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一個天亮

1.流云只是落寞了

莊北辰抵達杭州時，蘇瀾正在為Kiton專賣店帥氣的店長周欣做二次采訪，他們交談甚歡，甚至相見恨晚。可是電話不安分地打斷了兩人的談話，莊北辰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伴著12月杭州城冷冽的夜風一起灌入蘇瀾的耳朵：我到杭州了，可以見你么?

不是沒有訝異，但轉而便平靜了下來。蘇瀾應肯后掛了電話，繼續與周欣的訪談。兩個小時后，在火車站見到了五個月未見的莊北辰。光頭沖指夾煙，人字拖，破舊的牛仔，胡楂潦倒。他還是這副文藝青年的窮酸模樣。

蘇瀾帶著他吃了飯，一起去超市買水果。再將他安頓在艮山西路的格林豪泰。莊北辰一路像個迷途的孩子跟著領航燈般地站在蘇讕背后，沒有多發一語。

“明天我們去西湖，下午，”蘇瀾提包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沒有再看對面的莊北辰，“你就回去吧。”

“別走!”莊北辰拽住蘇瀾的胳膊，眉目問滿是焦灼。

蘇瀾輕輕地撥開他的手，昂首，故意睥睨：“你知道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莊北辰粗暴地一把拉蘇讕入懷，俯首吻她。蘇瀾本能地一把推開，再甩上一巴掌，可是她什么也沒做，因為她發現莊北辰的臉濕了。

半晌，他放開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對著墻壁，落寞地點燃了一支煙。蘇瀾淡靜地轉身，清冷離去。杭州的午夜燈火通明，街邊的路燈讓蘇瀾的眼睛有些婆婆。北風呼嘯而過，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可是唇邊還是漾起了苦澀的笑。

總有一個人要堅強的，是不是，畢竟，他已是這般脆弱了。

2.不如不遇傾城色

最初的遇見總是美麗。

兩年前的蘇瀾是金陵城一所著名象牙塔里癡迷莫奈的美術高材生，而他是當地一家生活時尚類報紙的攝影記者。那一天，主持時尚欄目的女攝影記者生病了，他被臨時抓去做一檔潮流服飾街拍的選題。頗具前瞻性的主編看出了莊北辰身上另類的藝術氣質，她相信這個渾身上下加起來不過五百塊行頭的年輕人對時尚有著自己獨具的眼光。

那輯照片出來后產生了很大的反響，鮮明的個性、先鋒的主題、獨樹一幟的演繹，讓照片上的幾個路人美女在網絡上也收獲了相當的關注度。而蘇瀾作為最為亮眼的草根模特兒，橫空出世。

當大家都將目光注視在蘇瀾的傾城色，莊北辰非主流的鏡頭把握上時，兩人因為頻繁的接觸情愫暗生，愛情悄無聲息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二十歲的蘇瀾，著百褶裙，用名牌香水，長發披肩的清純模樣讓每一個打從身邊走過的男生側目。但莊北辰不是一般的窮，或許每個月固定的薪資足夠一個人健康良好的過活，可如果家中還有生病在臥的母親，念大學的弟弟。那么他能做的只能是勒緊腰帶。

當他拉著蘇瀾的手穿梭在每一個曲徑小巷里尋找最便宜的蘭州拉面，幸福似乎一直在恩寵著彼此。一年的時間里，他們覽過人間最美的圣境，愛情仿佛能夠細水長流不斷絕，只是莊北辰也越來越習慣兩人在一起時的費用，由蘇瀾來支付。

