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里誰將你撥動秋夜里誰將你思念誰將你寫下成為傳奇
傳說她就是李安電影《色戒》里的人物原型,是張愛玲將她化作故事寫入小說,去流傳后世,是傳奇,也是流言。歷史煙云消散,準還記取當年風華絕代的倩影?當然她真實的人生沒有湯唯演的那么暖昧和不明所以,我一直不太懂得如何評價湯唯的演技,好似演得很有意味,可那曖昧的意味再追究下去,是模糊,是無法精確把握之后的游離。這個漂亮女人在1940年2月早春被傷殺,連中三槍,她的遺體從人間蒸發,無從尋找,后人再也無法得知她死亡的準確日期與時間,她最后說了什么,都無從準確知曉,她只能葬在記住她的人們的心里。當年凡是見過她的人,都贊不絕口的說,她真的很漂亮。
她叫鄭蘋如,在繁華如監牢的大上海僅僅生活了28歲。曾經整個30年代的大上海都是她的舞臺。就是這樣一個在夜上海,活色生香,然后香消玉殞的女子。這樣的女子曾有多少被我們后來人記得?
她的父親叫鄭鉞是江蘇省高級檢察官,在日本留學期間結婚,娶了一個叫木村花子的日本名門閨秀。而這個日本女人隨丈夫回到中國,生下二子三女,相夫教子,并在子女抗日的征程中保持沉默。這個剛強的日本女子,中國媳婦,曾親自回到日本,安排兩個兒子偷渡回到中國,得以讓兩個在日本學習飛行技術的兒子,參與對日戰斗。留存下來的照片中,鄭蘋如嬌俏的倚著媽媽合影,看不出母女都將在未來的人生中剛強不折,但誰最后不要對命運臣服呢?所以,命運哪里是我們能猜透的?由此,鄭蘋如是中日混血,是家中第二個女兒。她家那時住在上海有名的萬宜坊,一條聞名遐邇的里弄。鄒韜奮,丁玲都曾寄居其問,她父親作為高級檢察官,月薪800大洋,得以有經濟能力入住萬宜坊。萬宜坊就在震旦大學的對面,只要她出門,會有很多人回頭或追著她看。那時她的鄰居在多年后寫:“萬宜坊活躍如鄒韜奮,艷麗如鄭蘋如,30年代的上海每日的黃昏,鄭蘋如都騎著腳踏車從學校返家,一個鵝蛋臉配上一雙水汪汪的媚睛,秋波含笑,桃腮生春,確有動人風韻。”年輕,漂亮,活躍,多才多藝,開朗,可愛,誰不喜歡呢?
就是這樣長大起來的女孩子,上帝垂愛,而命運多蹇。1937年,她登上了當時上海最大的畫報《良友》的雜志封面,那時她只是一個學生,就是因為那綻放的笑容,讓雜志社愿意刊登一個不是明星的女子照片。鄭蘋如就讀于上海法政學院,能講一口流利的日語,也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鄭蘋如成為一名堅定的愛國主義者。也因為這樣的情懷,她被發展成國民黨中統情報員。她是一個忠情的愛國者,但并不是一個政治熟練者,這為她日后危機埋下必然隱患。
