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鄉》是是中國近現代作曲家、音樂理論家和音樂教育家黃自選用了詞人韋瀚章的同名處女詩作創作的藝術歌曲。從《思鄉》的創作背景來看,當時中國正處于政治黑暗、現實腐敗、人民飽受外族入侵之苦、國土淪喪之悲的時代,這一切都對當時中國知識分子產生了巨大的深重的影響。自古以來,中國文人傳統的兼濟意識、憂患意識,使得當時的知識分子無法擺脫對世事的關注,不過作為個體來說,他們又無法以一己之力與之抗衡,所以他們的人生觀、價值觀開始向個體生命的自足自樂轉變——或遠離塵世,游蕩于山川田園,追求著自然的自由閑散;或寄情于文學藝術,通過對自我內心、情感世界的自省和體驗來尋求生命的真諦。故而此曲中的家鄉可以理解為具體的地方,不過它一旦與藝術家的審美經驗融為一體,就不僅僅是作為“故鄉”的象征,而更鮮明地指向一種精神歸宿,即“心靈的故鄉”。心靈的漂泊無依、精神的孤獨和焦慮在黃自的藝術歌曲中表現出對精神故園的執著追尋。
一、《思鄉》的音樂風格
《思鄉》創作于1932年,在淺吟低唱中流露出作者濃濃的思鄉懷舊之情。該曲是黃自創作的眾多藝術歌曲中極具代表性的一首,旋律優美、樸實,曲式結構為帶有前奏、間奏與小結尾的二段曲式、行板速度(Andante),音樂集中展現出他的創作風格和個性。
前奏部分一開始即采用#f1音,形成小二度的旋律進行,而這正是作者內心漂泊無依、渴望尋求歸宿的真實寫照。而在第一樂段旋律中也多次出現這樣升高半音的旋律,這種創作手法的運用賦予樂曲色彩多變的效果。
在聲樂旋律部分,第一樂段一開始便運用旋律下行模進的手法,渲染出作者的離愁別緒,伴奏音型主要以琶音的形式來表現,同時在和聲方面運用V13和弦以及其他附屬和弦,極大地渲染出歌詞的內涵意境。如“獨自個憑欄無語”這一樂句,作曲家在“憑”字一處的伴奏運用了Ⅱ級屬七和弦,不僅在音樂調性上產生了離調的效果,而且通過音樂刻畫出作者對于“心靈的故鄉”的一種急切的追尋。而“更那堪墻外鵑啼,一聲聲道:‘不如歸去’”這一樂句旋律先是上行,然后再下行,同時運用三連音和強拍上的后半拍休止,形象地刻畫出杜鵑啼鳴的情景,將作者急切思歸的心情渲染得淋漓盡致。
歌曲的間奏作用在于承前啟后,開始是用鋼琴音色模仿杜鵑的啼鳴聲,然后伴奏音型逐漸地從琶音過渡到柱式和弦,同時也能夠感受到和聲的緊張、不穩定,造成一種緊張迫切之感。
第二樂段開始,繼續通過各類連續的不同功能的七和弦(包括附屬七和弦)的交替使用,使高聲部與低聲部半音化反向進行,具有張力,形成了情緒激動的效果,有力地配合聲樂旋律聲部,將作品逐漸推向高潮。除此之外,第二樂段中“惹起了萬種閑情,滿懷別緒。問落花……”這一段的處理中出現了詞曲結構“不同步”的現象,也就是說三句歌詞處理為兩個樂句,這使得“滿懷別緒”一句沒有停頓,緊接“問花落……”并且形成了高潮,將作者心中積蓄的愁情別緒完全抒發出來。在“隨渺渺微波是否向南流”之處,鋼琴一串琶音過后,伴奏重又出現柳絲的描寫,暗示游子懷著離情別緒,要隨流水一同歸去。而在“我愿與他同去”這一樂句,作曲家不僅在力度表現上運用從弱漸強的手法,而且還運用旋律上行的手法將作者的一腔愁緒盡情地抒發。
二、《思鄉》的演唱特點
