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東北部的撒拉納克湖畔有一座墳墓,一位并不“聞名”的醫生特魯多博士長眠于此。墓志銘上寫著:“to cure sometimes;to relieve often;to comfort always.”,用中文描述就是“有時是治愈,常常是幫助,總是在安慰。”
這是已逝的醫生對后來從醫者的忠告,在我看來,它也是對從事司法工作的法律人的忠告。
我一向以為,行醫如同司法,醫、法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尤其是中國的中醫。中醫是與京劇、文人畫并稱的中國三大國粹。西醫治病,中醫治人。中醫講究對人的整體觀照,強調從整體入手。著名中醫蒲輔周曾說:“中醫治病一個秘訣,就是一人一方,善治病者一人一方,千人千方。”方法一說,即來源于中醫,方法者,有方亦要有法,有方無法,徒勞無益,甚至會走向反面。
《中央電視臺》的“大家”欄目里介紹了一位婦產科大夫,他的名字叫郎景和。在我看來,他不僅是一個醫生,更像一個藝術家。他曾經有過讓人意味深長的話語:
“科學家也許更多地訴諸理智,藝術家也許更多地傾注感情,醫生則必須把冷靜的理智和熱烈的感情集于一身”,“對病人的關心比手術中的技術更重要。”他經常告誡自己的學生:“我們工作的對象是人,不可見病不見人,不可只醫病不醫人。要在堅持醫療原則的前提下,設身處地為病人著想,求得醫患之間的‘合拍’,形成一種水到渠成的相互理解和信任。”
法律要做的也絕不僅僅是定出一個是非,正如醫生不能僅僅只是檢查出病人患上了什么病癥。只見法律,不見背后的當事人,結果常常事與愿違。當我們板著面孔按法律規定審完了案子,不僅常常是兩頭不得好,而且法律的功能也并沒有真正得到發揮。法律的表象是冷的,但是法律的本質是熱的,把這種熱開發出來,就可以溫暖當事人冰冷的心田!我們不能只注意到了法律技術上的盡善盡美,而忽視了情感的真誠投入。“善良的心是最好的法律”(麥克萊)。法律是拯救人的工作,行醫與司法有著驚人的一致性。
司法的過程被一些人俗稱為“辦案子”。反觀當下司法,案子辦了不少,矛盾解決不多,法律人很累很委屈,當事人很惱很反感。像宋雨水那樣的法官,能讓當事人“勝負皆服”者不多,我們經常看到的是當事人的不滿、牢騷、怨恨甚至是暴力相向。司法官員被辱罵、被傷害、被誣陷者不絕于耳。除去制度缺陷導致的司法官員的徇私枉法之外,是我們缺少了以對待病人的態度對待當事人的善良與技術。
我曾經說過,任何人在特定的條件下都是不自由的,被告人也是這樣。《論語·子張》里孔子就告誡他的學生:對待犯罪的人“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可惜我們把先人的教誨都當成了耳旁風。以仇恨的心態對待自己的“病人”,不論你的醫術多么高明,也不會收到好的結果。
法律不是萬能的,正如再高明的醫生對于絕癥也是無力回天一樣。這個時候,你低下頭去,一個輕輕的問候,甚至是一個親切的眼神都會讓病者帶著滿足離去。我們不可能治好每一個病人,同樣,我們也不可能通過辦案,解決所有當事人所有問題。這個時候,需要我們做的,就是用柔軟心靈去撫慰他人,用溫暖的眼睛去注視他們,讓他們感到溫暖,感到希望,或者如歐陽修所云:“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吾皆無憾矣”,即使是死囚,也要讓他們帶著滿足上路。
如果從以人為工作對象的角度考慮,可以理解醫、法同源,那么從事司法工作的法律人就是一件高尚的職業——是一項拯救人心靈的職業。所以,所有有志從事此項工作的人就都應當記住特魯多博士的忠告:“有時是治愈,常常是幫助,總是在安慰。”
編輯:盧勁杉lusiping1@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