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本文以Lakoff提出的體驗哲學觀為理論基礎,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分析了英漢兩種文化背景下的身體隱喻,揭示了語言是客觀現實、身體經驗、人類認知和生理基礎等多種因素綜合的結果,驗證了語言現象與人的身體經驗之間的關系。
關鍵詞: 體驗哲學 身體隱喻 認知語言學
1.引言
認知語言學是20世紀80年代以來在美國和歐洲興起的新的學科。認知語言學是以體驗哲學為理論基礎的。1999年,Lakoff和Johnson在合著的《體驗哲學》一書中正式提出了“體驗哲學”這一命題,并指出語言具有體驗性,人類語言離不開具體的體驗感知,人類對于世界的經驗在很大程度上制約著語言的結構和意義,語言的形成是基于經驗感知和主客互動,因此研究語言應該從人類的經驗和認知角度入手。
Lakoff和Johnson在書中指出了體驗哲學的三條基本原則,即心智的體驗性、認識的無意識性和思維的隱喻性。心智的體驗性作為最主要的原則,范疇、概念、推理和心智并不是外部現實客觀的、鏡像的反映,也不是先天就有的,而是人們在對客觀外界感知和體驗的基礎上通過認知加工而形成的。我們大部分推理的最基本形式依賴于空間和身體,他們為我們的日常推理提供了認知基礎。他們認為:“概念是通過身體、大腦及其世界的體驗而形成的,并只有通過它們才能被理解。概念是通過體驗,特別是通過感知和肌肉運動能力而得到的。”(Lakoff Johnson,1999)
隱喻是通過人類的認知和推理將一個概念域系統地、對應地映合到另一個概念域的結果,抽象性的語義主要是以空間概念為基礎跨域隱喻而成。隱喻不僅僅是一種語言現象,更重要的一點是一種人類的認知現象(王寅,2007)。Lakoff和Johnson認為,隱喻的形成即隱喻化,是兩個概念域之間的結構投射。從邏輯上看,隱喻最主要的特點就是“范疇錯誤”,即將兩個不同范疇的事物加以類比,從而實現特征的轉移,進而形成隱喻。從認知的角度看,人的概念系統主要是建立在概念隱喻之上的。通過隱喻,人們可以利用已有的經驗來認知新的感受,并認知比較抽象的事物或概念。例如,人們常常利用自己最熟悉的身體器官或部位,構成身體隱喻概念,來認知、體驗和感受其他領域的抽象概念。我們借助于體驗哲學的理論分析了身體隱喻的認知功能,在分析中我們發現,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身體隱喻都經歷了類似的認知過程。
2.身體隱喻與體驗哲學
隱喻基于體驗,所以日常經驗中的相關性不可避免地會引導我們獲得基本隱喻,它是身體、經驗、大腦和心智的產物,也只能通過體驗獲得意義,這樣就把基本認知能力與感覺運動經驗連接了起來。例如自從我們出生后開始會爬,慢慢就形成“始源—路徑—目的地”這一基本圖式,我們做事一般都會有這樣一個過程,先有intention(始源),經過努力(路徑),最終達到目的。可見我們的行動常常就是基于這種基本圖式之上的(藍純,2005)。隱喻的體驗性就說明了他不可能是任意的,能通過身體經驗對其作出合理的解釋。我國古人認為:“近取諸身,遠取諸物。”這就反映了我們的祖先認識和描寫事體的一個基本原則,與西方的體驗觀有異曲同工之處。即:人類最先認識自己周圍立體的、有形的、具體的東西,包括人體本身及其器官。如山有山頭、山腰、山腳,樹有樹冠、樹身、樹腳等,這是由人類的認知順序所決定的(王寅,2007)。之后,當認知進入更高級階段,人類已經熟悉的東西就成了人們認識、體驗和描述世界其他事物,尤其是無形的、抽象的、難以定義的事物的基礎。由此,借助于表示具體事物的詞語表達抽象的概念,便形成了不同概念之間相互關聯的隱喻認知方式和隱喻語言。例如,人類首先認識了自己的身體器官如頭、手、口、鼻、眼等,然后用來指代物體的類似部位,如英語中有eye of a needle(針眼),mouth of the river(河口),漢語中有“茶壺嘴”、“桌子腿”,等等;進而用來指代抽象的東西,如英語的eye of the soul(心靈之窗),make head of something(理出頭緒),漢語的“心地”、“眉目”等。由此可見,人體及其器官是人類的基礎和出發點之一,這符合人類以自我認知為中心,由近及遠、由自我到非自我、由實體到非實體、由具體到抽象、由簡單到復雜的認知規律。
下面對身體隱喻的分類進行研究。根據隱喻形象性的不同和它們在語言使用中的復現率的高低,我們可以將隱喻分為不同的類型。根據這一標準,俄羅斯學者斯克里亞列夫斯卡婭將隱喻分為始源型隱喻、語言型隱喻和個人型隱喻或稱為文學作品的隱喻。
2.1始源型隱喻
從共時的角度講,始源型隱喻已完全喪失了形象性而被稱為“死喻”,是已經被詞匯化了的隱喻。大量人體隱喻之所以成為詞匯的部分含義,并已收入辭典中,是因為通過無數的反復和聯想,這些意義已成為約定俗成的字面意義。基本詞義由于隱喻的作用發展了其他義項,而這些義項又由于反復使用失去了其修辭特征,這種由修辭意義向“字面意義”的轉化過程即詞匯化。例如,“腳”在英漢兩種語言中的基本意思都是:人和某些動物身體最下部接觸地面的部分。剩余的兩個意思比如:剩余的,殘渣;最下部(腳注),都是從基本意思中引申出去的。這其實是始源域和目標域之間的映射,反映了人類在認知世界的過程中的隱喻性思維方式,這種思維方式是建立在對事物的體驗和感知基礎上的。
