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名窯(二十二)

第22章

大清皇窯廠自開放對外經(jīng)貿(mào)以來，公館門口每天都聚集很多洋人，并且數(shù)量還在增多。不到一個月，皇窯廠次品全部賣空。

這天，曾總管又拿著一疊訂單走進督陶府，吳振江接過，不斷地翻閱，“葡萄牙、西班牙、荷蘭，還有美利堅。”看后，遞給總管說:“簽吧。”

“大人，我們次品全部加工完了。現(xiàn)在手上沒瓷器，是否從我們國庫中撥出十成?”

“不行，總管，我們平日能動用的籌備不能超越五成，不然宮中臨時伸手向我們要貨，我們一時又拿不出，會誤了大事。”

“大人，那我們……”

“總管，皇窯廠再困難的時刻咱們都挺過來了。這么多年來，我們皇窯廠就沒有過不了的坎。沒錢的日子多難過，現(xiàn)在洋人把錢給咱們送上門來，我們?yōu)槭裁床灰?!去，把皇窯廠各作坊的負(fù)責(zé)人召集起來，讓大伙一塊來想想辦法。你先走一步，商會評審委員會馬秘書長找我有一點事，稍后，我隨即就到。”

曾總管走后，吳振江也馬上從督陶府出來，他到商會評審會辦公地看了看，發(fā)現(xiàn)馬秘書長他們正在有條不紊地開展工作，十分滿意。

他們看到大人來了，趕緊站起來，拿著桌上的統(tǒng)計表遞了上來，“大人，請指示。”

吳振江看后，點點頭，說:“不錯，辛苦了。”說著拿起桌上的筆在表格上唰唰地簽上自己的名字，一面問:“馬秘書長，你們看看，還有什么要我支持的?”

“大人，夠了，謝謝你關(guān)心。”

“行，那我就不打擾你們。馬秘書長有事，要是我不在時，你們可以直接去找曾總管。”吳振江說完，便起身告辭，徑直往衙門走去。

到了衙門，吳振江發(fā)現(xiàn)大家早到齊了。皇窯廠的大小官員見吳振江進來，都站起來。吳振江示意大家坐下，他說，“我把大家叫來，是想開個群英會，聽聽大家意見。現(xiàn)在請總管先說說情況。”

“好，”曾總管說:“各位，大家先看看這個。”說著，他拿著一疊訂單發(fā)給大家。

與會的人傳閱后，退回了曾總管，看著吳振江，不知就里。

吳振江看了大家一眼，笑著說:“你們看見沒有，上面寫著洋人送來的銀子數(shù)量，你們說我們收不收?”

大家聽吳振江大人一說，頓時開了鍋，都說，“這樣的好事我們?yōu)槭裁床灰Ｋ蛠淼模蹅儺?dāng)然不能退!”

有人動情地說:“大人，三個月前，我們也在這里開會，當(dāng)時因為缺銀兩，我們廠逼得差點關(guān)門。咱們現(xiàn)在雖說渡過了難關(guān)，但是還是不寬裕，要是有了這批銀子，我們皇窯廠的日子會更好過一些。”

吳振江被他這么一說，也受感染，興奮起來，他說:“各位說得對。沒銀子的日子，對我們來說是多么艱難，有了銀子，皇窯廠才能開動，才能辦得更好。不過，今天，把大家召集起來，我要告訴大家，現(xiàn)在我們的庫存的次品賣光了，如果我們手上沒貨，這些單子就得退回去，到手的銀子就得不到。你們說咋辦?”

有人聽后馬上站起來提議:“大人，上貢瓷中挑選下來的陶瓷殘次品加工時廢工又廢時，且量有限，質(zhì)地也不能保證，我想咱們不如從增加皇窯廠產(chǎn)量入手。”

“大人，他說的對，我們作坊還有一些設(shè)備沒有充分利用起來，還有增產(chǎn)的空間。”

“大人，我們現(xiàn)在窯工工作量并不飽滿。要是每人每天多拉一個坯，多畫一個瓷瓶，我看咱們這些訂單不就出來了?!”

