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適:影壇常青樹

前些年，在上海京劇票友會里，每個周六都會看到一位滿頭白發、精神矍鑠的老者。他身形挺拔，唱起戲來有模有樣、字正腔圓，一舉手一抬足間渾身散發著藝術家的氣質。這位老人就是著名表演藝術家——舒適。

走進舒老位于復興西路上的家，一股溫馨的氣息撲面而來。墻壁上被歲月侵蝕的斑斑石灰，房中樸素簡單的布置，襯托出一份難得的清閑寧靜。回想起舒適從影走過的歲月，卻是起起伏伏，一波三折——曾經創造出無數電影佳話，也曾經毅然離開了自己鐘愛的電影事業。說起這些往事，舒適氣定神閑，老人眉宇間流露出的淡定，不僅僅是源于晚年生活的悠閑，更多的是戰勝過太多困境后的一種自信。

舒適愛唱戲，這在他的朋友圈子里是出了名的。這份多年來的愛好源于兒時家庭的熏陶。1916年4月，在老北京東城的一個典型四合院里，原名舒昌格的舒適降臨人世。舒昌格的父親是清朝第一期官費留日學生，畢業于日本士官學校。舒昌格的父親酷愛京劇，與京劇大師梅蘭芳交往甚密。所以，舒昌格從小耳濡目染，癡迷地愛上了京劇這門國粹。根據舒老回憶:“十幾歲的時候，我哥哥拉著二胡，我就哇啦哇啦地唱。父親在家里最喜歡我，走到哪里都帶著我，看梅蘭芳唱曲，那時印象就特別深刻!”

7歲時，舒適隨著家人由北京搬到上海。13歲小學畢業，他的父親打算送他去拜梅蘭芳為師。或許是母親的思想保守，認為一個男孩子去學戲當戲子太沒出息，所以極力反對。無奈之下，舒適考入大學，攻讀法律系。讀書時的舒適，經常會碰上“電影皇帝”金焰和劉瓊到學校打球，愛好體育的舒適也跟著他們在球場上競技。一回生二回熟，舒適大膽請兩位“影帝”大哥幫忙，推薦他去演戲，金焰和劉瓊欣然答應。不久，于伶、歐陽予倩、許幸之等電影界名人在上海組織了“青鳥劇社”，舒適在父親的全力支持下，興高采烈地加入了“青鳥劇社”。

說起“舒適”這個名字，由來完全是個巧合。演戲總得有個藝名，當年的舒適看父親一張名片印有舒適兩個字，覺得這個名字挺不錯的，就寫信問父親要。在得到父親的同意后，他就改名舒適，正式踏進了影視圈。此后舒適這個名字就在電影界“一發不可收拾”了。

舒適一直常說:我干了一輩子電影是與父親的支持分不開的。父親若不是與梅先生深交，他也可能不會那樣支持我，也許我就成了一個制皮革的實業家，也許我就成了個搞法律的律師。反正電影界是不會有舒適這個名字了。

如果說剛進入電影圈的舒適還是個有點“盲打誤撞”的毛頭小子，那么，此后的他便完全成為一個徜徉在銀海中的瀟灑水手了。

1938年4月初，舒適先生參加了元明星影片公司，搬進了租借后臨時組成的大同攝影場，初登銀幕，他同已經成名的女星陸露明、龔秋霞等合演《桃色新聞》，第一部戲就擔任了主角。還在星光影片公司主演了影片《歌兒救母記》。后舒適正式加入國華、金星等影片公司。舒適加盟國華影片公司拍攝的第一部影片是《歌聲淚痕》。在影片中他扮演大少爺，西裝革履，手執拐杖，頗有《百萬英鎊》中派克的風度，使觀眾耳目一新。舒適的成名作是《李三娘》，他在片中扮演“偷雞賊”劉智遠。當時該片編劇評價為:“他有魁梧的身材，男性美的面孔，在演藝上又有獨到之妙，他簡直就是活的劉智遠。”

舒適走上電影藝術道路后，片約不斷，曾與周旋、周曼華、王熙春等著名電影演員聯袂演出。還主演過《夜明珠》、《紅花瓶》、《董小苑》、《七重天》、《新地獄》、《亂世英雄》、《孟麗君》、《蘇三艷史》、《秦淮世家》、《紅粉金戈》、《無花果》、《孤島春秋》、《桃花湖》、《地老天荒》、《花濺淚》、《白衣天使》、《浮生六記》、《弱者，你的名字是女人》、《銀海春秋》等多部早期影片，成為著名的電影明星。

抗戰時期，日本人準備吞并舒適所簽約的國華影片公司。許多國華公司的演員因為拒演日本人的戲而受到迫害。舒適作為國華的臺柱子，受到了日本方面的威脅利誘，要讓他去演反華的電影或者是歌頌日本人的電影。舒適大義凜然，拒絕合作。1946年，舒適被迫前往香港避難，他相繼在《長相思》、《清宮秘史》、《春之夢》等影片中飾演主角。1952年因參加愛國活動被香港當局驅逐出境。

如今舒適在談到自己的那段經歷時，還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舒適的太太——著名電影演員鳳凰女士對筆者說:樂觀豁達的性格伴隨著舒適走過了90多年，喜歡運動，常年鍛煉，讓舒適有著一副非常健美的身材，硬朗的外形和他的性格很相符，他是一個非常爽直、耿直的堂堂男兒，很多導演在尋找劇本中英雄人物時，都不約而同地相中他:《雞毛信》里的隊長，《林沖》里的林沖，一個個正面人物形象讓觀眾看到了舒適扎實的演藝功底。

1963年，舒適加盟素有“銀幕將軍”之稱的著名導演湯曉丹麾下，在根據著名小說家吳強同名小說改編拍攝的戰爭故事片《紅日》中扮演國民黨74師師長張靈甫，這個角色也是他從影以來塑造的銀幕角色中最為成功的一個。當時，許多國內演員沒有看到過國民黨高層軍官，無法真實地表現出軍官的氣質。而舒適說，自己在軍訓時見到的中隊長形象和張靈甫十分接近:皮鞋擦得锃亮，衣服上一點褶子都看不出，就給人帥氣、自傲的感覺。舒適憑著自己多年的藝術實踐和創作感覺，演活了張靈甫這個形象。“反角正演”的銀幕形象，更反襯出解放軍指揮員的英勇、善戰和忠誠。為此，他扮演的這個角色被稱為當代影壇上的“反派三杰”之一。從《林沖》到《紅日》，標志著舒適的藝術水準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對于舒適來說，電影藝術如同他的血液一樣，在體內流淌了半個多世紀。20世紀三十年代，舒適毅然投身到并不被人看好的電影行業，是一種執著。中國電影的銀海畫卷里記載下了舒老扮演過的角色，他創造了一個又一個電影中的經典形象。

舒適說:“我總覺得自己還挺行的。”高齡的舒適保持著自信的笑容。眼前這燦爛的笑顏，也讓人們再次感受到了中國電影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