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黃昏還沒有來,仍是下午。街上人車如織,我牽著小女兒的手,穿越其間。
喧囂從來都是這樣,一片一片,像是被秋風掃落的葉,厚厚地疊了又疊。在嘈雜的人聲車聲里,我行走著,如同一只駱駝,行走在沙漠里。
我只是這樣想,我常常這樣想。
那條街的名字叫白云,是一條狹窄的老街。街兩旁立著粗大的梧桐,一棵棵背著巨大的年輪靜默著,它們是這個城市里,一本本活著的日記。女兒始終搞不懂它為什么叫白云街,我也無從解釋,只笑著對她說,也許白云最喜歡在這里停留吧。她很喜歡這個解釋,也因此很喜歡這條街。
她的眼里滿是春天,她看不到沙漠。
走出這條街,在轉角的地方,我看見了它———兩駝高高的峰,許多人圍在那里———一只駱駝,被兩個男人牽著,身上掛著一個牌子:拍照十元。我敢肯定這是我第二次見到它。第一次,是在小區門口,我從車里匆匆一瞥,顧不上細看。
我牽著女兒,擠進人群里。此時它正被一個男人指使著跪下來,供一個小女孩拍照。我看著它的眼睛,看到了它的煩躁不安。它猛地站了起來,嚇哭了拍照的小女孩,家長不敢再拍這樣一張照片了。失去了一個十元,那兩個男人,開始呵斥它。
它不會說話,卻突然憤怒地朝著人群噴出了好多白色的沫沫。圍著的人嚇得直往后退。那個“拍照十元”的招牌,也被它掙脫著掉到了地上。
這里顯然不是它呆的地方,它不屬于這個城市,它不應該孤單一人。它應該呆在沙漠里,和許多駱駝一起??墒牵\的繩子,早已不在自己的手里。
我不是駱駝,我卻看得見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