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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賭局

2010-12-31 00:00:00戎亞坤
啄木鳥 2010年8期

空房血跡

山西省陽泉市,這個位于黃土高原上的城市,不僅是連接山西、河北兩省的交通樞紐,更是全國最大的無煙煤生產(chǎn)基地。正是這種良好的地理條件和資源優(yōu)勢,使得陽泉市在近百年的發(fā)展中,成為了一個商業(yè)較發(fā)達的城市。

2009年12月24日,圣誕節(jié)前夜,陽泉市新建路某洗衣店的老板娘劉藝芳在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后,也準備打烊回家。這時,她的手機傳來一陣陣的“叮咚”聲。她急忙打開手機,原來是親人和朋友發(fā)來的祝福短信。翻看著這些溫馨的短信,劉藝芳露出會心的笑容。但忽然間,劉藝芳臉上的微笑不見了,因為她想起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她的婆家妹夫王帶橋。

王帶橋是安徽省潛山縣人。2006年,他告別了妻兒,來到陽泉做禮品批發(fā)生意。今天中午王帶橋還來到劉藝芳的洗衣店里,興高采烈地告訴劉藝芳他剛剛與某企業(yè)簽訂了一份價值十五萬元的禮品購買合同,明天他就要去石家莊進貨了。但為什么在圣誕夜來臨之際,他卻沒有給劉藝芳發(fā)一條短信呢?要知道,在陽泉,劉藝芳夫婦是王帶橋僅有的親人……

“這個家伙在玩兒嗎?”劉藝芳心想。

所謂的“玩兒”,其實就是賭博。王帶橋平常喜歡跟幾個老鄉(xiāng)聚在一起賭個五十一百的,他的賭癮很大,去年就在牌桌上輸?shù)袅藥兹f塊錢。

想到這里,劉藝芳有些坐不住了,她拿起電話撥打王帶橋的號碼。劉藝芳認為,自己這個做大嫂的,絕對有義務提醒王帶橋不要因賭誤事,順便也叮囑他提高警惕注意安全,因為王帶橋下午還說過,他進貨需要七萬塊現(xiàn)金,那么,他的住處一定放著很多錢……

但是,手機里卻傳來冷漠的女聲:“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已關機……”劉藝芳掛掉電話,心里有些疑惑。王帶橋是個生意人,所有生意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二十四小時開機,關機不僅會錯過稍縱即逝的商機,還會讓遠在他鄉(xiāng)的親人擔心。而明天就要動身去河北的王帶橋,怎么就偏偏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如此反常呢……

這是一個張燈結(jié)彩熱鬧非凡的平安夜,但在劉藝芳的心里卻潛藏著一絲不安。

一天兩夜后,也就是2009年12月26日下午1點,王帶橋的手機依然處于關機狀態(tài)。劉藝芳越等越心慌,她向洗衣店的收銀員交待了幾句之后就立即趕往王帶橋的租住處,但劉藝芳敲了足足五分鐘的門,也沒見有人回應。于是她又叫來了幾位安徽老鄉(xiāng),找到一位開鎖師傅,將屋門打開了。

房間內(nèi)空無一人。劉藝芳和老鄉(xiāng)們走進房間四處查看,屋里的情景讓人有些詫異,就在王帶橋那張由兩張單人床拼起來的大床上,被褥和床單全部不翼而飛,而擺放在里間的轉(zhuǎn)角沙發(fā)的棉胎表面有幾個零星的血點。劉藝芳心中一緊,急忙打開所有的抽屜,結(jié)果與她料想的一樣——七萬塊現(xiàn)金不見了!就在劉藝芳心中疑慮時,忽然,她驚得后退一步,因為就在她轉(zhuǎn)身時,她看到了墻上飛濺的血跡!

妹夫失蹤,房間內(nèi)的多處血跡,不翼而飛的七萬塊現(xiàn)金……

一定是出事了!劉藝芳拿出手機,按下了“110”。

深夜尖叫的女人

接到報案后,當日帶班的陽泉市城區(qū)公安分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董培祿立即帶領刑偵技術人員趕赴現(xiàn)場,同時,陽泉市公安局刑事技術處處長胡潤平也立即組織法醫(yī)和痕跡專家趕到現(xiàn)場提供技術支援。

出完現(xiàn)場后,董培祿立即向有關領導匯報了案情。與此同時,陽泉市城區(qū)公安分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張亞杰帶領偵查員開始了對附近居民的調(diào)查走訪。他在走訪中了解到這樣一個情況:圣誕前夜,住在王帶橋?qū)﹂T的王老漢因女兒醉酒徹夜未眠。他在夜半時分聽到對門傳來長達十幾分鐘的女性尖叫聲,王老漢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把門打開一條縫觀察動靜,看到三個大漢從王帶橋的房間里走了出來。

在王帶橋的住處,胡潤平和其他技術員經(jīng)過仔細勘查后發(fā)現(xiàn),盡管墻壁上和桌柜邊緣有多處血跡和砍痕,但由于室內(nèi)被人清洗過,許多有價值的證據(jù)都被毀掉了。這時,胡潤平看到床下有一道大約30厘米長的血痕,于是他與技術員們一起搬開了這張由兩張單人床拼起來的大床。果然,在床底有一大片血跡,這片血跡的血清和血漿已經(jīng)分離,并干裂成塊。

法醫(yī)判斷,這片血跡的血量已經(jīng)遠遠超過1500毫升。而一個人的失血量如果超過1500毫升,就會因大腦供血不足導致神志不清、昏迷甚至死亡。

由此看來,在這間凌亂的出租屋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場激烈的打斗!

法醫(yī)們提取血樣進行了Y染色體檢驗,并以王帶橋哥哥的血液樣本為比對標本,證明了現(xiàn)場血跡是一位與王帶橋哥哥同一父系關系的男性遺留下的。但可惜的是,王帶橋的女兒還遠在老家安徽,暫時沒有做親子鑒定的條件,所以,盡管警方傾向于認為血跡是王帶橋的,但還不能百分之百肯定。

那么,是王帶橋殺人后潛逃了呢?還是他被殺之后轉(zhuǎn)移了尸體呢?在這種情況下,對門老頭所說的“夜半女人尖叫”就為偵查員們提供了一個較有價值的線索。那么,半夜尖叫的女人到底是誰?她為什么發(fā)出長達十幾分鐘的尖叫呢?

