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蒺藜握個手

2010-12-31 00:00:00海東升

當代小說 2010年12期

電工老陳是被下午的大雨攆回電業所的。

這樣說其實也不確切，確切地說是他剛才撞見了一件事，他想快快地告訴趙晶晶。

今天的活不多，剛查完2號基臺的線，西北就翻起了一片黑云，憑他幾十年的經驗，這不是什么好云，不是打雷就是下冰雹。他趕緊收拾家伙，騎上他的“鉆豹”就跑。卷著沙土的小涼風推著他奔，后面跟身子粘得很緊的襯衫，一下子被撩起，嗖地一絲涼意，從脊梁骨鉆進悶熱的心里，他感到一點愜意。但緊張的腦子提醒他，再不快開就要投入雨的懷抱了。他左腳一提擋，右手一加油門，“鉆豹”噌地一躍，借著風的體力，真的好像穿林鉆霧了。后來連老陳自己都納悶，在市區的街道上，是怎么騰挪輾轉，愣是沒掛邊，也沒連沿兒的。人呢，只有在危急的時候才能表現出非凡的智慧，這就是本能的保護意識。但他的“鉆豹”再快，也沒有雨的腿腳快。拐進單位門前的胡同，一股旋風裹著豆大的雨點，差點掀翻了“鉆豹”的屁股，它夾著尾巴顛了幾顛，磕磕絆絆地拐進大門。剛進車棚，雨線就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扔下摩托就跑，十多米的距離，還是把他澆得上下一般濕。

跑進值班室，坐在里邊看雨的田六，嚇了一跳，哎呀！這是誰呀？說著站起來，走過去，用腳蹭蹭老陳拖進來的水線，又湊過來，撩起老陳趴在禿頂上的一縷灰白的頭發，嬉皮笑臉地說，這是陳哥啊還是天使啊？老陳頭沒抬，眼沒睜，從厚嘴片子里蹦出一句：別扯犢子，趕緊給我找身換的衣衫。田六看不出深淺，這又不是家，我給你上哪淘弄去？老陳這回抬起頭，睜開眼，我不管你上哪整去，整不來我就扒你的皮。行行行，我上營業廳，給你踅摸踅摸，可不一定能整著啊。

田六回來的時候，老陳正光著膀子，從那發呆，田六把手里的衣服往他懷里一塞，說咋的，澆傻了？趕緊穿上吧，這男男女女的，你也得注意形象啊，好歹你也是俺們的班長啊！

老陳愣了愣，看都沒看，就把一件褶褶哄哄，紫了吧唧的半截袖套到光身子上，又三下兩下褪下粘唧唧的褲子，把田六拿來的褲子一伸一提，才感覺有點短。往下邊一瞧，原來是一個大褲衩子，就問這是誰的？田六看著穿戴上的老陳，笑得跟吃一串響屁似的，你管他誰的呢？要飯的還嫌飯有味兒？營業廳王雄的唄。

那這半截袖呢？

廳里趙姐的。

哎呀——老陳這回驚了，趕緊跑到鏡子跟前，一看，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鏡子里的老陳，穿著和他的容貌完全不對稱的，翻領碎花紫地兒的小衫。再看下身，是土黃色的大褲衩子，他扭回身就要往下扒，你個小犢子真沒好道兒，這不男不女的，成啥了？

那你給送回去啊，趙姐歲數大了，和你又是高中同學，你啥也不穿，也沒啥說道，可人家馬小丹才三十出頭，你光個大肚子進去，人家可往哪呆啊？這大雨天又沒人來繳費，你就將就一會兒吧，這么大歲數了還這么矯情。

老陳把拽上一半的紫襯衫又放了下來，低頭抻了抻，若有所思地說，我還真得跟趙晶晶說說，這半截袖看著眼熟啊！你忘了那天那個女的穿的，和這個沒什么兩樣，八成是那女的穿夠了給晶晶的。

老陳這么一說，田六還真過來仔細瞧瞧，師傅，你別說，跟那天在車里穿的那件，真是一模一樣。

嗨，這可真夠熊人的。老陳接茬說，他們家的“哈德門”（趙姐的男人只抽這個牌子的香煙，熟悉他的人都忘了他的真名，用它代替了）真不是東西，跟那個小妖精保準有事兒。

啥叫保準有事，那是百分之二百的有事。田六一聽老陳的話，說你忘了？我好像跟你說過，我在你那個妖精同學那修電表，哈德門光著膀子，從臥室里冷不丁干出來，我一下子整尷尬了。可那小子記性差，在街上和趙姐溜達時，和我見過一面，瞅那天的意思好像不認識了，還主人似的裝屁，站在我后邊說，給好好修修啊。那天那妖精就穿的這紫襯衫。我一聽就來氣了，本來想好好給整整，哈德門一說，糊弄糊弄就完事了。

