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母親洗腳

每次回老家看望父母，我總想多干家務活，可母親總是不讓。越是如此，我心里就越內疚。

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五年前那個冬天夜晚發生的故事。

我探親回到家，一見母親，就內疚得慌。離開家鄉在外工作10來年了，很少回家，也從未正經盡過孝心。哪怕只是幫母親洗洗碗。有好幾次，我要動手干點活，可母親不讓，她說。我還沒老，身子骨硬朗著呢。我知道，那是母親疼我。但越是如此，我心里就越不踏實。

那天，我回到家里，晚飯后，母親收拾完廚房的衛生，給我端來一盆洗腳水：“坐了兩天的火車，累了吧，燙燙腳吧。”望著面前冒著熱氣的洗腳水，想到自己作為一名長子，我常以自己工作忙為由，每年只往家里寄兩個錢，從未盡到一點當兒子的孝心。而我，一年難得回家一次，母親竟然還為兒端洗腳水，想到這里，頓時一股自責感涌上我的心頭。當時，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都30多歲的人了，哪還能讓母親來伺候!母親見我坐在床上不動，生氣了：“你才離開家幾年就不聽媽的話了。媽給你洗，快，把鞋和襪子都脫了!”

“不，媽，今天，我給您洗腳!”愧疚的我，第一次提出要為母親洗腳。

母親抬起頭，先是驚訝，然后又笑了：“兒啊，不用你給我洗腳，媽等會自己洗，熱水還有呢。我就想和你說說話。”

“時間多著呢。等您洗完腳，我陪您老聊個夠!”我把洗腳水端到了母親的腳邊，對她說：“媽。洗洗腳吧!”

“我不洗，我不洗。”母親顯得很拘束。

“媽。您坐好了，讓兒給您洗一次腳吧!”我不由分說，強行把母親的鞋子和襪子給脫了。

“媽的腳臭死了，經常不洗的，快別給我洗了!”母親顯得很尷尬。

的確，母親的腳很臭，她平時在家里一般不洗腳，一脫鞋、襪，就會有一股刺鼻的腳汗味。

看到母親把腳縮了回去，不愿意洗，我急了：“媽，小時候，我在您身上拉屎撒尿，還笑呵呵的，您咋不嫌臭呢?如今，你把兒養大成人了，兒給您洗一次也是應該的。媽，求您了!您要是不讓洗。以后我就不回來看您了!”

母親見實在拗不過我，就不再言語，她笑了，終于伸出了雙腳。

我握著母親干瘦的雙腳，放進溫熱的洗腳盆里，輕輕一搓母親干瘦的腳，厚厚的一層油泥掉了下來，腳后跟那硬硬的、厚厚的，干裂的老繭扎痛了我的手，更刺痛了我的心。這雙腳走過了57年的風風雨雨、溝溝坎坎，踏著故鄉的土地從艱辛中一路走來……我想起了母親的堅強、勤勞、奔波，想起了太多太多的往事。

洗完腳，我發現母親的腳指甲太長，而且指甲里有很多黑色的污垢，便說：“媽，我給您剪剪腳指甲吧?”“不，不用了，我自己剪。”母親說。“媽，您眼睛花了，看不清，還是我給您剪吧。”

我坐到床邊。將母親的腳抱在懷里。由于長期不剪指甲，指甲里的垢很厚。洗都洗不掉。指甲又厚又硬。我只能用指甲剪從邊上一點一點地剪，有的指甲已經長到肉里了，只能輕輕地左一下右一下地剪，剪著剪著。我的手背上滴了一滴淚。我急忙停住手，抬頭一看，母親哭了。

“媽，剪痛了吧?”“不疼。”“那您哭什么?”“我高興呀!”母親使勁地擦了把淚，“現在，咱村里有好多孩子都不孝敬父母，嫌爹臟，嫌媽老，可我兒子卻不嫌我腳臭，給我洗腳、剪趾甲，你說我能不高興嗎?”

母親紅著眼圈說這話時，我的鼻子也酸酸的。兒子為母親洗了一次腳，母親竟然感動得掉淚了。哎，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從那以后，每年我都要回家看望父母，每一次回家我都要給母親洗洗腳、剪剪腳指甲，盡一點做兒子的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