在沒有尸體作為證據(jù)支持的情況下,陽泉市公安局城區(qū)分局將“12·24王帶橋失蹤案”暫定為“疑似被侵害案”,并成立了專案組。由城區(qū)公安分局局長李寶祥擔任總指揮,分管刑偵的副局長盛大輝任副總指揮,刑警大隊副大隊長董培祿任專案組組長。李寶祥總指揮抽調(diào)高建峰、尚萬新、荊虎生、閆志平、王永軍和馮骉等精兵強將組成專案組。同時,“12·24疑似被侵害案”引起了陽泉市公安局領導的高度重視,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支隊長李慧林、政委程波、刑偵處處長高志兵等領導為專案組提供了大力支持,并委派市公安局刑偵處副處長王醫(yī)平率刑偵處精干力量充實專案隊伍。

專案組成立后的首要任務,就是找出那個在王帶橋的宿舍里尖叫的女人。

專案組的民警們馬不停蹄地走訪王帶橋的老鄉(xiāng)、親戚和客戶。最后他們得知,王帶橋經(jīng)常出入歌舞廳,跟兩名陪舞小姐有不正當關系。于是,偵查員們做出了這樣的設想:2009年12月24日晚,王帶橋?qū)⑴阄栊〗銕Щ丶液螅〗惆l(fā)現(xiàn)了房間里的大量現(xiàn)金,于是她趁王帶橋不注意,偷偷打電話叫來幫手,準備趁王帶橋睡著之后偷走現(xiàn)金。但不幸的是,她的偷竊行為被王帶橋發(fā)現(xiàn)了,偷竊變成了搶劫,而王帶橋在打斗中喪命……

偵查員們根據(jù)這個設想,將王帶橋經(jīng)常出入的歌舞廳,即濱河一帶娛樂場所的監(jiān)控錄像全部調(diào)了過來,為了迅速找出嫌疑人,董培祿安排民警小馮負責觀看監(jiān)控錄像。小馮接到任務后,坐在電腦前一聲不響地看了一天一夜。這天凌晨,當董培祿走進視像室時,小馮已經(jīng)靠在椅背上睡著了。這個年輕的偵查員今年才二十八歲,他的妻子在幾天前生了一對可愛的龍鳳胎,但案子發(fā)生后,小馮卻無暇照顧自己的妻子和初生的兒女……想到這里,董培祿心中涌起萬般感慨,他脫下自己的警用大衣,蓋在了小馮的身上,然后關掉燈,靜靜地退出了視像室。

專案組偵查員很快就找到了與王帶橋有來往的兩名陪舞小姐,但她們都表示最近沒有與王帶橋聯(lián)系。案發(fā)的那晚,她們正在陽泉市內(nèi)的一家大型卡拉OK坐臺,老板和同事都可以為她們作證。同時,負責觀看監(jiān)控錄像的偵查員小馮匯報——王帶橋在24日晚并沒有出現(xiàn)在濱河附近的娛樂場所。

既然如此,那個半夜在王帶橋租住屋慘叫的女人究竟是誰呢?

同時失蹤的第二人

2010年元旦,來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給整個華北地區(qū)帶來一場大雪,為新年增加了一重喜慶的節(jié)日氣氛。

但是,“12·24疑似被侵害案”專案組的民警們卻享受不到新年的歡樂。這天上午,董培祿與胡潤平、趙文軍、張亞杰一起,再次來到王帶橋的住處勘查取證。其實,現(xiàn)場在劉藝芳帶著老鄉(xiāng)入屋尋找王帶橋的時候就被破壞了,房間里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腳印和指紋。

唯一沒有被破壞的是洗手間,而洗手間也是兇手作案后沒有清理的一處所在。技術員們第一次勘查現(xiàn)場時就在這里找到了一枚模糊而殘缺不全的赤腳血腳印。

但可惜的是,這枚殘缺的血腳印并不具備鑒定條件,偵查員們只能根據(jù)其大致形態(tài)推測,腳印可能屬于一個女人。

胡潤平和趙文軍站在洗手間外,仔細地研究著這塊四方地面的痕跡處理顯現(xiàn)方案。這兩位有著多年刑事技術工作經(jīng)驗的專家知道,這個小小的房間內(nèi)很可能潛藏著對破案大有幫助的證據(jù),但這需要技術人員細心尋找,以免證據(jù)在不經(jīng)意間被破壞。所以,在最優(yōu)化的顯現(xiàn)方案提出之前,誰都不能輕舉妄動。

同時,董培祿與張亞杰在王帶橋住處的廚房里發(fā)現(xiàn)了兩把菜刀——其中一把被隨意地擺放在灶臺上,這把刀的刀刃上滿是干了的菜屑,刀背處也有斑斑銹跡。而另外一把則規(guī)整地直立在墻邊。這把刀锃光瓦亮,一條筆直的水痕貫穿整個刀面,刀口有些卷刃……這兩把差異巨大的菜刀說明,曾有人使用過它們,而那把被清洗得干干凈凈的菜刀很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用來行兇甚至是……分尸的……

就在兩人商討案情的時候,張亞杰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是王帶橋的一個老鄉(xiāng)打來的。“喂——”張亞杰按下了接聽鍵。

聽筒內(nèi)一片嘈雜聲,對方身旁似乎有很多人。只聽這位名叫史弘毅的老鄉(xiāng)急切地說:“張大隊!我們老鄉(xiāng)全在這里!他們反映還有一個老鄉(xiāng)也不見了!”

這時,張亞杰聽到史弘毅身邊有人插嘴:“沒錯沒錯……”

史弘毅繼續(xù)說道:“老鄉(xiāng)們說這個人也是在王帶橋失蹤的那幾天不見的,說不定他跟王帶橋一樣,也出事了……”

原來,與王帶橋一起失蹤的,還有一位名叫邵院生的安徽老鄉(xiāng)。而在所有來陽泉做生意的安徽人當中,邵院生與王帶橋走得最近,他不僅經(jīng)常到王帶橋的家里去睡覺,還知道許多王帶橋的秘密。所以,安徽老鄉(xiāng)們都懷疑邵院生很可能與王帶橋一起被害了。

“邵院生住在哪里?”張亞杰問道。

史弘毅回答:“就住在對面三樓上,從王帶橋的廚房望出去還能看到邵院生的窗戶。”

掛掉電話,張亞杰透過廚房窗外零星的雪片看到了對面三樓那扇緊閉的窗戶。

很快,偵查員們找來了開鎖匠,準備打開邵院生的房門。就在鎖匠蹲在邵院生的房門口找工具時,一名偵查員拉了拉張亞杰的衣角,張亞杰轉(zhuǎn)頭一看,一個高大的男子帶著極為漠然的表情站在面前。幾秒鐘后,男子幽幽地吐出一句:“你們?yōu)槭裁匆_我的門?”

他就是邵院生?

賭桌上的友誼

“哦……沒什么……”張亞杰清了清嗓子,“你的老鄉(xiāng)們反映你這幾天不見了蹤影,他們擔心你有事,所以我們上來看看。”張亞杰故意沒有提到王帶橋。

邵院生并沒有與張亞杰的目光接觸,他木訥地打開門,低聲說了一句:“我出門時忘記帶電話了……你們進來吧。”

偵查員們進屋后,邵院生還沒給民警們讓座,就迫不及待地從背包里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支,匆忙點上,大口大口吸起來。張亞杰見狀,并沒有急著問話。一支煙后,邵院生的臉上才有了些許生動的表情,他滿懷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這幾天在外地跑生意,太累了……哎……生意不好做呀……”

“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張亞杰也笑著問道。

“禮品生意。”

“哦?禮品生意在圣誕節(jié)元旦期間很好做吧?你這次出去,走了五六天吧?”

“嘿嘿……”邵院生笑了笑,“不一定不一定,碰巧就是這幾天有人要貨,我也沒辦法啊……”

張亞杰一邊問,一邊打量著邵院生——這是一個身材高大的英俊小伙,穿著一件淡灰色的中長款棉衣,淡藍色厚質(zhì)牛仔褲和白色的匡威休閑鞋。看起來像是個大學生。

“你喜歡穿休閑服嗎?”張亞杰接著問道。

邵院生沒想到張亞杰會問這個問題,他先是一愣,緊接著便恢復了笑容:“是啊,方便舒適嘛。”

“哦?你有多少休閑服啊?”張亞杰并沒有結(jié)束關于衣服的提問,“看你是個精干的小伙子,一定有不少衣服吧?能讓我們看看你的衣柜嗎?”