大家七嘴八舌，吳振江聽后不斷點頭，他說:“為了讓我們皇窯廠多掙幾個錢，今后的日子更好過一點。我看就按大伙意見辦，大家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大家齊聲地回答。

吳振江聽后，非常滿意，他是個急性子，會后帶著大伙說干就干，皇窯廠上下馬上就動起來。大伙把現(xiàn)有的生產(chǎn)作坊空間充分利用，并盡量擴大，減少生產(chǎn)管理人員，把附工中一些心靈手巧，悟性好的人員充實到生產(chǎn)第一線上。

彩繪能力有余，拉坯房生產(chǎn)能力不足，吳振江當(dāng)即命人在拉坯坊增加了二個車間，但是仍保障不了加工量，他便叫曾總管把鎮(zhèn)上一些民窯大戶找來，按樣向他們訂貨，委托他們加工。

幾天后的一個上午，吳振江從作坊區(qū)檢查生產(chǎn)回來，路上正好遇上曾總管拿著幾件瓷器來找他。“大人，這是幾個民窯剛送來的貨樣，你看看。”

吳振江接過一看，連聲稱贊說:“不錯，看來，咱們民窯廠瓷器質(zhì)量是日新月異，蒸蒸日上。我們還是保守一點，今后咱們還可以多拿出一些訂單，附上一些技工出去，這一方面可以進一步促進民窯技術(shù)的提高和產(chǎn)品上臺階，另一方面也可以適當(dāng)增加我們的定貨量。”

“大人，要是按你說的這樣，我們再多訂單也敢要?”

吳振江說:“總管，我看一下不容太樂觀。能基本符合我們條件的不多，僅李俊幾家，且他們只能做些大路品，精品則不行。你看趙子和仿萬歷的斗碗最到位，但是它的坯角、底款、碗的長寬，與我們皇窯廠工藝技法上都有很大的差別。這算是最好的，差的就更不用說。”

“對了，大人，眼前趙子和如何處理?”

“總管，你帶人去查一下，對這種屢教不改的人，咱們一定要給他一個打擊和教訓(xùn)。”

“大人，私自生產(chǎn)和仿制皇窯廠的瓷器，按大清例律是要抄家殺頭的，趙家窯廠在鎮(zhèn)上不論技術(shù)還是規(guī)模，影響都是叫得響的，這……”曾總管說時，疑惑地看吳振江。

吳振江聽后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大人，景德鎮(zhèn)的瓷器是仿出來的，他們的對象就是我們的皇窯，現(xiàn)在我們推行景德鎮(zhèn)瓷業(yè)的振興規(guī)劃，引導(dǎo)民窯提高技藝，如果按大清例律來處理，咱們是否又要走回頭路……”

“市場秩序不能亂。”吳振江想后說，“查，堅決地查。如何處置，待商會成立后，我想作為經(jīng)濟糾紛，交它去處理。”

總管聽后說:“大人，這個意見好，這一來可以不傷害民窯主的積極性，化解我們皇窯廠與民窯之間的很多矛盾，讓我們與民窯之間關(guān)系更緊。另一方面，為新建立的商會樹立威性。”

“總管，洋人一些好東西，咱們也得好好地學(xué)。要在生意中發(fā)展自己，也要在其中保護自己。”

“大人，你的意識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布置。”曾總管剛走幾步，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馬上折回，說:“大人，還有一事，我們是不是要干預(yù)一下?”

“你說?”

“現(xiàn)在公館周圍，洋商對咱們皇窯廠的瓷器倒騰得歷害，聽說一些洋商從我們窯廠購得貨后，根本就沒有把瓷器運出去，而是在鎮(zhèn)上就地倒手，凈賺上三到四成。大人，這事你看?”

“總管，你認(rèn)為呢?”

“大人，我認(rèn)為，東西就要人倒騰，有人多倒騰。這樣，我們的路子才更寬，市場才更大。”

“對，你這個想法我贊同。”

這時，商會評審會的馬秘書長匆忙走來，說撫州會館的人在評審辦公房鬧事。”

吳振江聽后一驚，曾總管也一樣，他馬上問:“鬧事?什么事?”

“大人，他們說有人到饒希齋家進行威脅、恐嚇，要他放棄競爭。這事激起一些撫州同鄉(xiāng)的不服，他們來向我們討個說法，問我們選舉公平、公正在哪里?”

“誰敢如此猖狂?”

“目前還不清楚。”

吳振江對馬秘書長說:“饒館長這人，我看挺通情達理的。你去把他叫來，做好他們同鄉(xiāng)的工作，先叫人回去。對這次蓄意鬧事之人，秘書長，我們查獲后一定要嚴(yán)懲。”

吳振江處理完公務(wù)，回到督陶府，看著吳濤興高采烈地出門。他突然想起什么，忙把他叫住，問:“濤兒，你二弟咋對你說?”