黃自創作的藝術歌曲重視古典詩歌式的鏗鏘音節,反對“以曲害意”的創作。他在創作之前,總是要反復吟誦歌詞,直到把歌詞的全部聲韻弄清。為了嚴守歌詞節律,他對樂曲中輕重音的搭配,十分嚴格。從《思鄉》我們就不難看出黃自將音樂與語言結合得非常生動形象,自然而富于表情,是詞曲完美結合的典范之作。
首先,我們從其文學內容上,便不難看出,這篇歌詞共分上下兩段,上段內容主要以描繪景色為主:“柳絲系綠,清明才過了,獨自個憑欄無語。更那堪墻外鵑啼,一聲聲道:‘不如歸去!’”清明時節,游子在他鄉登高遠望,遠望故鄉,眼前柳絲新綠,耳畔杜鵑啼鳴,這一切都將其內心對于故土的思念激起,心中萬分惆悵,而心中的這份惆悵既是對于現實故土的思念,更是作者尋求精神歸宿的一種體現。隨即下段內容則以抒發情感為主:“惹起了萬種閑情,滿懷別緒。問落花:‘隨渺渺微波是否向南流?’我愿與他同去。”這里則是對于游子內心情感的直接描述——“萬種閑情,滿懷別緒”,最終,將自己的一腔愁情寄托于“流水落花”,直至遠方的故鄉。
作為演唱者,在對歌曲進行二度創作之前,需要很好地對歌曲的文學內容進行準確分析與把握。在演唱之前,一定要先誦讀歌詞,體會作者內心的情感,即通過誦讀與作者的心靈進行溝通。同時,誦讀歌詞還可以幫助演唱者準確把握語言的節奏重音,咬字行腔。如在其中出現“綠”“語”“啼”“去”“緒”這類字詞,演唱者對此需特別加以注意,這些字的韻母都是“ü”,屬于撮口呼,顧名思義,撮口呼即要求演唱者在演唱這些字時,需將嘴唇撮起來,同時還應注意歸韻時要將母音放松,做到“咬而不死”。
其次,我們從其音樂內容上看,同樣可以將其分為兩個部分,第一個部分音樂旋律猶如涓涓細流,將游子的那份愁情別緒通過音符表達出來。隨著伴奏中柱式和弦的出現以及諸多七和弦的應用,第二部分音樂情緒發生了變化,游子心中那份激動,那一腔愁情伴隨著不斷變化的和弦色彩直到全曲的高潮——“問落花……”這一段中 “問”字的這個g2音不僅是全曲的最高音,音樂的高潮,同時也將情緒和情感渲染至頂峰,使游子心中那一腔愁情盡情得以抒發。在“隨渺渺微波是否向南流”之處,鋼琴一串琶音過后,伴奏重又出現柳絲的描寫,暗示游子懷著離情別緒,要隨流水一同歸去。
演唱者在音樂處理方面,除了需要準確把握歌曲旋律音準、節奏以外,還要用心揣摩音樂所包含的內在思想情感。如聲樂部分旋律開始時的下行模進,猶如聲聲嘆息,讓我們感受到作曲家用音樂所表達的那份淡淡的哀愁,故而,在演唱時,我們必須將這份哀愁用嘆息的語氣輕輕地訴說出來。需要注意的是,在演唱此類藝術歌曲時,必須注意音色的控制,其音色盡量避免戲劇化,應該以抒情性的音色為主。
黃自的《思鄉》滲透了中國儒家的“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中和之美的審美原則,音樂并沒有一直沉溺于哀愁、憂傷的情緒,更強調情感控制與和諧,同時體現出道家的“自然”、“虛靜”,展現出一種自由、超脫、閑適的人生和藝術境界,并且表現出一種對自然美的關注與推崇,這種注重人與自然交融的思想,也是西方浪漫主義思想與中國“天人合一”思想的集中體現。
(作者單位:姚霆,揚州大學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