那咱可得給晶晶打點預防針，省得將來撞見，沒有心理準備。

田六還在看雨，他從小就有這個愛好，尤其是愛看大雨。但這并不影響他的耳朵，聽了老陳的近乎自語的話，頭都沒回，說，你少撩那騷啊！你按住了咋地？

老陳說沒按住，可咱倆發現苗頭了，你說不說說，對晶晶夠意思嗎？你可別忘了你那老婆還是晶晶給你圓全的呢！

老陳說著湊過來，田六差點打個噴嚏，一推老陳，說，你噴了香水了？老陳說沒有啊？也聞了聞，可不是，哪來的呢？

你身上的衣裳，老陳這才注意到，是身上穿的趙晶晶的襯衫發出的香味。我可不又看見了，剛才我在臺上干活的時候又看見“哈德門”電瓶車里坐著那小妖精，往那娘們家去了。

你別一口一個小妖精地叫著，那娘們不也是你和趙姐的同學嗎？人家當家的，剛跟人跑了，缺少寄托唄，你不雪中送炭，還想壞了人家的好事，這話可咋跟趙姐說啊？她姑娘去年大學沒考上，趙姐在市里租房子陪讀容易嗎？這他媽哈德門是怎么想的，在家呆幾個月就受不了了，趙姐也真是心粗，隔三差五地，也得回來讓他釋放釋放啊！

你凈說那相應話，老陳糾正田六的話，誰承想這節骨眼上出這缺德事，我真得給她提個醒，要不哪天要晶晶撞上，她不昏過去才怪呢。

別扯了，沒那么嚴重，趙姐心大，再說了，那幾年在農村讓她給慣的，就是抓住，也咋地不了，趙姐整不過哈德門。

老陳說，但我是同學，咋的，也得給她提個醒，省得將來出事了，好像我不關心似的。

那你可要注意方式方法，這事說不好，可是整身騷。

那我知道，到時候，六子，你可得給我打沖鋒，你的口才好，你不是縣曲藝家協會的會員嗎？挺能講故事，到時候，就把我那天跟你說的哈德門的那些事，換個人給她講講，不就得了。老陳說。

老陳和田六是被離不遠的營業廳里的笑聲和爭吵聲吸引來的。

他們一進屋，屋里的聲音卻一下淹沒在窗外的風雨中了。老陳以為雨又下大了，卻不知道人們的眼睛沒在雨上，都在他的身上。

趙晶晶把笑掉在桌子上的手機撿起來，用手扶扶下巴，頓了頓，說你這是啥打扮啊？差點把我的掛鉤都笑掉了。這半截袖咋瞅著眼熟啊？

馬小丹說趙姐你啥記性，那不是你掛在墻上的那件嗎？

趙晶晶往墻上一看，可不是沒了，就說，老陳你可真夠賊的，啥時候給我順走的？

王雄說你呀沒治了，田六子剛才連我的那件大褲衩子都借去了，你咋轉身就忘了。

趙晶晶的下巴又笑得要掉鉤了。

老陳看著缺心少肺的趙晶晶，就氣不打一處來。但這話正像田六說的那樣，總得找個茬口，才能下話，否則就會弄身臊。盡管他們是同學，有時候無話不說，但那也得分是啥事，這樣的事往往是燈下黑，周圍的人可能都知道了，最不曉得的就是自己的另一半。所以，他就把話往前找，說我聽你們剛才說的挺熱鬧的，說說也讓我和六子聽聽。

趙晶晶就撿起桌子上的手機，說，你聽著，我給你念一個短信，看看是先殺豬，還是先殺你。

大伙又笑了，老陳明明知道晶晶是在糟踐自己，可平時說慣了，誰吃虧占香贏的，都不在乎了，關系好嘛！如果關系遠，人家還不跟你說呢，一口一個陳師傅地叫著，那就恭敬疏遠了。