“爸，我看他鐵定心，早已把山田這幫日本人當(dāng)恩人和靠山了。”

吳振江聽后不語，心中悶悶不樂。

饒希齋這時來見吳振江，得福把他帶到書房。

吳振江見饒希齋到，趕緊放下手中的書，上前與他握手，“稀客、稀客，快請坐。得福，為饒館長泡茶。”

饒希齋坐下，得福為他沏上茶，吳振江接過茶壺，親手為他倒茶。饒希齋很感動，站起來，搶下茶壺說:“大人，我自己來。”

吳振江用手示意他坐下，說:“你是我的稀客，也是我的貴客。來，喝茶。”

饒希齋把茶杯端到嘴邊，又放下，他從衣服中掏出一包東西送給吳振江，說:“大人，你看。”

吳振江接過，打開一看，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饒館長，你伸民大義呀，可是我們有的人就不光彩。我已令人追查，對為首者一定嚴(yán)辦，給你們大家一個交待。你要一如既往，不能退縮!”

“大人，謝謝你的鼓勵和厚愛。他們這樣做，已激起我和我的同鄉(xiāng)極大憤慨，我跟他們說決不放棄，爭到底。”

“好。”吳振江說，“館長，這次選舉，有些人把意思弄錯了。商會是大家的，選舉就是要選出大家信任的人，能為大伙辦事的人。商會不是衙門，不可以作威作福。他不能為大家辦事，上去了也得讓大家轟下來。”

饒希齋說:“聽了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不過，大人，我想好了，我決定放棄競選!”

吳振江聽后，頓時一驚，雙眼看著他，說:“希齋兄，你這是……，我想撫州人不是這種性格?”

饒希齋端起杯，喝了一口，笑著說:“大人，你誤會了，我不是真放棄。我想，他附在吳振江的耳朵說，“咱們這樣……，這樣……”

吳振江聽后不斷點頭，說:“好、好……”

當(dāng)天下午，曾總管帶領(lǐng)一隊清兵直奔城西的趙窯。趙子和正在檢測剛出爐的瓷器，全是仿明成化年的產(chǎn)品。

這時，一青年跑進來，說:“老板，皇窯廠曾總管帶領(lǐng)一大隊官兵直奔這里來了。他們是不是沖著我們瓷器來的?”

趙子和說:“怕什么，我這兒做的是大明朝的瓷器，現(xiàn)在這是什么年代?!”

門口，曾總管已到，他指揮官兵把趙窯包圍起來，然后帶人直闖進去。

趙子和放下瓷器，走過來，對著曾總管說:“曾大總管，你們這是?”

“趙老板，我奉命搜查。”說著，曾總管用手一揮說:“給我搜。”

官兵乒乓乓查起來，不一會兒，便抬上幾筐瓷器過來，“總管，你看，總共十二筐，三十個品種。”

曾總管指著趙子和說:“趙老板，這事，你咋解釋?”

趙子和兩眼睜得大大的，眼紅脖子粗，問:“曾大總管，我犯的是什么罪，你好好睜眼看看，我仿的是什么年代的瓷器?這都是大明的!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哼，”曾總管冷笑一聲，說:“大清例律規(guī)定得很清楚，民窯不準(zhǔn)生產(chǎn)任何皇窯廠的有關(guān)用瓷。違者輕則充公，重則抄斬。把這些抬回去，人給我?guī)ё?”

“慢。”趙子和說，“大總管，皇窯廠現(xiàn)在都可以就地交易，與民間聯(lián)合生產(chǎn)，再說，這鎮(zhèn)子上仿皇窯廠瓷器的不只我一個，為什么就拿我?”

“皇窯就地交易、與民間聯(lián)合那是經(jīng)過大清皇上、皇太后批復(fù)的。對不起，我們在沒有接到宮中下文前，任何私自生產(chǎn)和制作皇窯瓷器的窯和人都以違反大清例律論處。誰犯拿誰，對不起。”曾總管把手一揮說，“帶走。”

趙子和被清兵押出趙窯。他的老婆子女上前拉扯，讓官兵把她們推開。

趙子和急了，對著她們喊:“你們別怕，吳振江婊子都敢娶，我怕什么，你們等著，吳振江他不敢把我怎么樣!”(未完待續(xù))(作者單位:景德鎮(zhèn)市審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