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日本是世界上現存漢文學作品最多的國家之一。日本漢文學作品是指日本人用漢字創造的漢詩、漢詞、漢文小說、漢文散文游記等。對于日本來說它是日本文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對于中國來說,這些用漢字記錄下來的文學作品不僅在情感上令人親近,而且通過對日本漢文學的研究,可以進一步拓寬中國文學的研究視野。主要對20世紀的日本漢文學通史進行總結與評析,并對21世紀日本漢文學史的研究進行展望。
關鍵詞:日本;漢文學史;20世紀
中圖分類號:I313.44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10)13-0213-02
在漫長的日中交流的過程中,日本的文字、神話傳說、風俗習慣乃至政治制度無不受到中國的影響。出于對中國文化的崇拜和敬仰,古時的日本大至詔書典章,小至一詩一詞,皆以漢文為榮,因此日本在歷史上出現了數量極其豐富的漢文作品。現存最早的日本漢文作品見于中國的《宋書·蠻夷傳》。據此書記載,宋順帝昇明二年(478年),倭王武(日本雄略天皇)曾遣史上表,所呈表文全部是用漢文寫成。不過目前一般認為,此篇表文并不是由日本人獨立撰寫,有可能是當時移居日本的中國人所代筆。真正最早的漢文作品是公元604年圣德太子頒布的“憲法十七條”,十七條憲法的內容全部用漢文寫成,而且對仗工整,語句也較通順,是日本現存最早的漢文作品。廣義上來看,日本人用漢字書寫的典章、表文、律令等作品都可以稱得上漢文作品。漢文學作品僅是漢文作品的一部分,是指日本人用漢字塑造形象以反映社會生活、表達作者思想感情的的語言藝術,包括漢詩、漢詞、漢文小說、漢文散文游記等。
日本歷史上共有兩次漢文學的興盛期,即平安時代(794—1192)和江戶時代(1603—1868)。平安時代的宮廷貴族十分推崇中國文化,漢詩文成為這一時期的文學的主要標志,《凌云集》、《文華秀麗集》、《經國集》代表了當時漢文學的成就。平安時代的漢文學作家主要是男性,因為當時限于男性使用漢字,女性大多使用假名用以記錄內心情感和人生體驗,如著名的紫式部的《源氏物語》和清少納言的《枕草子》。江戶時代的漢文學更加繁榮,在當時的日清貿易中大量的中國書籍隨船運往日本,這些書籍對日本的詩歌、文藝理論、小說等產生了很大影響,此時日本的漢詩和漢文小說的創作更趨成熟,有些作品甚至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明治維新后日本開始全盤接受西方文化,中國文化對日本的影響漸漸淡出。19世紀末西方的各種思潮與文學流派傳入日本,“文學史”就是西洋的研究方法移植到日本傳統學術的一種新興產物。日本的漢文學有一千余年的歷史,漢文學史的歷史卻只有一百多年。當時日本從西方引入“文學史”的概念,開始嘗試以西洋史學的方法對日本文學、日本漢文學以及中國文學進行梳理與總結,文學史的出現標志了日本的文學研究已經跨入近代學術的體系。
盡管日本的漢文學全部是用漢字書寫成,但它是日本人獨立創作的表達思想感情的文學作品,因此屬于日本文學作品而不是中國文學。日本漢文學史的泰斗芳賀矢一認為,所謂日本漢文學史是指日本人所創作的中國文學的歷史,它是日本文學史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長期以來,日本的漢文學一直處于比較尷尬的境地,一方面研究日本國文學的學者排斥漢文學,認為漢文學作品用漢字寫成,并非屬于日本本國作品,另一方面日本研究中國文學的學者也并不將漢文學作品納入研究視野。芳賀矢一在《日本漢文學史》中明確提出,日本的漢文學是屬于日本文學的。他舉例說一個國家的文學是可以用他國的文字記錄的,比如英國的彌爾頓就是用拉丁語寫作,但是他的詩屬于英國文學。芳賀矢一在《日本漢文學史》序言中說“一部作品融入了作者的性格、作者的境遇、作者的思想,從這個意義上來看,日本的漢詩文理所應當屬于日本文學,對日本文學的研究應當將漢文學納入其中,否則日本文學的研究是不全面的。”岡田正之在他的《日本漢文學史》中也表示,“漢文學對日本人的性情志氣影響之大是不爭的事實。漢文學傳到日本以后,日本民眾與之朝夕接觸,在漫長的歲月中接受它的影響。”由于芳賀矢一、岡田正之等對于日本漢文學的積極倡導,20世紀初期日本開始陸續出現日本漢文學史的專著。
