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篇不只是一連串句子和段落無序的結合,而是一個結構完整、功能明確的語義統一體。語篇要求詞句之間在語言形式上具有粘連性,在語義上具有連貫性。HallidayHasan提出了“語篇銜接”的概念,并進行了系統的研究,提出了銜接的基本理論框架和在語篇中的具體體現[1]。銜接是一個語義概念,指存在于語篇中,并使語篇得以存在的語言成分之間的語義關系。銜接是語言機制的一部分,運用照應、省略、替代、連接和詞匯銜接等手段使各個語言成分成為整體。而連貫則使篇章被感到是一個整體而不是一串不相關語句的程度,使篇章成為一個有意義的整體,而非無意義堆砌的一種感覺。HallidayHasan認為連貫性是語篇區別于非語篇的一個重要標記。語篇的連貫性可以表現為文本表層結構上的銜接和深層結構中語義的連貫。
連淑能認為,漢語句子間通過邏輯、意義隱性連接,句式呈流散型,而且多用人稱和主動句;英語句子結構繁復,而且多用物稱和被動句[2]。這是因為,西方傳統的思維方式使得他們在使用語言方面較強調客觀作用,注重物對人和人的思維方式或行為的影響。因此往往突出主語,強調主語“物”的重要性,讓物以客觀事實的形式表達出來。漢語則注重主體思維,往往從自我出發來敘述客觀事物,或傾向于描述人及其行為或狀態,著重強調人對事、對物或對人本身的作用或影響,以為所有的行為或事情都是由人這個行為主體來完成的。
從語法角度看,英語主語具有名詞性特征,英語主語一般由名詞性詞組來充當。漢語主語詞類具有多樣性。漢語的實詞、各種詞組及從句都可以做主語。劉宓慶認為漢語主語可以看作一個“話題”,動詞性、形容詞性、量詞性及助詞性的事物、句子都可以成為“話題”[3]。幾個漢語句子可以濃縮為一個英語復句,漢語句子話題的個數往往多于英語;漢語往往人稱和物稱同時運用而使句子話題紛雜;而英語為了連貫的需要,通過調整語態,使句子話題或主位同一。
英漢語句子結構最主要的區別在于英語重形合,漢語重意合。所謂“形合”就是主要靠語言本身語法手段;所謂“意合”主要靠句子內部邏輯聯系。因此,英語結構緊湊嚴密,句式呈聚集型;漢語結構簡練明快。英語句子主要采用主謂機制,主語不可缺少;而漢語在表達一些比較復雜的思想時往往借助動詞,按時間順序、邏輯順序逐步交代,層層鋪開,主語常常省略或隱含,主要靠意合[4]。
張敬認為,譯文的連貫是翻譯達意必不可少的條件[5]。如果源語語篇在各個層面上都是連貫的,那就要求譯語語篇也應該是連貫的,在構建譯語語篇連貫時,既要尊重源語語篇連貫的方式,又要充分考慮到譯文讀者的可接受性,在這兩者之間找到最佳的平衡點,使譯語語篇帶給譯語讀者的感受與源語語篇帶給源語讀者的感受相同的同時,又使譯語語篇的語言形式符合譯語讀者的語言習慣。由此可見,語篇連貫對翻譯有著重要影響。
以Halliday為代表的系統功能語法學派主張,翻譯是尋求原文與譯文在概念意義、人際意義和語篇意義的對等,單位應該建立在語篇上。這一理論以一個新的角度——從語篇出發而不是從詞、句出發——對翻譯研究提供了十分重要的啟迪意義。翻譯的對象和最終產品都是語篇。因此,翻譯過程實際上就是“重塑篇章連貫,實現意義鏈接,營造新的語境,建立新的互文關系的過程”。因此,話語銜接理論對翻譯中語篇的連貫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筆者擬通過《紅樓夢》代表性人物的對話為例,對人物對話的英譯進行分析對比,探討漢英翻譯中忠實原作的內容和形式的問題,指出譯者應該在語篇銜接與語義連貫的問題上充分認識漢英語言的差異,并在翻譯過程中通過一定的策略實現英語語言的語篇銜接和語義連貫的統一。
寶玉便笑道:“姐姐通今博古,色色都知道,怎么連這一出戲的名字也不知道,就說了這么一串子。這叫‘負荊請罪’。”寶釵笑道:“原來這叫做‘負荊請罪’!你們通今博古,才知道‘負荊請罪’,我不知道什么是‘負荊請罪’!”[6]
“Why, cousin,” he cried, “surely you’re sufficiently well versed in ancient and modern literature to know the title of that opera. Why do you have to describe it? It’s called Abject Apologies.” “Abject Apologies, is it?” retorted Pao-chai. “You two are the ones well versed in ancient and modern literature, so of course you know all about ‘abject apologies’——that’s something quite beyond me.” [7]
這段話是看戲時寶釵故意裝作不知道戲名,以此來諷刺寶玉和黛玉之間親密的關系,體現了漢語意合的特點:寶玉的話句子松散,總共兩個句子,卻用了三個逗號兩個句號,尤其是前一個句子,除了第一個分句以主語“姐姐”開頭外,接下來的幾個散句都是無主語句。而譯為英語時,譯者只用了一個句子就把原文三個句子要表達的內容包括了,使用了焦點句法,體現出英語句子結構完整、注重形式銜接的特點。原文中的指示代詞“你們”是寶釵嘲笑寶玉和黛玉兩人之間經常小吵小鬧,但“你們”是一個泛泛的概念,只有在上下文中才能判斷出來所指代的人為寶玉和黛玉,而翻成英語時僅僅一個“You(你們)”很可能使這一概念比較模糊,因此譯者補充為“You two(你們兩個)”,這樣才符合英語嚴密規范的特點。寶釵的話中,總共三個完整的句子,卻連用了三個“負荊請罪”,以此來暗中諷刺寶玉上門向黛玉道歉。在譯文中,譯者避免了漢語用重復手法來強調表達含義的特點,在最后一個句子用代詞“that”來替代“負荊請罪”,避免了重復,使結構緊湊,行文清楚連貫。同時,原文的句子沒有任何連接代詞或連接副詞,從字面上看不出各個句子之間的因果聯系,而譯文中譯者使用因果關系副詞“so(因此)”,準確地表現出了兩個句子之間的因果關系,達到了形式上的銜接和句子的結構完整。
漢英語篇的對比研究表明,漢英兩種語言在實現語篇銜接和語義連貫上采用的策略有很大差異,表現出不同語言之間的體系性差異。在漢英翻譯過程中,譯者要充分理解源語語篇,要注意找出其語義、語用連貫以及原文信息和讀者的認知環境之間的深層連貫,選擇適當的語篇形式,重構譯文,采用注釋性翻譯等技巧補譯相應的原文內涵,使譯語語篇在譯語讀者中達到與源語讀者相似的反應。
【參考文獻】
[1]張德祿.導讀Halliday Hasan Cohesion in English 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1.
[2]連淑能.英漢對比研究[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3.
[3]劉宓慶.中西翻譯思想比較研究[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5.
[4]陳安定.英漢比較與翻譯[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社,2002.
[5]張敬.語篇連貫與翻譯[J].中國科技翻譯,2010.(5):26-29.
[6]曹雪芹.紅樓夢[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4.
[7]Yang Hsian-yi Gladys Yang. A Dream of Red Mansions. Peking: Foreign Language Press,1978.
(作者簡介:王二霞,河南財經政法大學外語系講師,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