“行,您請便。” 邵院生帶著偵查員走進里屋,打開了衣柜。

張亞杰繼續(xù)問:“你有哪些衣服?都跟我們說說吧。”

“呃……”邵院生撓了撓頭,“我想想,這一時還想不起來……有一套藍色的運動衣,還有三四條牛仔褲……”

就在邵院生逐件說出他的衣服時,張亞杰沖身邊的偵查員使了個眼色,偵查員會意地點了點頭。

“其他的呢?”

“我還有兩套西裝,不過很少穿。還有兩三件毛衣……哎,我一個人在外地,也沒有多少衣服。”邵院生回答道。

“你認識王帶橋嗎?”張亞杰突然進入了正題。

“認識,我跟他的關系還不錯。”這時,邵院生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他抬起頭來望著張亞杰,“王帶橋怎么了?”

張亞杰并沒有回答邵院生的問題,而是問道:“你跟他是怎么認識的?”

邵院生大概意識到眼前這些警察不是那么輕易能打發(fā)走的,于是他拉過了桌邊的方凳坐下,開始講述他與王帶橋相識的經(jīng)過。

那是2007年的盛夏,王帶橋正在一個老鄉(xiāng)的宿舍里打麻將,當時他的手氣很差,眼看自己錢包中的紅色鈔票越來越少,王帶橋的怒火在胸腔內(nèi)熊熊燃燒。

這時候,從門外走進來幾個安徽老鄉(xiāng),其中就有邵院生。邵院生來到陽泉沒多久,他聽說幾個老鄉(xiāng)在樓上打牌,主動提出上來看看。進屋之后,看到煙霧繚繞的房間內(nèi),四個赤膊男子圍坐在麻將桌邊大聲吆喝著:“東風!”“四萬!”身在他鄉(xiāng)為異客的邵院生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條件反射似的抓了抓手心,向麻將桌探了探頭,然后站在了其中一個男人的身后。這個男人就是王帶橋。

王帶橋正猶豫不決不知該怎么出牌,把手中的麻將牌敲得啪啪作響。舉棋不定的他轉(zhuǎn)回頭望了望身后的邵院生,說道:“兄弟,你看這牌怎么打?”

邵院生并沒有說話,而是直接從王帶橋面前的牌中抽出一張,輕輕地打了出去。說來也怪,就在邵院生幫王帶橋打出這一張牌之后,王帶橋立刻時來運轉(zhuǎn),大殺三方。賭局結(jié)束后,王帶橋點算著自己的戰(zhàn)果,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贏回了輸?shù)舻腻X,而且還凈賺幾千塊。他認定了邵院生就是他賭臺上的“福星”,于是拿著贏來的錢請邵院生下館子進歌廳,直到將這幾千塊揮霍殆盡……

說到這里,邵院生又問道:“王帶橋到底出什么事了?”

張亞杰緊盯著邵院生的眼睛:“他失蹤了。”

邵院生皺起眉頭:“失蹤?怎么會!他到石家莊進貨去了吧?聽說他接到一單大生意,現(xiàn)在應該在石家莊采購呢!”

“你跟王帶橋那么熟,應該對他男女關系方面的事有所了解吧?”

邵院生笑了笑,掐滅了手中的煙:“他一個人在外地做生意,感覺孤單也是正常的……嗯……他跟兩個小姐有來往,有時他會叫她們過來。”說著,邵院生向王帶橋租住屋的方向努了努嘴。

“除此之外呢?”

“他……”邵院生猶豫片刻,“他還有個情人,是開小貨車的司機,他們來往一年多了。不過……半年前,王帶橋回了一趟老家,回來之后沒多久他老婆就鬧上門來,說是王帶橋在外面染上了性病,回家的時候又把性病傳染給了她……”

開小貨車的司機?看來這個邵院生與王帶橋的關系真是不錯,其他老鄉(xiāng)不知道的秘密,邵院生竟能了然于心。

而這個開小貨車的司機,會不會就是那個深夜尖叫的女人呢?

錯亂的情網(wǎng)

韓智青將自己的小貨車開進了停車場,停好車之后,她獨自走了出來。路過出口時,看門的老頭兒摘下老花鏡,打開窗戶,探出頭來盯著她。

韓智青摘下手套,不耐煩地說道:“看什么看!”

老頭兒輕蔑地“哼”了一聲,又縮回腦袋,“砰”的一聲把玻璃窗關上了。

這個管理車輛出入的老頭兒是個有名的“八公”,最喜歡嚼舌根。曾經(jīng)有兩次,韓智青的兒子放學后在管理處等媽媽回家,老頭兒竟然問小男孩兒:“你媽給你找了幾個后爸?”小男孩兒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回去跟韓智青哭鬧了一場。為此,韓智青與老頭兒大吵了一架。

但老頭兒并沒有因此收斂他的“八公”本性,他仍然逢人就說韓智青開著一輛小貨車到處結(jié)交有錢的男人,尤其是當韓智青的兒子路過管理處時,他總會面帶嘲諷地探出頭去調(diào)侃小男孩兒:“喂!你媽怎么不送你到私立學校去讀書……”

想到這些,韓智青的鼻子有些發(fā)酸,她知道,這個社會對像自己這樣離了婚又帶著孩子還不得不東奔西走的女人總會有些偏見,但她別無選擇,一個女人要活命,要養(yǎng)孩子,就必須付出代價……

韓智青緩步向停車場的出口走去,這個時候,停車場沒有什么車輛出入,她能看到出口處那明亮的光線,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當韓智青走出停車場時,她的雙眼還沒有適應由暗到明的變化,就恍惚看到幾個身穿警服的男子站在面前。

“你叫韓智青嗎?”警察問道。

韓智青點點頭:“怎么了?”

“王帶橋失蹤了,麻煩你跟我們回去協(xié)助調(diào)查。”

王帶橋?韓智青渾身一顫。

韓智青并沒有隱瞞她與王帶橋的關系,在慘白的訊問燈下,韓智青瘦削的臉龐顯得十分疲憊。

2008年,這是韓智青離婚后度過的第四個年頭。離婚,對于每一個女人來說,都是個殘酷而悲痛的字眼,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也不會走這條路。韓智青與前夫的婚姻維持了七年,在第五年的時候,韓智青發(fā)現(xiàn)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為了兒子,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丈夫卻因她的隱忍而變本加厲,韓智青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選擇了離婚。離婚后,養(yǎng)活自己和撫育兒子的重擔全部落在了她這個小女人的肩上。為了生存,她考了貨車駕照,為陽泉城區(qū)的一些商店跑運輸,這些年里,韓智青掙到的錢上有血有汗更有淚,她是多么渴望有一個男人在她身邊鼓勵她支持她……

2009年初,韓智青遇到了王帶橋。起初韓智青只是為這個來自安徽的禮品生意人運貨,但王帶橋卻對她十分照顧,從不與她討價還價,而且還經(jīng)常提前付款。當然,韓智青不是傻瓜,她早已從王帶橋的態(tài)度和行為中讀懂了這個有老婆孩子的男人的心思,盡管王帶橋并不是韓智青理想中的男人,但心力交瘁的女人還是在無奈之中選擇了接受……

“你跟王帶橋在一起之后,感情好不好?”負責詢問的偵查員問道。

董培祿站在一旁靜靜地觀察著這個飽經(jīng)滄桑的女人。無數(shù)的線索和疑問在他的腦中糾結(jié)——案發(fā)當晚,鄰居反映王帶橋租住屋里傳來女人慘叫,而韓智青又與他有一段較長時間的非正當感情糾葛。所以,那個尖叫的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她,況且,韓智青還有一輛小貨車,具備行兇后移尸的條件……

“不不!”韓智青急忙否認,“我早就不跟王帶橋來往了,我們很久沒有聯(lián)系了!”