昭和三年(1928年)日本富山房出版了芳賀矢一的《日本漢文學史》,這是日本出現的第一部漢文學史專著,在日本漢文學研究領域具有劃時代的意義。芳賀矢一(1867—1927)是日本最早在大學里開設漢文學史課的教授,此書是芳賀矢一去世以后他的學生佐野保太郎等人根據他在東京帝國大學的授課講義及部分手稿整理出版的。全書分為總論、上古、中古、近古、近世五部分,至江戶時期為止。總論、上古、中古、近古部分主要是依據明治四十一年的講課記錄,除佐野保太郎的筆記以外,還參考了高木武、大岡保三、柚利淳一三個人的筆記。近世部分是根據明治芳賀矢一的手稿和四十二年佐野保太郎的筆記。佐野保太郎對全書的引文的出處逐一進行了校對。全書論述了日本漢文學的產生、發展、興盛的過程,引證豐富,尤其重視日本漢文學對國文學產生的影響。芳賀矢一將純粹用日語寫成的文學作品定義為“純國文文學”,并從總體上探討了漢文學對純國文文學的影響、漢文學對平安朝文學的影響、漢文學對鐮倉室町時代文學的影響。他認為,以《萬葉集》為代表的奈良文學,以《源氏物語》、《枕草子》為代表的平安朝文學,以軍記為代表的鐮倉時代的文學,其實只是一半的日本文學,另一半的日本文學則是由漢文學構成的。他談到日本歷代的國文學都受到漢文學的影響,從對日本民眾的實際影響來看,漢文學比純國文文學更大,因此如果不研究漢詩文,就不可能完全地研究日本的國民文化,漢文學研究對國文學研究有很大的益處。
繼芳賀矢一之后,日本出現的第二部漢文學史著作是岡田正之的《日本漢文學史》。此書昭和四年由日本共立社出版,后經山岸德平、長澤規矩也修改增訂,昭和二十九年吉川弘文館再版。這部書也是岡田正之在東京大學的授課講義,去世后由他的學生整理出版的。在內容上比芳賀矢一的《日本漢文學史》更全面充分,但是時間上只寫到室町時代。此書從漢字和漢書的傳來發筆,記載了上下千余年的日本漢文學史,其中最出色的部分是第一篇中的推古朝的遺文、懷風藻的來歷與作者、漢文學的影響。岡田正之的《日本漢文學史》后來再版,由他的學生長澤規矩也負責校訂,就在校訂工作馬上要完成,全書即將付梓出版的時候,戰爭爆發了,出版就此擱置下來。直至昭和二十九年才由吉川弘文館出版。這部重新修訂的《日本漢文學史》后附有山岸德平和長澤規矩也二人共同撰寫的《日本漢文學史研究資料解說》。后來的研究者將芳賀矢一的《漢文學史》與岡田正之的《漢文學史》并稱為日本漢文學史的雙璧。
昭和七年(1932年)巖波書店出版了小野機太郎的《日本漢文學史》。全書分為四部分,即前言、漢學初始至奈良朝時代、平安朝時代、五山時代,所述內容非常簡略。六年后(昭和十三年,1938年,安井小太郎的《日本漢文學史》由日本富山房出版,此書名為《日本儒學史》,前半本是《日本儒學史》,后半本是《日本漢文學史》。安井小太郎的這部《日本漢文學史僅寫三期:上古、近江奈良朝及平安朝、鐮倉時代。此書敘述的形式采用列傳體,這種形式其實并不適合表述漢文學的發展變化。
此外,山岸德平昭和六年(1931年)還寫有《日本漢文學史》,神田喜一郎的《日本漢文學》于昭和三十四年(1959年)日本巖波書店出版。昭和三十二年戶田浩曉的《日本漢文學通史》由武藏野書院出版,相對此前出現的日本漢文學史,戶田浩曉的這部《日本漢文學通史》是在時間跨度上最完整的第一部漢文學史。全書自大和時代一直寫到明治大正時代,對日本漢文學的歷史進行了比較全面的總結。全書分為六個部分,即序說、大和時代(宮廷文學時代)、平安鐮倉時代(貴族文學時代)、吉野室町安土桃山時代(僧倡文學時代)、江戶時代(儒者文學時代)、明治大正時代。
昭和三十六年(1961年)日本評論社出版緒方惟精的《日本漢文學史講義》。全書共分五章,即大和時代(宮廷文學時代)、平安時代(貴族文學時代)、鐮倉室町時代(僧侶文學時代)、江戶時代(士人文學、儒者文學時代)、明治大正時代。作者在自序中稱,寫作此書的初衷是有感于當時日本了解研究漢文學的人數激減,芳賀矢一、岡田正之等前輩開創的漢文學史研究幾乎斷流,作者對此深感遺憾,于是決定寫作此書,旨在讓更多的人了解日本的漢文學。此書的特點是所述時代齊全,自大和時代直至明治時代都有所涉及,但是內容比較簡略,個別地方超出了日本漢文學史的范圍。作者似乎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他在自序中談到日本自古以來就有漢文,日本的漢學一直存在著經學和文學未分化的狀態,兩者之間有密切的關系,因此本書除文學方面的記載以外,對經學方面也多有記述。
市川本太郎的《日本漢文學史概說》昭和四十四年(1969年)由日本東洋學術研究會出版。內容由大和時代寫至江戶時代,前有市川本太郎的序、后附有日本漢文學史年表。這本書的最大貢獻是首次附載了漢文學史年表。
昭和五十九年(1984年)豬口篤志的《日本漢文學史》由角川書店出版。豬口篤志(1915—1986)是日本大東文化大學教授,他的《日本漢文學史》也是據授課講義修改增補而成。此書是迄今為止時間跨度最長、收入作家最多、引用作品也最多的一部。全書由上古至大正昭和時代的漢文學都有較詳細的介紹,并在書后附有詳細的漢文學史年表。以上探討了日本漢文學通史,除此以外還有漢文學斷代史以及分體漢文學史,此不贅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