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我國大規模立法的過程中,認識、了解并借鑒孫中山先生的法律思想,對建立符合中國國情的法律體系,實為重要。從法律的角度來認識孫中山先生民主、民生、民治的制度之基礎,以期了解和把握法律本質的回歸和對現實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孫中山;法律思想;三民主義
中圖分類號:K257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0)27-0009-03
三民主義是民族主義、民權主義、民生主義的總稱,它是隨孫中山的思想不斷揚棄而逐步充實和完善起來的,是孫中山先生吸收西方先進的政治、法律思想,并結合中國歷史實際形成的一套自己的革命理論與思想,是孫中山為了解決近代中國社會面臨的民族解放、民主革命、社會改革三大歷史任務而提出的中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政治、經濟和理論綱領,也是其法律思想的理論基礎和指導原則。它的發展經歷了由舊三民主義到新三民主義的巨大轉變。一般認為,舊三民主義形成于孫中山廣州起義失敗流亡于歐美時期,而明確于中國同盟會成立后的《民報》發刊詞中。它奠定了資產階級革命的理論基礎,也是孫中山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后制定民主法令的立法依據。新三民主義形成于20世紀二十年代,明確于國民黨的《全國第一次代表大會宣言》中。孫中山提出了“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并根據三大政策重新解釋三民主義,把舊三民主義改造為反帝、反封建的新三民主義,奠定了國共第一次合作的基礎,也使其思想理論更趨革命、成熟。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孫中山基于對三民主義的理解,提出了不同的立法主張,故研究三民主義,對于我們正確認識中華民國建國初期的立法與實踐,準確把握孫中山法律思想的發展變化具有重要的意義。
一、民族主義
民族主義,是三民主義中的首要問題。在舊三民主義中,民族主義的基本內容是“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即推翻清政府,光復以漢族為主體的“民族國家”。這種民族主義包涵以漢族為本位的大漢族主義思想是顯而易見的。但是,由于當時清王朝已成為封建主義和帝國主義互相勾結壓迫中國人民的代表,并在其統治中國的二百余年中實行民族壓迫政策,所以要求推翻把持國家政權的滿族貴族的統治,顯然又具有革命意義。而且即使在當時,孫中山也并沒有將民族主義完全局限在單純的“仇滿”、“排滿”的狹隘范圍之內。他一再指出:“今有滿清政府為之鷹犬,則彼外國者領取我土地,有予取予攜之便矣,故欲免瓜分,非先倒滿洲政府,別無挽救之法也。”“民族主義,并非是遇著不同種族的人便排斥他”,以為“民族革命要盡滅滿洲貴族,這話大錯”。“我們并不是恨滿洲人,是恨害漢人的滿洲人。假如我們實行革命的時候,那滿洲人不來阻害我們,絕無尋仇之理”[1]。這些話表明孫中山民族主義的基本精神是:反對民族壓迫、反對民族復仇。比起狹隘的民族主義革命家,孫中山的遠見和卓識顯然要高明得多。他所主持制定的《中華民國臨時約法》中明確規定:“中華民國人民一律平等,無種族、階級、宗教之區別,皆享有人身、居住、財產、營業、言論、集會、通信、信教等自由,以及請愿、訴訟、選舉與被選舉等項權利。”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賦予民族平等以法律效力。
不過,孫中山的舊民族主義沒有明確提出反對帝國主義的主張,的確是一大缺陷。這樣就使得多數革命黨人包括孫中山在內,都認為辛亥革命推翻了清政府就意味著民族革命已經完成。所以,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后,對外宣言中反而首先承認清政府和帝國主義國家所訂立的條約和所賠的外債,甚至海關收入的支配權,上海混合裁判的領事裁判權,均無條件地送給列強。辛亥革命后,帝國主義操縱下的軍閥統治教育了孫中山,使他認識到帝國主義才是民族革命的最大敵人,民族主義的任務遠未完成。經過重新解釋的民族主義,基本上克服了舊民族主義的不足,把反帝當做了首要任務。他說:“國民黨之民族主義,有兩方面之意義,一則中國民族自求解放,二則是中國境內各民族一律平等”[2]。并指出“各民族一律平等”,是民族主義對內的任務,目的是“組織自由統一的中華民國”;“中國民族自求解放”,是民族主義對外任務,“目的在使中國民族得自由獨立于世界”。孫中山還指出,民族主義的對外政策是“扶傾濟弱”;“我們對于弱小的民族要扶持它,對于世界的列強要抵抗它……我們便要把那些帝國主義來消滅,那才算是治國平天下……這便是我們幾萬萬人的大責任……便是我們民族的真精神”[3]。孫中山制定的這一對外政策,充分體現了他在對待帝國主義問題上認識的飛躍,也體現了中華民族熱愛和平,主持公道的祟高精神和向往人類大同的遠大理想。
