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42年,一支中國部隊在緬甸經過千辛萬苦逃亡印度,后來在一個叫做藍姆迦(Ramgarh)的不為人知的秘密軍事基地厲兵秣馬。戰爭過去了60年了,藍姆迦早已淡出了人們的視線。盡管偶爾有人說起過,但是幾乎沒有國人探望過那里,探望那些永遠不能回家的士兵。
1942年,一支中國部隊在緬甸經過千辛萬苦逃亡印度,后來在一個叫做藍姆迦(Ramgarh)的不為人知的秘密軍事基地厲兵秣馬,然后再從度東北角另外一個不為人知的邊境小鎮雷多(Ledo)出發,再次和日軍較量。結果人們驚奇地發現,這支曾經在緬甸敗在日軍手下的部隊,卻成了叫日本人膽寒的鋼鐵之師!后來他們成為了在廣州接受日軍投降的凱旋之師,如今,他們勝利的紀念碑遺跡仍然屹立在廣州在白云山馬頭崗上(今天的濂泉路、廣園東路一帶)。
戰爭過去了60年了,遙遠的藍姆迦早已淡出了人們的視線。盡管偶爾有人說這個神秘的地方,但是幾乎沒有國人探望過那里,探望那些永遠不能回家的士兵。
同是2009年4月,我們從昆明乘坐中國東方航空公司的班機到達了印度東部最大的城市加爾各答,這是我第二次來到這個偉大而又滿目瘡痍的城市了,艙門一開,那種沾粘性和魚腥味的熱浪仍然撲面而來,一切都感到親切熟悉。
■ 藍姆迦:連印度人都很難弄清位置的地方
要能夠準確無誤地找到我們要去的藍姆迦,本身就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首先,印度叫做藍姆迦(Ramgarh)的地方太多了。在印度的印地語言中,Ramgarh(藍姆迦)中的ram是住所的意思,garh是神的意思,古印度信奉眾神,所以,印度叫做“藍姆迦”的地方非常多。
另外,當時這里就是一個秘密的軍事訓練基地,戰后特別是印度獨立以后,印度軍隊接管了這里所有的軍事設施,仍然是對外保密的軍事重地。印度的任何資料對此閉口不談,任何旅行社都拒絕帶著哪怕是印度旅客來到這里。
我們和許多中美老兵和朋友經過查閱資料,比對地圖和反復的討論,最終才終于鎖定了蘭契市(Ranchi)附近的“藍姆迦”,并發現在google earth衛星地圖上,居然還標有“Ramgarh Base(藍姆迦基地)”的字樣。
當天晚上,我們坐著列車,經過八個小時的行程來到了350英里開外的蘭契市。找到了我們熟悉的華僑牙醫陳振茫先生一家。由于當天是印度的大選日,為了防止恐怖分子的破壞搗亂,軍警戒備深嚴。我們只好等待,第二天仍然按照第一次來的程序,由小陳醫生和他母親帶著我們驅車前往西北40公里的藍姆迦小鎮。
■ 駐印軍老兵心目中的回憶
1942年的7月17日,孫立人將軍率領的,從緬甸撤退到印度英帕爾的中國第66軍新38師的5000多人,成為了第一批到達這里的中國人。隨后是由廖耀湘將軍率領的第5軍新22師的殘余部隊2500人。還有第五軍的其他單位的1200人,其中包括少數96師、200師和28師的幸存者。這些部隊是沿著到達雷多的路線逃出緬甸的。
以后,中國又通過駝峰航線,把國內的建制部隊和新兵空運到這里接受訓練。藍姆迦訓練中心一共訓練了中國駐印軍5368名軍官和48124名士兵。
1942年8月26日,藍姆迦訓練中心正式組建。組建中國駐印軍由史迪威將軍任司令官,羅卓英將軍為副司令,Hayden L. Boatner將軍為參謀長。訓練中心分為步兵、炮兵、裝甲兵、汽車兵、通訊兵、工兵和野戰醫院等學校,由配備著中國學生兵譯員的美國教官嚴格按照課程進行。
藍姆迦所有工作的目標就是一個:創造一支可以和日軍面對面較量,并最終獲得勝利的現代戰斗部隊。在以后的艱苦卓絕的緬北胡康谷地和孟拱谷地戰役,最后是令人驚奇的密支那攻防戰,藍姆迦訓練的中國師成為了鋼鐵拳頭,迫使敵人從叢林陣地撤退。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藍姆迦是中國從舊式軍隊轉變為現代化的新式軍隊的一個搖籃。
已故俞允平老人和楊毓瓖先生非常詳細地和我說過藍姆迦基地,說那里是土地干涸貧瘠的丘陵地帶,樹林灌木稀疏,基地非常龐大,有60平方英里。營地以團為單位,有的是平房,有的是帳篷,四周有圍墻和鐵絲網,每個營房都以第××號營地(No.×× Camp)冠名。營區內有公路,營區外是藍姆迦小鎮和火車站。史迪威將軍的孫子約翰#8226;伊斯特布魯克專門發來了藍姆迦基地的示意圖。最后我們分析,既然印度媒體只字不提這個基地戰后的情況,那么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里仍然是軍事基地!