老陳一本正經的樣子，說，你放吧。大伙一聽又笑岔氣了，敢情人家老陳也不吃虧，把趙晶晶要念的當成屁了。

缺德的玩意兒，一點虧都不吃。趙晶晶說著瞇縫起大眼睛，說是這樣的，一個男子第二天就要結婚了，晚上開車來老丈人家看看還有什么事兒，一進門，家里沒有別人，只有小姨子一個人，穿得很單薄，也很露，那個小姨子看未來的姐夫來了，就一下子撲上來說：你是我心上的人兒，我雖然不能嫁給你，但我愿意把我的第一次給了你，說著就朝樓上走去，一面還招招手，做出一副快上來呀的樣子。這男子一愣，扭身就朝外跑，一出門，老丈人就站在門口，一把握住他的手說：“祝賀你，你通過了我們家最后的考驗，明天就結婚吧！”那男子愣了，說沒成想是這樣子啊？老陳，我考考你，你說這男子往外跑，是干啥去了？

老陳眨巴眨巴眼睛，說是嚇的唄。趙晶晶噓了一聲，六子，你說說，老陳那腦袋讓驢給踢了，你腦子好使，你說咋回事？

田六閉著眼睛想了想，感覺好像在哪看過這個短信，就說，我說的可不一定對啊，這個男子是去車上取套兒去了。老陳一聽就覺得不在行，說你小子夠色的啊，誰上老丈人家帶那個呀，你真是胡謅八咧。要帶也得揣兜里啊！

田六臉有點紅，說趙姐你說我們倆誰更色啊？

大伙又都笑了，趙晶晶說六子答對了，這小子吃著碗里的還惦記鍋里的，老陳你說，男人是不是沒有一個好東西。

老陳的臉也不知什么時候泛紅了，趙晶晶一看更來勁了，你看，我說咋的，說到老陳的心里去了吧，你要趕上那茬，也和那小子沒啥兩樣。這回六子和王雄笑了，馬小丹看著老陳的臉，把涌上來的笑又憋了回去，顯得很不自然的樣子。老陳看著趙晶晶開心的樣子，心里很不是滋味，這個傻Ｂ娘們兒，有你哭的時候。再一看田六，還小臉紅撲地咧嘴笑著，就尋思，我咋收這么個沒心沒肺的徒弟，咱們倆上這干啥來了，你是找機會說呀！看來是機會不到啊，就瞅著田六一本正經地說，那可不一樣啊，你看我就沒想到，只有人家六子想到了。

唉——六子一看老陳把目標轉移到自己家來了，就說我年輕唄！

誰料趙晶晶見誰都咬，也別說年輕年老，我看這男人，也不論是黃世仁，還是楊白勞，也不論官大官小，就是一個膽大和膽小的事兒。這回馬小丹也站到女人的邊上去了：都一個德行。

哎！我同意你的觀點。田六和王雄一看老陳也叛變了，剛要說點什么，老陳卻一個勁地朝六子嘰咕眼睛，心思話，這回有透話的機會了，六子你把咱倆那天聽的，社會大觀上的那個故事給他們講講。

大伙都把目光轉向田六。田六卻一下子蒙了，一個勁地問老陳，哪個故事啊？

老陳心里這個急呀，就是那個那個事啊。

哪個呀？田六進不到老陳的提示里去。

老陳就給他起頭，看你這記性，還說你年輕呢？咋轉眼就忘了，就是——說著，從褲衩子兜里，摸出一盒哈德門，邊給六子拿煙，邊用二拇指敲打哈德門那幾個字。

啊——六子一下子想起了老陳給他編排的故事。啊——說是有這么一個蹬三輪的……田六吸溜一口煙，連咳了三聲，喘著粗氣啞著嗓子說，有這么一個蹬三輪的，這小子也不咋地，跟他媳婦的同學搞上了。

你看我說啥的來，趙晶晶還沒聽出個頭緒就接茬了，楊白勞也有黃世仁的花花腸子。

老陳就打斷她，別打岔，你聽六子講啊，就催促六子，快說你的吧。

六子端起王雄桌子上的缸子，灌了一口水，嗓子變得清亮了，好像到了場子里，拿起了貫口，說，他呀，不是跟他媳婦的同學有一腿嘛！是因為他媳婦的那個同學啊，她的男人買賣做大了，就領著一個十九歲的小丫蛋跑了，你跑了就跑了唄！最可恨的是還把他們兩口子攢下的轎車給開跑了，這女人就沒轍了，上下班就得走著走。