她比他有錢，他便覺得理所當然。她漸漸心有不悅，不是心疼錢，而是正如張愛玲所言：花男人的錢，是女人最大的幸福。

可惜，他不懂，所以即便在爬山時的兩瓶水。他也靜默地站在一邊等著她來掏錢包。愛情漸漸剝去了理想的外衣，向著世俗的一面奔涌，蘇讕無力亦無意去抗拒什么。

分手在蘇瀾大學畢業時，父親為她安排了一個很好的工作，在杭州老家，她便乖順地回到父母身邊。莊北辰只能無力地默許，畢竟他窮得只剩下那一腔不信一文的愛。

3.沒有誰能汞垂不朽

蘇瀾起了個大早，提著早點去酒店看莊北辰。她將自己的所做歸結為“盡地主之誼”。趁著曦光，兩人沿著西湖走一道。山如眉黛，水波清澄，莊北辰伸手想拉起蘇瀾的手，但如今已是職場標準olay的她避如蛇蝎般地躲開了三丈遠。

清風吹開了蘇讕額前的劉海，她微有結舌：“我們只是朋友，你知道的。”

莊北辰眼神渙散地看著一池西湖水，忽然大喊：“蘇瀾，我愛你!”，又轉身對著身側的女孩凄楚地低語：“不要離開我。”

“你跳下去，我就不離開你。”蘇瀾手指著眼前這池平靜的湖水，冷言，眼睛里是毫不隱藏的鄙夷。

渦旋升起，漣漪向著蘇瀾的腳邊一圈一圈逼近，她懵怔，忽而梨花帶雨地大哭了起來。莊北辰從水中竄出頭來。渾身上下冒著冷氣，笑容卻比六月暖陽還炫目：“蘇瀾，我們和好吧!!”

“你先上來。”蘇瀾作勢要拉他。寒水中的莊北辰渾身發抖，卻不讓她靠得太近，哆哆嗦嗦地說：“你小心，我沒事……我……我可是游泳健將啊。”

蘇瀾苦笑，趕緊找到西湖邊最近的一家旅店讓莊北辰換下渾身濕漉漉的衣服。只是沒等莊北辰從衛生間里出來便留下紙條，先行離去。

紙條上寫著：你要相信，沒有誰可以在誰的記憶里永垂不朽。

4.愛是不做羞恥的事

在錢柜包廂唱歌時，閨蜜嗔怪蘇瀾頻頻按掉周欣打開的電話，蘇瀾不理，后來索性關機站在沙發上大吼非洲搖滾。

她有些酸楚，因為她知道自己與周欣之間的暖昧可以完結了。莊北辰在湖中那驚心的一跳還是讓她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內心。回到家后收到莊北辰的短信，說他已經回到南京，謝謝她的熱情招待。蘇瀾啞然失笑，原來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不是沒有變化的，最起碼他學會了客套的辭令以及瀟灑的揮手。

父親打來電話讓蘇瀾回家吃飯，一桌的玉食，蘇瀾卻食之無味。隔壁有人開Party，鑼鼓喧天，更襯得蘇家一派詭譎的寂靜。細心的媽媽看出蘇瀾的異常，速速收拾殘羹拉女兒進房，談心。

開車回自己公寓的蘇瀾，其實并不記得母親和她絮絮叨叨一個多小時的聊天到底在說些什么，她只知道最后媽媽搬出了《圣經》為她輕聲念道：愛，是不做羞恥的事。

蘇瀾有些失神，一閉眼便想起那張俊美的年輕的臉，目若朗星，口似涂朱，與莊北辰有三分的像，只是相較而言，線條更為柔和優雅，也少了些戾氣，這樣的優質男生在校園里總是耀眼的星芒。

愛是不做羞恥的事，愛是不做羞恥的事，蘇瀾定睛，一個急轉彎，差點與橫穿過來的貨車“親密接觸”。

沒有人知道，莊北辰用心去呵護的小弟弟，卻是她心底最大的秘密。

5.他是她心底最大的秘密

事實是，在認識莊北辰之前，蘇讕大膽地到追了大學校友莊唱森大半年，好不容易癡心了回應，卻半途被人棒打鴛鴦，而這人便是主北辰。

當莊北辰得知自己付出青春血淚盡心培養的弟弟在校園里并沒有用心地讀書，而是談起了風花雪月，自然怒不可遏，叱令弟弟立即斷了這份情，將心思轉到學習中去。莊唱森對如父般掙盱哥一直很敬重，他順從了哥哥，決絕地對交往才一個月的蘇瀾提分手。蘇瀾悲慟心碎，哭過鬧過冉使勁渾身解數企圖爭回這份初戀，但無疑自己的地位遠不及莊北辰在莊唱森心中的地位，氣餒過后心中的不甘壓倒性地蓋過了所有的理智，遂產生了瘋狂的報復心理。