“為什么?”

“因為……因為……”韓智青低下頭,“因為他把性病傳染給了我……”

盡管韓智青與王帶橋的關系也不正當,但當韓智青得知王帶橋還與兩名陪舞小姐有來往時,她又變得像當年離婚時那樣悲憤,當她確認是王帶橋把性病傳染給自己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斷絕了與王帶橋的一切來往。

“平安夜那天你在哪兒?”偵查員問道。

“嗯……”韓智青欲言又止,“我有點兒私事,去外地了。”

“去哪里?”

“河南。”

“開你的小貨車去的嗎?”

“沒有,我坐火車去的,小貨車一直都放在停車場。”

“那怎么管理處的老頭兒說你的小貨車在那期間曾經(jīng)出入過呢?”

什么?韓智青沒有想到,管理處的老頭兒除了愛嚼舌根之外,竟然在警察面前造謠生事!這時,她心中涌起一陣強烈的委屈,這個走南闖北的“女強人”在訊問室里失態(tài)地哭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她哽咽道:“我想回家看看我的孩子……”

孩子。這兩個字也在敲打著董培祿的心扉。自從開始偵辦王帶橋失蹤案,董培祿就沒有見到過自己的兒子。兒子現(xiàn)在正在陽泉四中讀初二,成績并不是很好。每當董培祿看到兒子帶回的那一張張不盡如人意的考卷時,他都會忍不住大發(fā)雷霆,但過后一想,他心中又充滿了愧疚,如果自己有時間多輔導孩子,兒子的成績一定不會太差……當然,“12·24疑似被侵害案”發(fā)生以來,沒有回家的不止董培祿一人,專案組的偵查員們都放棄了休假,丟下戀人和親人,在局里忙進忙出。這是警察的責任。

想到這里,董培祿百感交集,他想長嘆一聲,但在證人面前,他還是忍住了。

千里求證

這一晚的訊問在韓智青的哭泣中結(jié)束了。韓智青的出現(xiàn),令這起“疑似被侵害案”有了些眉目:復雜的男女關系和染上性病,足以令這個身世坎坷但性格剛烈的女人心生殺機;再加上她還有一輛小貨車,具備殺人后移尸棄尸的條件。而且,王帶橋?qū)﹂T的老頭兒不是還說過嗎,慘叫過后有三個大漢從王帶橋的房間里走出來,這很有可能是韓智青咽不下這口氣,找來幫手狠狠教訓王帶橋,但沒想到下手太重,混亂之中錯將王帶橋打死……

再次提審韓智青!

這一次,韓智青非常配合地交代了她從月底到元旦期間的行蹤。根據(jù)她的口供,她在22日早晨離開山西去了河南,而且這次出門她沒有開自己的小貨車,小貨車一直都停在停車場里,她也沒有把車鑰匙交給其他人。

這個時候,專案組的幾名偵查員回到了陽泉城區(qū)公安分局。他們立即向總指揮李寶祥和專案組組長董培祿匯報他們到相關部門調(diào)查所得到的韓智青近日的行蹤——在平安夜到元旦的這一個星期里,韓智青除了25日和26日這兩天的行蹤無法查實之外,其他時間段她的確身處河南,直到2009年12月30日晚才回到陽泉。

那么,25日、26日這兩天,韓智青到底去了哪里?如果她這兩天偷偷潛回陽泉殺害王帶橋再回到河南,時間上也是來得及的。所以確定韓智青25日、26日這兩天的行蹤對這起“疑似被侵害案”的偵破至關重要。

于是,專案組的偵查員們連夜三審韓智青。

“韓智青,25日和26日這兩天,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去了河南。”

“去河南干什么?”

韓智青沉默了。

偵查員們互望了一眼,韓智青的沉默說明了她的心虛,偵查員們不約而同在心中思忖著:難道她真的回來殺了人?

“韓智青,想想你的兒子,他已經(jīng)沒有爸爸了,他不能再失去你。希望你能跟我們好好配合,如果你是清白的,我們絕對不會冤枉你!”

韓智青緩緩抬起頭來:“我那幾天……我跟別人說去河南考察市場,事實上……我是去見網(wǎng)友了,對方是河南人,我們網(wǎng)戀一段時間了……”

說完,韓智青還請求偵查員不要把自己網(wǎng)戀的事告訴兒子,因為兒子已經(jīng)因她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訊問結(jié)束后,專案組的偵查員們心情異常沉重。他們原本以為就要接近真相了,但沒想到一場虛幻的網(wǎng)戀又把他們帶出了八丈遠。而且,網(wǎng)戀是否真有其事,還需要核實……

總指揮李寶祥局長笑著鼓勵大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韓智青有沒有說謊,她到底是不是那個深夜尖叫的女人,只要我們走一趟河南就能查實了。培祿,事不宜遲,現(xiàn)在就訂火車票,你們辛苦一下吧。”

第二天一早,董培祿就帶著專案組的偵查員們坐上了去河南的火車。他們找到了韓智青曾住宿的旅館,調(diào)出了旅館的監(jiān)控錄像——果然,25日、26日這兩天晚上,韓智青都出現(xiàn)在監(jiān)控錄像中。而且,當時與她一起走進房間的,還有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

韓智青沒有撒謊。

絕境轉(zhuǎn)機

既然證明了韓智青是清白的,那么,誰才是那個深夜尖叫的女人?抑或……根本沒有這樣一個女人?

董培祿帶著兩名偵查員又趕往王帶橋所居住的小區(qū)。在小區(qū)門口,一家懸掛著“代售手搟面”字樣木牌的小店引起了董培祿的注意。董培祿讓兩名偵查員先到那個向警方提供“深夜尖叫女人”線索的老頭兒家去敲門,他留在小店里向老板了解情況。

“老板,生意很好吧?”董培祿隨口問。

“哎呀……一般啦,都是小買賣,發(fā)不了大財?shù)摹!?/p>

“你在這兒開店多久了?小區(qū)里的居民你大部分都認識吧?”

“是啊!我基本上都認識的……”這時,老板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抬起頭望著董培祿,“你是來問王帶橋失蹤的事吧?王帶橋我認識的。”

“那住在王帶橋?qū)﹂T的老頭兒呢?你也認識嗎?”董培祿不動聲色。

“認識——”說到這里,老板忽然笑起來,“這個老頭兒,我從沒見過像他那么有口才的人,口若懸河,繪聲繪色。不過他說什么都喜歡添油加醋,他的話能信一成就不錯了。”

“哦?是嗎?”董培祿接過話頭,“那關于王帶橋的失蹤,他說了什么?”

