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頂乘涼的日子

一年一度盛夏的到來，使我想起在沒有空調的日子里。我年輕時盛夏酷暑戰斗在農業生產第一線，那時候不論多苦多累，都能挺住，妻子說我是“耐溫將軍”。我中年時調到地區工作，住在一棟六層樓的頂層上，房子坐東朝西，頂層又無隔熱層，一天到晚三面受曬。隨著地球日漸變暖，氣候溫度不斷升高，一到了夏天這房子里就特別熱。我每天下班回到家中，感到十分疲勞，可是，室內室外熱浪滾滾，家中像火爐。墻壁和家具熱得燙手，中午不能午睡，晚上不能安眠，畢竟人到了中年，我深深感到夏天使人沒有藏身之處，日子非常難熬。

當時，整棟樓住著36戶人家，家家戶戶都沒有安裝空調。為了同酷暑炎熱作頑強的斗爭，一到夏天，全樓棟的人全部上到樓頂乘涼睡覺。我剛調到地區工作，與這些人不大熟，也趁機到樓頂上去乘涼，想漸漸與人們混熟。晚飯后，人們都提著涼水將樓頂水泥板澆透，然后搬上涼床、席子、墊子，安放在樓頂水泥板上，涼床、席子、墊子擺得密密麻麻的。天未黑，男女老幼都從家中走到樓頂上來，還帶著降溫的綠豆湯、豆漿、酸梅湯、冰棒等食品和飲料，互相贈送品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小孩們則在樓頂西邊一側玩耍：老婆婆、老爹爹、女士、男士，都各扎一堆，一邊搖著扇子，一邊談敘家常。內容極為廣泛，國際國內形勢，歷史現實，工作家務，兒女教育，逝去的歲月，無所不談。老年人慢語輕聲：男女青年則有所不同，時而歡聲笑語，時而慷慨激昂，談得熱火朝天，談得特別開心。這樣的乘涼，既驅走了炎熱，又享受一片清涼：既增長了知識，又加深了相互之間的了解，增進了友誼。大家都感到非常溫馨和愉快，像一個大家庭，人際關系非常和諧。

每到晚上11點多鐘，人們都感到疲倦了，就回到自家的涼床或席子上就寢。但是，每家都是各執一頭。因為席子與席子挨得很近，人睡著了翻身時，時而你的腿伸到他家的席子上，他的腿伸到你家的席子上，但是，彼此之間互相諒解，知道這是無意的，從未鬧過什么矛盾和風波。

妻子提議說，我們年紀都大了，經不起炎熱的煎熬，1995年便買了空調。盛夏炎熱開著空調，室內一片涼爽。中午和晚上皆可以舒舒服服睡一個安逸覺，第二天精力充沛。這棟樓的36戶人家也相繼買了空調，都在家中度夏，不再上樓頂乘涼睡覺了。十多年過去了，但是。每當人們談及樓頂乘涼的事，仍然十分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