她查出莊唱森的哥哥是個攝影記者，便想方設法地去接觸。一襲白衣勝雪地在報社門口假裝偶遇，化名熱心讀者發郵件企圖引起他的注意。都連續數月毫無進展，就在快要放棄時，莊北辰自己送上了門來。

繁華的夜市里，高清的單反鏡頭閃過一抹靚麗的倩影。波西米亞印花拖地長裙、仿皮鉚釘背心、流蘇背包、長長的卷曲秀發，莊北辰倦怠一天的眼眸霎地燃燒了起來。或許第一印象實在太好。亦或者圖片刊出后熱烈的反響讓莊北辰大有成就感，示愛便來得順理成章。

蘇瀾想都沒想便答應了，她不覺得自已需要思考什么，這是她預謀已久的步驟之一。可是。當蘇瀾真正站在莊北辰的身側時。她發瑚自己什么電做不了，這個樸素的男人對她呵護備至，寵愛有加。沒多余的錢購買禮物，便DIY出一件件創意極住的“surPise”；不能去高級餐廳，便自己下廚；還為她寫一首首拿出來會被人恥笑，但獨屬戀人之間的絢美動人情詩，

所以，當有一天她在莊北辰的單身公寓圍著圍裙，扛著拖把，樂顛顛地清掃小公寓等他下班回家時，莊唱森不期然地推門而入，她發現自己竟然許久不曾惦念過眼前的男孩了。

她甚至可以微笑以對，淡然處之，以最得體的嫂嫂模樣。

那一霉，她明白，這個曾經被自己戀過的男生是她心底最大的秘密，卻也是最輕盈的流年之殤，不痛，不癢。

6.愛情博弈

與莊北辰的分手卻是不得不的事情，縱然兩人鶼鰈情深。

莊唱森在公寓里恨恨的一席話讓她再也無法安之若素。他說：我從來不曾料想，哥哥竟然與你在一起。這場愛情博弈里，他用親情趕我出局，算什么英雄好漢!我打心底瞧不起他。

話未畢，蘇瀾便一巴掌甩上了他的臉，然后，兩個人都沉默了。好半晌，莊唱森甩門而去，蘇瀾的眼眶漸漸濕潤，她無法痛斥，你知道哥哥為你付出了多少嗎；也無法跟他解釋兩人的愛情是在分手之后，更無法坦言自己當初和莊北辰在一起的原因是為了報復。

后面的一周，莊北辰的精神狀態明顯不濟，整個人懨懨的，蘇瀾雖然沒問，但也知道是兄弟倆鬧別扭了。她想做和事老，卻連吃莊唱森的閉門羹，最后只好在校園里堵他。

莊唱森面對蘇瀾長篇大論的勸和，只清淡地回了一句：很簡單，你走，我就原諒哥哥。

蘇瀾瞠目，繼而果斷地點頭，然后找了一個最俗氣卻也是最立竿見影的理由提分手——你太窮。沒有一個男人能在這個理由面前繼續錚骨傲然，莊北辰亦然。

7.我給你花開春暖，你賜我一瞬心安

十二月的月尾，杭州城飄著小雪，春暖花開的日子似乎遠在天涯。

蘇瀾裹緊了大衣，走在街頭，手機來了一條短信：

我知紅塵須渡，諸多人事好比煙雨畫橋，若非經過，如何渡得流轉里白川厄水。親愛的瀾，一切嫌隙都已解開，你無須再顧慮，依舊，等你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