果然,在前往藍姆迦的一路上,我們看到軍營密布,有的軍營門口不僅有好幾個穿著軍禮服,頭上裹著紅色藍色布包的錫克族士兵站崗,而且還擺放著坦克大炮。
第一次探訪時,那位熟悉軍營情況的司機以我們要來尋找中國軍人墓地為由,居然說服了衛兵而進去了。但是不久卻被趕了出來。第二次我以為可以堂堂正正地參觀,但是事與愿違,幫助我們的印度商界的朋友無法打通有關的渠道,我們考察的日期又逢戒備森嚴的印度大選。小陳醫生母子也不敢“故伎重演”,這樣使得我們只能在車上偷偷對著軍營拍攝。
■ 駐印軍老兵的回憶
老兵一再告誡我,一定要拍攝一些營房回來給他們看,他們說,盡管他們的營房是簡易的磚木結構,但是非常堅固,他們相信60年后的今天也不會坍塌報廢。
我回到昆明后,駐印軍老兵派出還能走動的楊毓瓖、董鋼和韋國良三位老人為代表,要我給他們做一個印度考察的報告。當看到我們拍攝的藍姆迦印度軍營時,三位八十多歲的老人異常興奮,異口同聲地說,這就是60多年前他們的營房!營房的屋檐很大,那是因為印度酷熱,房內沒有任何電動的散熱設備。平時大家都在屋檐下從事各種活動。
他們說,有一次,英國軍官通知召集部隊,他們要給中國的每一個士兵發放避孕和防止感染疾病的保險套。但是大家認為這是對中國道德操守的藐視,為了表示抗議,大家提出每一個人都不準去領保險套!他們記得清清楚楚,那次就是否領取保險套的討論,就是在營房這樣的屋檐下進行的。
和不成功的探訪軍營正好相反,我們兩次去探訪中國駐印軍墓地卻都很成功。在藍姆迦小鎮的一處郊區,我們的車拐上了一條土路的岔道,路牌上面寫著“The Military Areas(軍事地區)”顯示有一個墓地(Cemetery)。
岔道通向荒涼的灌木丘陵,四處空曠。行走了5-6公里后,遠處看見孤零零地有一個有圍墻的庭院,大約有兩個足球場的面積。這就是我們千里來尋的中國遠征軍墓地。
大門的鐵門緊鎖,大門的招牌寫著:
“中華民國駐印軍公墓何應欽題
抗日遠征飲丹心捐軀異域正義騰英靈有慰千秋頌
救國自衛灑碧血埋骨他鄉浩氣存忠魂得安萬世欽”。
院內莊嚴肅穆,保護得較好。中央是紀念碑,上面是蔣介石題寫的“英靈赫奕”,兩邊有253座墓地,其中少部分有墓碑,記載著死者的名字、籍貫和部隊番號,后面是靈堂,還有水井和門衛的房間。
墓碑上記錄的烈士所在單位有:駐印軍獨立戰場營、炮兵五團、炮兵三團、炮兵四團、駐印軍總指揮部副官處、重炮十二團、三十師、新一軍司令部、三十八師、軍委會外事局等,有許多墳墓沒有墓志銘,死亡原因沒有記錄,死亡時間大都在1943-1945年間。
在新一軍軍長孫立人養子揭鈞先生曾提供給我們的戰爭照片中,有一張是炮五團第二補給連上士黃六溪的墓地,結果我們在這里真正看到了這位烈士的墓地。從老照片和實地對照來看,墓地一模一樣,只是老照片這片墓地是在曠野中,沒有圍墻和庭園。
兩次我們都是早上6點從蘭契出發,趕到這里已經是中午最熱的時刻了。但是我們仍然舍不得離去,在墓地里呆了很長的時間,仔細觀看著每一個烈士的墓,閱讀每一塊墓碑上的文字。我們把手輕輕放在了被曬得滾燙的墓碑上,試圖接收著烈士們從地下傳遞出來的信息。老兵董綱說,當年他曾到過這里掃墓。他說那時的確沒有庭院和圍墻,墓地就是在一片空曠稀疏的灌木荒地上。
實在熱得耐不住了,我和貿促會的小范跑到靈堂里休息,小范把一些盧比分發給了守墓人阿蒙,表達我們對他們的謝意。阿蒙把我們給他的大票子和小陳醫生換成了小票子,說是要平均分給守墓的每一個人。
隔著千山萬水,對于這些留在異鄉的戰士們,難以見到故鄉的親人,印度守墓人就他們最親近的友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