這女人也真是死心眼兒，你不興坐公汽呀！要不騎車子也行啊！馬小丹接茬說。

田六用手勢按住馬小丹的話，說你想想啊，過去人家不是自己開車的嗎？她坐公共汽車嫌擠呀！自行車早就賣了，就將就著拿步量。她的那個同學，那天在街上碰到她了，一問，才知道原來是這么回事，就同情她，回家就跟自己那個蹬三輪的丈夫說，你明天就接送她得了，也算咱們給她送溫暖，獻愛心了。丈夫原本就不樂意，可他說了不算，就委屈地去接送她那個同學，你想這又不能要錢，不是明顯地費兩趟勁吧？但他擰不過老婆啊！就接啊，送啊，又是照顧又是安慰，結果你猜怎么著，一來二去的，兩個人碰出火花了。

啊！有意思。老陳沖著六子直豎大拇指，接著說。

六子說這男人沒有責任感啊！你們知道嗎？他們的孩子高考沒考好，他老婆在市高中附近租房子陪讀呢，他們可逮住機會了，有時候上那個相好的那住，有時候就把那相好的領回自己家里住。更可氣的是，那個男人還把自己相好穿過的衣裳，當成自己買的送給老婆穿，他老婆還被蒙在鼓里，還當人夸自己的男人有眼光，買的就是當年的流行色呢。

要不說女人傻呢！趙晶晶很是感慨。田六偷偷地沖著老陳笑，老陳也美滋滋贊許地笑。

馬小丹也挺有感慨，你說趙姐，咱們女人不是賤呢？自己掙錢比男人多，男人從咱們手里拿錢，給咱們買件衣服，有時候咱們就感動得不得了，可給男人買多貴的衣服都不心疼。

就是啊！男人沒有一個有良心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嘛，男人靠得住，豬都能上樹，趙晶晶聽著聽著來氣了。多缺德啊！把相好的衣服送給自己的老婆穿，他老婆就該給他扔了。

六子說，她不是不知道嗎？你尋思她真要知道了，她還能穿啊？

就是呀！你接著說，六子你說這小子過去是干啥的？我記得好像他過去就沒有工作，還是媳婦養活他，是吧？老陳提示田六。

田六接著說，老陳的記性沒錯。這小子的家過去在農村，媳婦好像也是咱們電業的。

人們的眼光有點異常，都悄悄地匯集到趙晶晶身上，因為這幾個人當中，只有趙晶晶是從鄉下調上來的。老陳在心里埋怨六子，還他媽曲藝家呢，連個包袱都不給，就直捅啊？忙打圓場說，不是吧？我記得好像是工商的，對吧？六子。

可田六摟不住了，但經老陳一提醒，也覺得太直接了，就繞過來說，啊——對，你看我這記性，他老婆是工商的。他呀，原來在糧庫上班。

人們又把目光轉向趙晶晶，她男人原來就在糧庫上班吶。可趙晶晶這回卻沒接茬，老陳這個擔心吶，這個六子，這塊掩過去了那塊露，真是沒治了。可見趙晶晶沒反應，就尋思由他去吧，聽故事哪有對號入座的。

六子說，他原來在糧庫上班，那時候計劃經濟，效益好啊！福利也高，大米白面是天天少不了的。可誰承想，說不行，就不行了，大伙把糧庫混黃了，他就下崗了。按說一般人下崗了，就該干啥就干啥了，可這人原來出身好，是干部子弟，享得了福，卻吃不起苦。好在老婆單位好，老婆脾氣又好，就慣著，讓他在家呆著。他閑著沒事，就買個足球，在院子里踢來踢去，玩累了就看書，當然是小人書，有時候興致上來了還寫小說，可孩子看了幾乎都是錯別字。

大伙都笑了，尤其是王雄，露著兩個大金牙，一個勁地沖著馬小丹笑，還不時拿眼光朝著趙晶晶指，馬小丹也會意地笑了，說我記得不是寫小說，好像是寫詩吧？老陳發覺這兩個人看來也知道個蛛絲馬跡了。

趙晶晶笑得兩手托著下巴，看來掛鉤又要掉了。她邊笑邊說，你說的這家伙咋那么像俺家你姐夫呢？這個犢子玩意兒下崗后，在家呆著沒事，就在俺們家孩子的作業本上寫詩，我下班一看，還真像那么回事，我記得好像跟你們說過，是吧小丹？

馬小丹說那詩我也會寫，不就是那個——

是什么淋濕了我的眼睛，

看不清你遠去的背影，

是什么冰冷了我的心情，

握不住你從前的溫馨。

是雨聲喧嘩了我的安寧，

聽不清自己哭泣的聲音，

是雨傘美麗了城市的風景，

留不住身邊匆忙的愛情，

誰能用愛烘干我這顆潮濕的心，

給我一聲問候一點溫情，

誰能用心感受我這份滴水的癡情，

給我一片晴空一聲叮嚀。

老陳說這詞咋聽著這么熟啊?