“他說他的女人當晚喝醉了,他整晚都沒睡,一直照顧他的女人,還說聽到王帶橋家有女人的尖叫,叫了有十幾分鐘呢……神乎其神的……”

“他的女人?”董培祿記得張亞杰曾親自問過老頭兒,老頭兒當時說的是“他的女兒”……

“那老頭兒家里還有其他人嗎?”董培祿繼續(xù)問道。

“老頭兒還有一個女兒,現(xiàn)在在廣東,好幾年沒回來過了,他們父女的關系很不好。老頭兒經(jīng)常在我這兒抱怨他女兒半年都不給他打個電話。”

“除了女人的尖叫,老頭兒還跟你們說了什么?”

“還說他聽到尖叫后打開門一看,就看到三個彪形大漢走出來——其實啊,這個老頭兒最膽小了,發(fā)生了那種事他根本沒膽量開門的,他這個人平時就喜歡聽聽故事,我估計他是故事聽多了,所以才把身邊發(fā)生的事情說得那么戲劇化。”

這時,兩名偵查員從小區(qū)里走了出來,他們向董培祿匯報:“老頭兒說早就不記得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了。而且我們也證實,他女兒今年根本就不在家。他支支吾吾的,一點兒都不像那天我們問他時那樣肯定。”

同一時間,專案組的另一隊偵查員也從停車場的管理處發(fā)回了消息,原來,那個說“韓智青的小貨車曾經(jīng)出入過”的老頭兒,其實是為了報復韓智青向警方提供假證詞。老頭兒最后承認,韓智青的小貨車月底就停在車場內(nèi),直到元旦前一天,韓智青才把它開出去……

黃昏。天空又開始飄起零星的雪花。董培祿與偵查員們一路無語。盡管在他們的警察生涯中,費盡全力仍一無所獲的情況時有發(fā)生,但他們沒想到,這一次竟被兩個各懷私心的老頭兒帶著游逛了一個“大花園”。

王帶橋已經(jīng)失蹤整整十天了,到現(xiàn)在仍然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王帶橋到底去了哪里?平安夜的那天晚上,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呢?

專案組的偵查員們回到分局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半,總指揮李寶祥召集大家開案情分析會。在會上,這位在刑偵戰(zhàn)線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警察反復強調(diào),不能讓嫌疑人因?qū)0腹ぷ鞯氖韬龆镏蠹⑴c專案組一起總結(jié)了第一階段偵破工作的經(jīng)驗和教訓。

會議結(jié)束后,李局長大手一揮,對偵查員們說道:“大家還沒吃飯吧?我也還沒吃!走,咱們到金酷涮鍋去!”

就在大家準備出門的時候,董培祿的辦公室響起了電話鈴聲。“喂——”董培祿抓起了聽筒。

“老董。”是市公安局刑事技術處的痕跡專家趙文軍打來的,“實驗我做過了,我們根據(jù)反復實驗的結(jié)果做了一個痕跡顯現(xiàn)方案。明天我和老胡過去,咱們研究一下……”趙文軍頓了頓,接著說道,“老董,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們那天在廚房找到的那枚指紋有比對結(jié)果了,是王帶橋的老鄉(xiāng)史弘毅的。”

史弘毅?

元旦那天,董培祿和張亞杰除了在廚房里發(fā)現(xiàn)兩把使用過的菜刀之外,還在水池旁的一個不銹鋼水杯上找到了一枚大拇指指紋,比對結(jié)果證明這枚指紋屬于王帶橋的老鄉(xiāng)史弘毅……這個史弘毅,不就是元旦當天給張亞杰打電話的人嗎?此時此刻,董培祿想起史弘毅對張亞杰說的話:“張大隊!我們還有個老鄉(xiāng)不見了……”

史弘毅?他會是“12·24疑似被侵害案”的嫌疑人嗎?

“鐵公雞”轉(zhuǎn)性

第二天早上剛上班,董培祿正與市局刑事技術處的專家胡潤平和趙文軍開會,王帶橋的外家阿嫂劉藝芳忽然扭送來一名“兇手”。

潑辣的劉藝芳大聲對董培祿說道:“董大隊!我把兇手抓來了!他!就是他害了我妹夫!”

董培祿一眼就認出了劉藝芳扭送來的“兇手”,沒錯!他就是王帶橋的老鄉(xiāng)史弘毅!這個小個子男人被劉藝芳拉扯著衣角,哭喪著臉辯駁道:“董大隊——真不是我啊——”

董培祿不動聲色地沖了杯茶,然后端著水杯坐回沙發(fā)上:“怎么回事啊?你們慢慢說吧。”

原來,這位名叫史弘毅的安徽人是一個做餐飲生意的小老板,昨天晚上,他與老鄉(xiāng)們打了整整一通宵麻將。但令同臺“搏殺”的牌友們吃驚的是,這個一向摳門兒的“鐵公雞”竟然轉(zhuǎn)性般豪爽起來,他一晚上從十元打到五十元,更從五十元打到百元,賭注一加再加,而他輸?shù)舻腻X也是一把接一把。更令牌友們大跌眼鏡的是,史弘毅并沒有對損失的鈔票表現(xiàn)出一點兒心疼,好像他輸?shù)舻牟皇清X,而是一堆冥紙。而且,在賭局上,史弘毅不止一次囂張地說道:“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史弘毅的反常令一位有心的看客想到了王帶橋的離奇失蹤,于是這位看客立即給劉藝芳打電話,劉藝芳聽說,沒過三分鐘就沖上了樓,進門就把史弘毅摁在了桌上:“你這個王八羔子,看你還往哪兒跑!一定是你貪圖我妹夫的七萬塊錢謀財害命!說!你把我妹夫弄到哪兒去了!”

于是,就上演了剛才那一幕“鐵娘子扭送兇手進公安局”的好戲。

董培祿笑了笑,他對史弘毅說道:“你說你沒有謀財害命,那你賭博的錢是哪里來的?”

史弘毅依然哭喪著臉,為難地看看董培祿,又瞅瞅劉藝芳:“哎呀……哎呀……不能說呀……”

董培祿并沒有逼問史弘毅“不能說”的原因,他兜了個圈子問道:“你和王帶橋的關系怎么樣啊?”

史弘毅有點兒語無倫次:“我跟他……還不錯……也不算太好……哎呀!總之我沒有殺他呀!”

