……她們都是不同于傳統意義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敏銳地抓住了這一時代脈搏,從而創造了納斯塔霞、卡捷琳娜、阿格拉婭和格魯申卡等反傳統的女性。她們叛逆、倔犟、歇斯底里卻又嫵媚妖艷地活躍于時代的舞臺上,她們有著比傳統女性更鮮明更真實的個性與愛恨情仇。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中,女性解放作為和男性困惑相聯系的問題一起提了出來。當書中傳統的女性被神圣化充當男性救星的時候,他的“新”女性卻對男性社會進行了猛烈的抨擊和無情報復。又因為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新女性身上花費了更多的筆墨,所以他筆下的新女性的形象就更具文化內涵也更具俄羅斯的精神深度。
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人們往往被那些美貌如花、熱情似火的女性形象所感染。她們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成功的一筆。從各種角度剖析她們都有不朽的魅力,從女權主義的角度剖析這些女性形象更讓人耳目一新。她們不僅美麗動人,博學睿智,而且賢淑能干,是男性心目中的理想伴侶。然而女權主義者最欣賞的地方是她們似火的熱情、勇敢的行為和在追求愛情和真理時表現出的叛逆。但是作為萌芽性質的女性反叛,她們采取的方法常常是報復和拜托命運,有時過于反叛。更重要的是,這些女性完全不像今天的女權主義者一樣意識到自己被男性控制的命運,所以她們盲目的掙脫一個圈套,卻又落入另一個圈套。這也是她們被人控制和利用、抗爭無力、命運悲慘的深刻根源。
《卡拉馬佐夫兄弟》中,陀思妥耶夫斯基所塑造的諸多女性形象都重新審視了自身在以男權為主導的社會中的地位,在追求自身的幸福方面邁出了一大步。她們努力爭取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勉強接受社會強加給女性所謂的幸福。其女性形象的塑造擺脫了傳統人物塑造中的兩性關系,女性成為了中心,而不是父權統治下的附屬品。她們獨立、聰慧、自強;她們是不可征服的。因而,從這部戲對女性人物的塑造上看,男性的統治地位和女性的附屬的、可被征服的、處于屈辱地位的理念已被顛覆,顯示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女權主義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