2.2語言型隱喻
語言型隱喻具有一定的形象性,它們作為相對穩定的語言成分為整個語言群體所接受和使用,在人們的言語交際中有著很高的復現率。具體說來,身體隱喻可以分為凸顯型、邏輯錯位型和功能變換型。
2.2.1凸顯型
凸顯型隱喻是指在長期的認知世界過程中,人的身體及其生理反應被賦予了特殊的寓意,盡管不同語言文化背景中身體名詞的寓意有很大差異,但是我們可以認為它們的活動經歷了類似的過程。如在英漢文化中都有用“心”隱喻感情的,如英語中有love with my heart,漢語有“用心去愛”,但某些非洲語言說“用我的肝去愛”,而太平洋上的馬紹爾語竟然說“用我的喉嚨去愛”。這是因為人們起初對情感有一種不科學的認識,認為人的情感來自人體的特定器官。長此以往,當人們產生某種情感時,就會觸發相應的心理空間。如表示“高興”時漢語的隱喻用法有“眉開眼笑”、“手舞足蹈”、“拍手稱快”等,英語用get one’s tail up或with a light teart;用器官的凸顯結構來隱喻人的情感因素在不同語言中也有一些相同的取向,漢語中表示:“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在英語可以找到類似的表達方法:an eye for an eye and a tooth for a tooth,這反映了不同民族的隱喻思維方式相通的一面。
2.2.2邏輯錯位型
人體器官本來是長在固定的地方的,而當人體器官長在不該長的地方,或將器官放在不該放的地方,這就是一種錯位。當人們經歷的事情不符合常理或邏輯時,往往就用邏輯錯位型身體隱喻表達自己的看法。如漢語中常用“心眼不正”來表達“心地不善良”;用“把心提到嗓子眼”表示“恐懼”的情景,等等。英語中用to put one’s foot in their mouth表達“說錯話,說蠢話”;用to have one’s heart in their boots表示“悲傷”的情感隱喻;用to be all fingers and thumbs描述全身長滿手指,反而動作不靈活,構成了“笨拙”的概念隱喻,具有貶義。這種不符合現實的夸大或故意扭曲,不僅使語言變得形象生動,而且反映了人們認識客觀世界的一種創造性發揮。
2.2.3功能轉換型——通感隱喻
山東方言說:“我的鼻子聾了。”河南方言說:“我的鼻子瞎了。”將用于聽覺領域的“聾”和視覺領域的“瞎”取代用于嗅覺領域的“不靈”,表達了“笨拙”的概念隱喻。我國方言采用的感官的功能變換的手法就是通感隱喻。研究表明,通感來自人的各種感知的相互連通。人的視、聽、嗅、味、觸五種感官雖各司其職,但并不是完全割裂的,而是彼此相通、互相影響的。對一個感官的刺激可以引起其他感官產生相應而不同的反應,在大腦相應部位的神經細胞之間產生共鳴和聯想,于是“顏色似乎有了深度,聲音產生了形象,氣味也有了鋒芒”。有關通感的例子在各種語言中不勝枚舉,如漢語的“冷眼旁觀”、“臭名遠揚”、“心直口快”,英語的sweet music,warm colors,soft voice等。從某一具體概念出發的心理空間包含事物的所有聲音、色彩、形狀、氣味、質地等屬性。人類感官的這種通感作用構成了人們認知事物又一生理和心理基礎。人們日常感知經驗的納入促成了不同官能之間的功能轉換。
2.3個人型隱喻
個人型隱喻屬于隱喻轉換的個別情況,盡管有著很強的形象性,但并不被整個語言群體所使用,主要出現于文學作品之中,是作家或詩人為達到一定的藝術效果而采用的一種形象表達手段。這種隱喻是一種創新隱喻,來源于個人獨特的感受和體驗。下面以斐多菲的《我愿意是樹……》為例(寧翠蘭,2005):
我愿意是樹,如果你是樹上的花;
我愿意是花,如果你是露水;
我愿意是露水,如果你是陽光……
這樣我們就能夠結合在一起。
這個例子說明了人類都是從感知的周圍世界中來認識抽象的事物,表達感情。即,語言的體驗性。
3.結語
隱喻不僅是一種語言現象,而且是一種人類認識世界的方式。隱喻基于體驗,身體隱喻的體驗和認知理據清楚地說明了語言的體驗性:語言是客觀現實、身體經驗、人類認知和生理基礎等多種因素綜合的結果。
參考文獻:
[1]Lakoff,G.Johnson,M.Philosophy in the Flesh——The Embodied Mind and Its Challenge to Western Thought[M]. NewYork: Basic Books,1999.
[2]趙艷芳.認知語言學概論[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3]王寅.認知語言學.上海外語出版社,2007.
[4]藍純.認知語言學與隱喻研究.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5.
[5]寧翠蘭.從身體隱喻看語言中的“體驗哲學”[J].康定民族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5.
[6]王寅.認知語言的學的哲學基礎:體驗哲學[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