由于劉藝芳在場,董培祿并沒有深入盤問史弘毅。這個時候,董培祿想到了邵院生,因為,在所有的矛頭都直指史弘毅的情況下,史弘毅為了保護自己,一定會極力隱瞞事實真相。為了避免又被帶著“游花園”,董培祿想從王帶橋在陽泉最好的朋友邵院生那里得到更有價值的線索。

于是,這天下午,邵院生來到了陽泉市城區(qū)公安分局。當他推開董培祿辦公室的門時,所有人都把視線集中在邵院生身上——只見他穿著一件亮紅色的羽絨服,藍黑色的牛仔褲和黑色的皮鞋,再加上小伙子將近一米八的身材,邵院生活像個英俊瀟灑的電影明星。

為什么……董培祿望著他這身裝束,忽然想到了什么,但他立即穩(wěn)住心神,站起身來熱情地與邵院生握手寒暄:“麻煩你跑一趟,這次我們主要想了解一下你們的老鄉(xiāng)史弘毅的情況……”

邵院生大方地坐在沙發(fā)上侃侃而談:“史弘毅跟王帶橋倒是有些交情,因為老王經(jīng)常到史弘毅的飯館去吃飯。當然,我也跟著去過……史弘毅這個人感覺有點兒小氣,愛占點兒小便宜,玩牌的時候也從來不敢玩大的,一贏錢就馬上離桌,牌友都說他牌品太差……不過,他并不經(jīng)常到王帶橋家里去……”

董培祿一雙獵豹般的眼睛緊盯著邵院生,他的大腦在高速運轉(zhuǎn)——上次張亞杰到邵院生家里去時,邵院生根本沒有提到自己有一件這樣的紅羽絨服。難道是他沒想起來?不可能,這件衣服這么搶眼,他不會忘記的……莫非……莫非是他刻意隱瞞……

想到這里,董培祿對邵院生說道:“你這件紅色羽絨服不錯啊,在哪兒買的?有時間我也去給我弟弟買一件——哦,對了,小邵,你這件衣服我們需要檢驗一下,也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讓我們的偵查員少走彎路盡快破案……”

邵院生聽到董培祿這么說,想都沒想,立即站起身將紅色羽絨服脫了下來。

紅色羽絨服

對史弘毅的訊問一無所獲。一連三天,史弘毅總是哭喪著臉,要么拍打桌子要么抓著自己的頭發(fā),痛苦地說道:“真的不是我啊……我的錢其實……其實……哎呀……總之,我根本沒把王帶橋怎么樣,他失蹤前我就很久沒見到他了……”

“那他廚房的不銹鋼水杯上怎么有你的指紋?”偵查員問道。

“什么?他的廚房怎么會有我的指紋?這不可能!”史弘毅死不承認。

這個表面上看來有些軟弱的安徽人其實十分倔犟,他無論如何都不透露自己的橫財從何而來,也否認他在王帶橋失蹤前去過他的住處。但是,就算史弘毅不與警方配合,專案組的偵查員還是查到了史弘毅近期大宗收入的來源。原來,史弘毅最近幫某公司搭橋做了一筆生意,公司的業(yè)務員為了感謝史弘毅,私下給了他一筆回扣。史弘毅見錢這么好賺,于是答應業(yè)務員與他長期合作……也就是說,史弘毅在賭桌上豪賭輸?shù)舻腻X,并不是王帶橋準備用來進貨的七萬塊。

但是,那只不銹鋼水杯上的指紋又該如何解釋?

盡管史弘毅對自己的秘密絕口不提,但他卻說了不少邵院生的事情。令專案組的偵查員精神為之一振的是,2009年12月24日平安夜,也就是王帶橋失蹤的當天,邵院生曾經(jīng)與史弘毅同臺豪賭了一個下午,而邵院生當時穿的就是那件亮紅色的羽絨服!

但是,專案組民警們都清楚地記得,他們在詢問邵院生有哪些衣服的時候,邵院生并沒有提過自己有一件亮紅色的羽絨服。按照常理來推斷,邵院生的這件亮紅色短款羽絨服十分搶眼,他應該不會忘記自己有一件這樣的衣服。而且,就算他記不起來,那為什么民警們也沒有在他的衣柜里發(fā)現(xiàn)這件衣服呢?

這個時候,紅色羽絨服的鑒定報告已經(jīng)送到了董培祿的手中,但鑒定結(jié)果再一次令董培祿失望了——羽絨服上無任何血液反應。

所有的線索走到這里全部中斷了。

2010年1月8日,邵院生告訴專案組的偵查員們,他要回家了。因為他在老婆的家鄉(xiāng)山東報名參加駕駛員考試,他要到山東去學車了。專案組的偵查員并沒有阻撓他,只是簡單地叮囑:“請你隨時回來協(xié)助調(diào)查。”

邵院生離開陽泉后沒多久,董培祿就將邵院生留下的紅色羽絨服拿到史弘毅面前讓他辨認:“邵院生在平安夜那天就是穿著這件羽絨服跟你們打麻將的嗎?”

史弘毅瞄了一眼桌上的紅色羽絨服,“是啊。”但馬上他就改口了,“等等……好像不是這件……他穿的那件舊多了,紅色沒有這么亮……”史弘毅又翻了翻羽絨服的衣領,“不過牌子都是一樣的……”

原來這件羽絨服是邵院生新買的!

一枚血腳印

這已經(jīng)是專案組的民警們第十六次到王帶橋的租住屋進行現(xiàn)場勘查了。這一次由總指揮李寶祥、副總指揮盛大輝帶隊,刑事技術專家胡潤平、趙文軍和技術中隊長梁利軍親自操作。經(jīng)過多次的實驗和比對,技術員們已經(jīng)研究出了一套切實可行的顯現(xiàn)方案。而今天,這個方案就要正式付諸實施了。

十幾個小時過去,蹲在狹窄的洗手間里忙碌了一整天的偵查員們已經(jīng)滿頭大汗。這個時候,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因為顯現(xiàn)實驗已經(jīng)到了關鍵時刻!

果然,在坐便器的底座旁顯現(xiàn)出一枚潛血腳印,偵查員們喜出望外,當即為這枚腳印拍照固定。到此為止,“12·24疑似被侵害案”的關鍵證據(jù)終于浮出水面!

這枚潛血腳印的顯現(xiàn)像是給專案組的民警們注射了一針強心劑,他們連夜召開了案情分析會。

首先,這枚原本肉眼看不到的右腳前掌潛血腳印的掌紋形態(tài)十分特殊,同時,刑偵技術專家也根據(jù)腳印的形狀和出現(xiàn)地點進行了嚴密的推理——如果這枚血腳印是被害人王帶橋的,那么,他在受傷嚴重的情況下在室內(nèi)走動,腳印旁邊勢必會留下滴落狀的血跡。但事實上,根據(jù)顯現(xiàn)實驗證實,腳印旁邊并沒有任何血滴,這說明這枚潛血腳印不是王帶橋留下的。既然如此,這枚血腳印就很可能是兇手的!當時,兇手一定是蹚過被害人的血泊,赤腳走進了衛(wèi)生間。

而且,既然是赤足,這就說明腳印的主人跟王帶橋的關系十分親密,他很有可能是在王帶橋的住處洗漱完畢之后與王帶橋發(fā)生了沖突,而后沖突升級,最后終于演變成……

接下來的工作,就是找到血腳印的主人。

專案組的民警們首先提取的是嫌疑人史弘毅的腳印。經(jīng)過比對之后,證明現(xiàn)場的血腳印與史弘毅的腳掌紋線并不相符。在史弘毅與警方糾纏了幾個晝夜之后,這枚血腳印徹底為他洗脫了嫌疑。

后來,董培祿與張亞杰也分析過,史弘毅留在不銹鋼水杯上的是一枚汗液指紋而非血液指紋,而依照史弘毅大大咧咧又咋咋呼呼的性格,這枚指紋說不定是當時劉藝芳叫來一大幫老鄉(xiāng)入屋尋找王帶橋的時候,史弘毅走進廚房不小心留下的。

之后,民警們又采集了王帶橋許多老鄉(xiāng)的腳印。但經(jīng)過比對,沒有一個人的腳掌紋線與現(xiàn)場血腳印相符。也就是說,這眾多的安徽老鄉(xiāng)中,沒有一個人曾在2009年12月24日晚到過王帶橋的住處。

那么,這個血腳印的主人到底是誰呢?誰會跟王帶橋親密到在他的房間里脫掉鞋襪打赤腳呢……

邵院生!