所以說,民族主義的精髓,是要以新的資產階級民主國家代替舊的封建專制主義國家。它貫穿著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民主精神,為立法提供了指導原則,其具體主張包括:取消列強在華特權,廢除領事裁判權,恢復關稅自主權,收回租界和失地等,而這些主張對以后國民黨政府的政策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二、民權主義
民權主義是三民主義的核心,它的基本內容是推翻封建君主專制制度,建立民國。隨著孫中山認識的不斷深化,他對民權主義的剖析更加深刻。早在《同盟會的宣言》中,孫中山就把實行民權主義作為革命的主要內容和重要目標。他指出:“今者由平民革命,以建國民政府,凡為國民皆平等,以有參政權,大總統由國民選舉,議會以國民公舉之議員構成之,制定中華民國憲法,人人共守,改有帝制目的者,天下共擊之。”1906年,在《民族的、國民的、社會的國家》中,他又強調說:“民權主義就是政治革命的根本”,因此,從政治革命的意義上說,“就算漢人為君主,也不能不革命”[4]。
孫中山反對封建帝制的態度很堅決,一貫主張政治革命或國民革命的結果,應當使“一國之人皆有自由、平等、博愛之精神”。但需指出的是,他所主張的自由、平等、博愛是全體國民,即整個的而不是個人的自由、平等、博愛。在其《民權主義》第二講中,分別用民族、民權、民生來說明法國資產階級所倡導的自由、平等、博愛。認為在中國,自由就是反對列強專橫的、民族的、國民的自由;平等就是反對專權的全體人民權利的平等;博愛就是讓四億人都過上好日子。這就從民族、民權、民生三個側面說明了整體的自由。因此,對孫中山來說,個人自由亦被當做是國民、人民這個整體變成一盤散沙因素而遭排斥,認為中國不是沒有自由而是個人自由太多[5]。為達到平等,他頒布了一系列人權法令,如《通令開放蛋戶、惰民等許其一體享有公權私權文》等。并在《中華民國臨時約法》中,把人民主權思想以變法的形式固定下來。可以看出,舊民權主義基本未超出西方“天賦人權”思想的范疇,所謂“民權主義,即人人平等,同為一族,絕不能以少數人壓迫多數人,人人有天賦人權,而不能以君主而奴隸臣民”[6]。但與西方強調個人權利為重心的理論有異,西方已具體為個人有財產、安全、幸福的權利,不可剝奪。
新三民主義中的民權主義已經過修改,具有明顯的新內容。孫中山對“民權”剖析地更加深刻,認為“民權就是人民的政治力量”[7]。“政就是眾人的事,治就是管理,管理眾人的事便是政治,有管理眾人之事的力量,便是政權,今以人民管理政事,便叫做民權”[8]。具體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強調“主權在民”,具有明顯的反帝反封建色彩。指出:“近世各國所謂民權制度,往往為資產階級專有,使成為壓迫平民之工具。若國民黨之民權主義,則為一般平民所共有,非少數者所得而私也”[9]。二是主張“直接民權”。孫中山指出:“國民黨之民權主義,于間接民權之外,復行直接民權,即為國民者,不但有選舉權,且兼有創制、復決、罷免諸權也”[10]。這四權的提出,是孫中山考察瑞士所得的結果,并將這四權稱為政權。為保障直接民權提出著名的“五權憲法”。“五權憲法”是孫中山法律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他在研究各國憲法的基礎上,結合中國的歷史與國情加以集中的產物,在中國憲法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一大創造。他把“五權憲法”中的五權即立法、行政、司法、考試、監察稱為“治權”,進而提出“權能分治理論”。認為政權就是“人民權”,治權就是“政府權”,用人民的四個政權來管理政府的五個治權,那才算是一個完全的民權的政治機關,把“民權主義”提高到一個重要的地位。而“五權憲法”和“權能分治”理論為國民黨政府1936年5月5日公布的《中華民國憲法草案》、1946年公布的《中華民國憲法》所采用。