馬小丹說誰聽著都熟。趙晶晶說，后來我在街上也聽到這詞了，尋思誰這么缺德把我們家人的詩歌給盜版演唱了，買了碟一看，原來他抄的是人家的歌詞，叫什么來著?

馬小丹說《潮濕的心》。老陳說怪不得這么耳熟呢。這個沒囊氣的玩意兒!

沒想到趙晶晶一聽老陳的話，不樂意了。沖著老陳說，你說誰沒囊氣呀?

老陳一看晶晶翻臉了，就說你看，你看，怎么說著說著沖我來了，我是說六子故事里的那個男人。

不對吧?我怎么聽著好像在編排我家男人啊?六子一看要壞事，因為這個趙晶晶不定性，有時候說著說著，就翻臉了。就拿怨氣的眼光瞅老陳，可老陳卻根本沒看他，這可怎么辦?田六倒是見過場面的，就說，趙姐，聽故事哪有往自己頭上套的?一個外國老頭不是說過嗎?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你們家姐夫也不是蹬三輪的，不是開電瓶車的嗎?

就是啊。王雄齜著大金牙過來打圓場了，這個我也好像看過啊，六子，那個人好像是政府開車的吧?經常拉著局長上小姘那去，一來二去的，他跟那個小姘勾搭上了，局長給那個小姘買的衣服，穿不了，他就給自己的媳婦拿回來，后來局長上他們家去，—看他老婆身上穿的眼熟啊!就穿幫了，就找個機會把他給開出來了。人們的眼光這回轉向馬小丹了，因為她的男人就是給局長開車的，好像就有相似的經歷。只是不同的是，馬小丹的男人好像是發現了局長摟錢的秘密被開出來的。

馬小丹的臉開始轉陰了，和外面的天好像沒什么兩樣，她可能以為自己的男人是不是隱瞞了被開的秘密。這回趙晶晶樂了，尋思話，你不是給六子提示嗎?活該!

老陳和田六一看壞了，這個王雄怎么這么沒水平，怎么比六子還差呀!怎么打圓場打到觀眾身上去了?

還是老陳來得快，我說王雄，你這是打哪看的呀?是王剛講故事啊還是金飛傳奇呀?

王雄一看馬小丹的臉，嚇得腦子亂了，尋思她怎么疑心了?好像我知道什么底細似的，就趕緊說金飛傳奇。

老陳說你可拉倒吧。別瞎說，還是聽六子講。六子的腦子也亂了，就胡編亂造了。說就是這個蹬三輪的，他呀，其實早就有心思了，他經常和別人說要換小舅子。

趙晶晶好像恢復正常了，說噓，這幫臭男人，說換媳婦就換媳婦唄，還婉轉地說換小舅子。

田六一看趙晶晶不來氣了，就說，他呀趁著老婆白天上班，就把那個相好的領家去了，誰知道他也是點背，媳婦沒抓著，可小舅子給他們家送血腸趕上了，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

田六示意馬小丹，尋思讓她也高興高興，管她說什么呢?說什么都可以，就是逗個樂吧，好讓大伙解解氣。誰料想馬小丹還沒開口，趙晶晶卻把話先接了，我要是那個小舅子呀，就用血腸把這對狗男女勒死。

人們開始笑了。六子也笑了，尋思話這大咧子可真夠狠的。就覺得這話也替老陳傳到了，關鍵是別讓人家馬小丹不痛快呀!便說，再猜。

老陳說讓小舅子胖揍了一頓。

開始有人把目光移向王雄，王雄不自覺地摟住笑，把疑惑的眼睛轉向老陳。老陳一看又冒失了，說到人家王雄的痛處了。老陳真想扇自己一個嘴巴子。誰料人家馬小丹更來狠的，一出語，就讓氣氛變成火藥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