沒錯,這個高大英俊的年輕人曾經(jīng)被王帶橋認為是他的“福星”,更知道王帶橋許多感情方面的秘密。他在王帶橋失蹤之后買了一件同款式同顏色同品牌的紅色羽絨服。而且據(jù)他的老鄉(xiāng)們反映,這個原本能說會道左右逢源的美男子隨著王帶橋的失蹤也變得沉默寡言深居簡出……

邵院生在王帶橋的“疑似被侵害案件”中具有重大嫌疑!但他究竟是不是兇手呢?

只要讓他回來踩一個腳印,自然會真相大白!

誘擒邵院生

2010年1月16日,按照總指揮李寶祥的指示,董培祿拿起了桌上的電話,按下了一串數(shù)字。

電話“嘟嘟”了兩聲之后,傳來邵院生的聲音:“喂——”

董培祿盡量用一種輕松的口吻對邵院生說道:“喂,邵院生你好,我是董培祿,還記得我吧?”

邵院生立即熱情地回答道:“哦——是董大隊長!記得記得!當然記得了!怎么樣?王帶橋的案子破了嗎?”

“哎——”董培祿很自然地與邵院生拉開了家常,“案子不好破呀,對了,你在那邊怎么樣啊?學車學得還順利嗎?”

“還行吧,交規(guī)已經(jīng)通過了。就剩下路考了。”

“那先祝你考試順利啊——對了,”話說到這里,董培祿馬上就要進入正題了,他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王帶橋的案子嘛,還真有點兒棘手。你看這馬上就要過年了,還得麻煩你再回一趟陽泉。這個案子嘛,你是關鍵的證人,在王帶橋這么多老鄉(xiāng)之中,你對我們的幫助最大。你看你什么時候有時間就回來一趟,再給我們提供一些幫助。”

“哎呀,這幾天不行呀,這幾天很忙的。”

聽到這句話,董培祿心里“咯噔”一聲。但他依然不動聲色地說道:“行,不著急的。你有時間就回來,沒時間就等兩天。過完年再回來也行,也不是什么太著急的事。”董培祿小心地說道,生怕自己的話引起對方的懷疑。

沒想到邵院生竟大方地回答道:“那好吧董隊,我三天以后回去,我明天要先熟悉一下教練和車友。等忙完了這一陣兒我就回陽泉。”

“行,時間方面你自己掌握,有時間就早點兒回來。回來的路上注意安全。”放下電話,董培祿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邵院生承諾三天后回來,他真的會回來嗎?如果他就是本案真兇,他會不會趁這三天潛逃呢?

這是專案組的民警們度過的最為漫長的三天。

而三天后,也就是2010年1月19日下午五時許,邵院生如約來到了陽泉市公安局城區(qū)分局。

董培祿熱情地把這位高大的美男子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兩人像是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樣互致新年祝福,緊接著便你一言我一語地拉起了家常。天南海北地聊了一會兒,董培祿見邵院生并沒有起疑心,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了一句:“對了,你的資料我們這里留得不怎么全,好像是……好像是腳印沒踩,沒踩是吧?”

邵院生想了想,回答道:“沒有吧?應該是沒有!”

董培祿笑了笑:“那是當初踩腳印的時候把你給落了。要不現(xiàn)在補上吧。”說著,董培祿又嘆口氣,“哎……王帶橋這個案子呀,都二十多天了,一點兒頭緒也沒有,估計是破不了了……來,來踩腳印,踩到這張紙上……”

“行,沒問題!”說完,邵院生毫不猶豫地脫下鞋襪,蘸了蘸油墨,就在一張雪白的紙上踩了下去……

董培祿緊盯著邵院生的右腳,邵院生那紋理清楚的腳印赫然印在紙張上,董培祿心中一陣激動,邵院生這枚腳印與現(xiàn)場留下的血腳印的腳掌紋線大致相符!但董培祿并沒有將自己的情緒表現(xiàn)出來,他平靜地對身旁的技術員說道:“哎呀,你看看,這踩的是啥?一點兒也不清楚,再踩幾張吧!”

這句話乍聽是責備,但對于與董培祿有著極大默契的專案組偵查員來說,這句話實際上是一道命令!他是在向現(xiàn)場的民警們下達警戒令!

于是,就在邵院生專注踩腳印的過程中,董培祿的辦公室內(nèi)外多出了幾名便衣刑警,他們像鷹一般警覺地注視著刑警隊長辦公室的動靜,以防抓捕行動開始時嫌疑人情急之下逃跑或自殺。

邵院生踩完腳印后,董培祿依然不動聲色地笑著對他說:“咱們市局的王醫(yī)平副處長就在樓上,看看他還有什么資料需要補充的。走,咱們上三樓。”說完,便帶著邵院生上樓。

將邵院生送上三樓之后,董培祿說道:“邵院生,你先跟王處長聊聊,我去去就來。”說著晃了晃手中的手機,“你看,局長剛才來電話了,我現(xiàn)在就得到局長那里挨訓去。”

穩(wěn)住了邵院生,董培祿三步并作兩步回到一樓的辦公室里,將案發(fā)現(xiàn)場采集到的血腳印和邵院生剛踩下的腳印進行比對,并請陽泉市公安局痕跡檢驗專家程波和趙文軍共同復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經(jīng)專家們反復比對,最終認定案發(fā)現(xiàn)場的血腳印與邵院生的腳印同一!

董培祿迅速拿起桌上的電話,撥給三樓的王醫(yī)平副處長,告訴他腳印的最終比對結(jié)果。

一聲令下,守候在門口的民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擁而上,邵院生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戴上了手銬。

案發(fā)二十五天之后,“12·24疑似被侵害案”的嫌疑人終于被緝拿歸案。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2010年1月20日,西伯利亞的強冷空氣再次向陽泉市逼近,一場大雪正在醞釀。這個時候,在陽泉城區(qū)公安分局內(nèi),公安民警對重大嫌疑人邵院生的訊問正在連夜進行。

起初,邵院生對自己的罪行百般抵賴,后來,他索性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fā)。陽泉市公安局刑偵處的王醫(yī)平副處長耐心地為邵院生講解相關的法律政策,并努力消除他的心理困惑。就這樣,經(jīng)過幾個回合的斗智,邵院生的心理防線漸漸被攻破了,他開始坐立不安,閃爍其詞。忽然,他問道:“殺人都會判死刑嗎?”

王醫(yī)平與董培祿對視了一眼,還沒等民警們回答,邵院生又接著問:“殺人犯的家屬會遭到被害人家屬的報復嗎?”