可以看出,孫中山的新民權主義,不但突出了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性,又指出了西方資產階級民權制度的虛偽性。他所提出的“五權憲法”及“權能分治理論”是民權主義的重要組成部分,并使民權主義具體化。反過來,民權主義正是孫中山“五權憲法”思想的理論基礎。
三、民生主義
民生主義是孫中山三民主義中最富特色的部分,是三民主義政綱中的社會革命納領。早在1912年,孫中山就指出:“民生主義,則排斥少數資本家,使人民共享生產上的自由,故民生主義者,即國家社會主義也”[11]。以后把民生主義的基本內容界定為:“就是社會主義,又名共產主義,即是大同主義”[12]。孫中山看到西方資產階級民主制度下的貧富懸殊,社會危機深重,為防患于未然,提出“民生主義”,以“舉政治革命,社會革命畢其功于一役”[13]。
孫中山把民生主義歸納為解決“土地”和“資本”兩大問題。在舊民生主義階段,解決土地問題的方針是“平均地權”。具體做法是先“核定天下地價”,然后“照價納稅”和“照價收買”。即先由地主自報地價,國家征以重稅,使地主不敢“以少報多”,國家據有土地國有權,可以隨時按地價收買,則地主不敢“以多報少”。土地問題是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中心問題。然而“核定地價”并不能“平均地權”,不是平分土地。所以舊民生主義并沒有解決農民迫切需要解決的土地問題。
在資本問題上,孫中山主張“以國家之力,發達天然實利,防資本家之專制”[14],即搞國家資本主義。將土地、鐵路、礦產等收歸國有,由國家經營,不讓少數資本家壟斷。特別需指出的是,孫中山斥責資本家的殘酷剝削,而對社會主義充滿同情,贊揚馬克思主義的經濟學說是“得社會主義之真髓”,是“為多數工人謀其生存之幸福也”。可見孫中山后來同中國共產黨合作,是有其思想基礎的。
同時,我們也應該認識到,孫中山對“土地”和“資本”問題的解決方案,充滿著資產階級特別是小資產階級的主觀社會主義空想。幻想建立一個既有資本主義時代大工業,又沒有資本家剝削、壓迫的公道社會,這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只能是一種空想。
在新三民主義階段,“平均地權”的內容有了新的變化,突出了“耕者有其田”的主張:“國民黨之主張,則以為農民之缺乏田地淪為佃戶者,國家當給以土地,資其耕作,并為之整頓水利,移植荒繳,以均地力”[15]。“民生主義真是達到目的,農民問題真是得到解決,是要耕者有其田。那才算是我們對于農民問題的最終結果……我們應該馬上用政治和法律來解決,如果不能解決這個問題,民生問題無以解決”[16]。
在資本問題上,已不再強調預防“資本主義”之類的空想,提出了比較現實的“節制資本”口號。一方面,允許私人資本主義企業的發展和擴充,但必須加以監督和限制;另一方面,又規定大企業、大銀行以及交通運輸業等必須由國家創建和經營,使私人資本不能操縱國計民生。與此相適應,必須要有一套保護勞工的法律。這一主張反映了中國社會不能再走西方資本主義老路的客觀歷史要求,也體現了孫中山認識上的重大飛躍。
但是我們也應該看到,在資產階級掌握政權的前提下,“耕者有其田”和“節制資本”并不能徹底地解決“土地”和“資本”問題。這兩種方案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貫徹與實施。
民生主義必須以一系列的法律作為保障,也是有關經濟立法的指導思想與理論基礎。在新民生主義階段,孫中山宣布要由“國家規定土地法、土地使用法、土地征收法”和“地價稅法”,還要制定“勞工法”以及“養老之制、育兒之制、周恤廢疾者之制、普及教育之制”[17],提高社會福利。可見,孫中山十分重視法律對經濟生活的保障作用。
總之,孫中山的三民主義思想,既是他進行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綱領,又是他法律思想的理論基礎。這些思想既是對中國幾千年來封建專制主義的無情批判與否定,又是對世界資產階級民主思想精華有選擇地吸收,對中國20世紀前半期的政治、法律思想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正是在三民主義思想的基礎上,孫中山提出了一系列的立法構想,所以說,三民主義是孫中山先生法律思想的真正靈魂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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