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海硯邊徜徉有年,披典籍,覽碑帖,縱橫楮素以瀝珍。故偶有小獲,也快然自慰。現擷取二則,就教于識家。
“篆籀氣”小議
詞出自宋代米芾《寶章待訪錄》:“顏書《爭坐位帖》有篆籀氣,字字意相聯屬,詭異飛動,得于意外,世之顏行書第一也。”指出顏真卿的行書結構、用筆有篆書特征,產生一種新氣象。有論者認為:“篆籀氣”與篆書之間無瓜葛,是無意之巧合。米芾所論應有所指,故披籍就書,拈出三條以助陣:一、顏真卿《東方朔畫贊碑》之碑額,即為顏氏用篆書所書。二、秦以后,篆書被擱置數百年,鮮有問津者。唐人重新拾起,已不是主流,然以篆書名世有李東陽等。像顏真卿用篆書題碑額者,則不在少數;研習篆書在士大夫中應是尋常事。三、唐代立碑風氣大盛,是大事。書碑額多用篆書,可見唐人對這一古書體的尊崇。故“篆籀氣”來自篆書筆法的移用。而篆書筆法也成為顏真卿書風轉變的技法基礎。有論者云:“唐初既胎晉為息,終屬寄人籬下,未能自立。遂顏魯公出,納古法于新意之中,生新法于古意之外。”正是以顏真卿為代表的新書風,改變了王羲之為代表以方筆為主的書風獨占書壇的格局,成就了唐代書法,豐富了書法史。米芾看到了這一點,一語矢的。
今人之于書法,易、也不易。說易,技法、風格的各種樣式都可以從古代優秀作品中借鑒到,創作出一件符合傳統標準的作品不難。說不易,是因為書法上的事,前人做得差不多了,要創作出一件真正有獨創性的作品就不容易了。為此,對傳統要有清晰的認識,尋找到前人沒有做到或者是沒有注意到的地方,興許可以辟出一條新徑。
顏真卿是個例子。
“天下三大行書”析
人稱東晉王羲之《蘭亭序帖》為“天下第一行書”。唐顏真卿《祭侄文稿》為“天下第二行書”。宋蘇軾《黃州寒食詩帖》為“天下第三行書”。比附科考三甲優劣之序,實謬也。書法習尚,代有變遷。所謂“臣無二王法,二王亦無臣法”,并非戲言,三者為不同時代、不同風格的佳構,豈能分出伯仲、孰優孰劣;相互是不可替代的,是書法史上三座并峙的高峰。所循時間先后之序也。好事者欲三者一較高下之評,恐不免關公、秦瓊一戰之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