王醫(yī)平?jīng)]有回答,他只是指了指墻上醒目的八個大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邵院生低下了頭……

時間又回到了2009年12月。

被王帶橋認定是“福星”的邵院生,自然少不了與王帶橋有些銀錢往來。而每次王帶橋都會十分爽快地借錢給邵院生,這一次也不例外。12月20日,邵院生開口向王帶橋借兩萬元,王帶橋想都沒想,就拿出兩萬塊錢借給了他,但這次因為事關近十五萬元的生意,王帶橋特意囑咐邵院生24號一定要把兩萬元還回來。

邵院生生于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這個年僅三十歲的年輕人背井離鄉(xiāng)到陽泉做生意,妻子和朋友都不在身邊,于是賭博就漸漸成了他打發(fā)時間的方式。這幾年來,邵院生的賭癮越來越大,賭注也越來越高。就在12月24日這天,他把王帶橋借給他的兩萬塊錢全部輸在了賭桌上。

輸光輸凈的邵院生心中不安,于是夜幕降臨之后,他來到了王帶橋的住處。

王帶橋并沒有提兩萬塊錢的事,他見邵院生來了,就出門買了些菜,做了晚飯,與邵院生喝了點兒小酒。由于天氣寒冷,兩人便早早地洗了腳,靠在床頭一邊閑聊一邊看電視。

邵院生見王帶橋心情不錯,便告訴他,自己已將錢輸光,暫時還不上這兩萬塊錢。而隔天就要到石家莊進貨的王帶橋聽到這句話馬上就急了,性格火暴的他跳下床,從廚房拿出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指著邵院生說道:“你小子今天如果不還錢,我就把你給剁了!”

邵院生不禁笑了起來,他心想,這個身材瘦小的朋友總是那么沖動,動不動就動刀動槍喊打喊殺……而就在邵院生竊笑間,王帶橋已經(jīng)爬上床來,將菜刀架在邵院生的脖子上:“你到底還還是不還!”

邵院生玩心大起,他跳下床,一邊躲閃王帶橋的刀鋒,一邊笑著說道:“不還!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就這樣,兩人在房間里追打起來。跑在前邊的邵院生忽然聽到一聲巨響,他回頭一看,只見兩眼通紅的王帶橋已經(jīng)將門板砍掉了一塊,邵院生這才意識到,自己這位老友惱羞成怒,動真格的了。

邵院生怕王帶橋砍傷自己,于是轉(zhuǎn)身去奪王帶橋手中的刀,就在兩人爭搶菜刀的過程中,邵院生失手削掉了王帶橋臉上的一塊肉,鮮血立刻涌了出來。王帶橋徹底被激怒了,他像一頭瘋狂的野獸般拿起菜刀向邵院生砍去。邵院生也被惹火了,身強力壯的他很快就在這場打斗中占盡了先機,他奪過王帶橋的菜刀,反手還擊。但血氣方剛的邵院生一出手,就劈斷了王帶橋頸項上的動脈,鮮血立即噴射出來。邵院生呆住了,他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地看著王帶橋血流如注,最終氣絕身亡。

邵院生意識到大事不妙,他拿了王帶橋的家門鑰匙立即飛奔回自己的住所,洗干凈身上的血跡,爬上床睡覺。但邵院生怎么都睡不著,他心想,明天王帶橋就要到石家莊進貨了,如果把尸體藏起來,人們都會以為他是到石家莊后失蹤的,而不是被自己殺害的……

于是,第二天晚上,也就是2009年12月25日,他又回到了王帶橋的宿舍,準備移走尸體。但由于尸僵現(xiàn)象已經(jīng)出現(xiàn),邵院生在搬動的過程中感到十分費力,于是他拿起那把明晃晃的菜刀,殘忍地肢解了王帶橋的尸體……

分尸后,他將王帶橋的一條腿和軀干以及尸體上的衣服裝進一個編織袋,打了一輛出租車來到陽泉北面的盂縣,找了一個僻靜的山溝,將編織袋扔了下去。

邵院生又將王帶橋的頭顱、兩只手臂和一條腿裝在一個密碼箱里,在26日上午乘坐一輛去昔陽縣城的大巴,將尸體扔在了昔陽路家峪的一個涵洞內(nèi)。隨后,邵院生又返回王帶橋的宿舍,清洗了房間,還將染血的床單被褥以及自己那件亮紅色的羽絨服一并處理掉。

就這樣,邵院生完成了殺人、分尸和拋尸的全過程。

生死賭局

2010年1月20日深夜,已經(jīng)連續(xù)熬了幾個通宵的專案組民警押解著邵院生,頂著漫天大雪來到他拋尸的地方。由于大雪來得十分突然,專案組民警們乘坐的車輛都沒來得及上防滑鏈。當車輛行駛到昔陽縣的一個山坡上時,其中一部車差點兒滑下山谷。民警們冒著嚴寒和暴雪,終于在昔陽縣路家峪和盂縣賈家溝找到了王帶橋被肢解的肢體。民警們將這些尸塊帶回檢驗。經(jīng)過法醫(yī)拼湊,這位從未謀面的被害人——王帶橋終于“出現(xiàn)”在民警們的面前。

而這時,得知王帶橋被害的消息后,王帶橋的妻子和女兒也從安徽老家趕到了陽泉。法醫(yī)提取了王帶橋女兒的血樣,做了DNA比對,最后證實確系王帶橋本人無誤。

2010年1月22日,“12·24特大殺人碎尸案”終于成功告破。

結(jié)案后,董培祿留在辦公室里連夜寫結(jié)案報告。董培祿在報告中寫道:“賭博是一種危害極大的惡習。一個人如果長期沉溺賭博,耳濡目染,他就會在潛移默化之中固化一種‘萬事賭一把’的變態(tài)心理。‘12·24特大殺人碎尸案’的兇手邵院生,他的行為就與賭徒的變態(tài)心理有莫大的關系——如果邵院生不是濫賭豪賭,他就不會將王帶橋借給他的兩萬塊錢輸在賭桌上,之后的悲劇更不可能發(fā)生;如果王帶橋被殺后,邵院生不是抱著‘處理掉尸體就會洗脫自己的嫌疑’的僥幸心理,他就不會分尸拋尸;如果邵院生在遠走山東之后不是持‘警方根本沒掌握證據(jù)’的僥幸,他就不會重回陽泉……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在法律面前,任何僥幸心理和‘賭一把’的做法最終都會一敗涂地。”

當董培祿完成這份沉重的結(jié)案報告時,天快亮了。他合上卷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個時候,他想到了兒子。掐指一算,自己已經(jīng)快一個星期沒有回家了。在破案的關鍵時刻,他和專案組的民警們在局里吃泡面,和衣而睡。如今案子破了,他開始想念兒子那紅撲撲的臉蛋。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1月底了,學校的期末考試馬上就要到了,不知道兒子復習得怎么樣,他的成績……

一種深深的愧疚又在董培祿的心中涌動,他立即站起身,穿上外套,快步走出了陽泉城區(qū)公安分局。在朦朧的晨曦中,董培祿看到前方十幾米處幾個高大的背影。原來,專案組的其他偵查員也像他一樣,都留在局里連夜完成“12·24特大殺人碎尸案”的善后工作,直到天亮才離開。他們都在崗位上堅守到最后一刻……

迎著紛飛的雪花,董培祿凝望著那些年輕而挺拔的身影,不禁熱淚盈眶。

責任編輯/季 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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