成為中統情報員后,據說她是最先報告汪精衛投敵的信息人,由此導致中統重視這個女子,把刺殺丁默邨的任務交給她。當然她能執行的方案就是色誘。那丁默邨又是何許人,為何要殺他呢?汪精衛偽政府特務機關的一把手,這座特務機關位于吉斯菲爾路76號,人們就簡稱為76號。丁默邨最早是共產黨員,然后成為國民黨員,然后卷走國民黨的錢跑到香港投靠日本。從1939年3月起丁默邨每月從日本人手中領取30萬日元的活動經費,開始對抗日分子的暗殺活動。丁默郵成為當時多局政治舞臺上的一顆棋子,成為有日本人撐腰的汪精衛偽政府與國民政府較量的打手。國民政府當然不能容忍這樣的人在他們的視線里,必須除之而后快。鄭蘋如,便成為這枚與之較量的籌碼。就是那樣30年代的夜上海,鄭蘋如成為每天在生與死之間打滾的抗日情報員。她漂亮,交際手腕無師自通,順利結交上76號的主人丁默邨,但丁默邨是個疑心非常重的人,為人狡猾,從不信任何人。但丁默邨好色,這決定了鄭蘋如有機會,據說丁默邨;的確傾心于鄭蘋如,據說兩人約會高達50次以上,50次的約會后,鄭蘋如開始下手了。
第一次刺殺行動是在1939年12月10日。丁默郵送鄭蘋如回家,殺手就埋伏在鄭蘋如家后門,鄭蘋如邀請丁默邨下車上樓坐坐,不知為什么面對這樣的色誘,丁默邨拒絕了。他看了鄭蘋如一眼拍拍她的手說,有事,下次吧。第二次刺殺行動在1939年12月21日,中午丁默邨給鄭蘋如打電話,有個飯局讓鄭蘋如陪他去。下午返程的路上,鄭蘋如裝作不經意的提出順路在靜安寺路上的西伯利亞皮貨店為她買件皮褸當圣誕禮物,那時的上海小姐敲敲男友的竹杠買些奢侈品是小菜一碟的事。丁默邨這一次同意了,在西伯利亞皮貨店里,鄭蘋如的同僚向櫥窗內窺視的動作引起了丁默邨的懷疑,他扔下錢迅速跑出皮貨店,讓伏擊的槍手措手不及。《色戒》里,湯唯其實是暗示了梁朝偉有伏擊,由此救了他一命。真實中的鄭蘋如也如此嗎?我們無從得知。政府封鎖了消息,沒有透露丁默邨是死是活,是否察覺。這時的鄭蘋如,生死懸于一線,仍給丁默邨打去電話,她決定放手殊死一博。第二次刺殺在3天后,1939年的平安夜,她帶著一把精致小手槍,在瀘西舞廳里等待丁默郵,丁默邨并沒有出現,幾個壯漢對鄭蘋如說,丁先生請您走一趟。就這樣,鄭蘋如被捕。剛開始她只是被軟禁,待遇還好,可以給家里打電話寫信,丁默邨當時并沒有堅決殺害鄭蘋如的想法,他大概也想為自己留條后路,也覺得鄭蘋如是個還有價值的女人吧。鄭蘋如被軟禁的時候,很多漢奸的太太都跑到軟禁地來看這個傳說中漂亮的有手腕的女人。這段歷史的煙云已經無從辯說,后世人對她有兩種說法:一是她推得一干二凈,只是哭,說自己冤枉;二是承認自己買兇殺人,因為丁默邨始亂終棄,她要為女人爭一口氣。一個從76號出來的人,帶出一張巴掌大的紙片,上面寫著:“爸爸,我在這里很好,請放心。女兒蘋如。”這張從紙上撕下來的邊角,一直在鄭家裱糊懸掛,但文化大革命破四舊消失在歷史煙塵中了。收到鄭蘋如的字條,家里剛剛稍微平息一點懸心,鄭蘋如的母親接到日本一個大佐的電話,電話里說:鄭蘋如是國民黨中統的特務,我們早已經知道,但因為她有日本血統所以我們未追究,現在出了刺殺事件,事到如今也不是不能解決,如果鄭蘋如的父親鄭鉞能夠出任汪偽政府的司法部長,我們就可以協調放了鄭蘋如。就意味著父親做漢奸,才可以救女兒。任何父親處于這樣的位置,都是為難的吧。但鄭鉞保持了民族氣節,他拒絕了日本人讓他當漢奸的要求。他當然應該知道,他放棄了救女兒最后的一個機會。鄭蘋如不再有信來,轉眼到了1940年2月,大上海尚沒有一絲春融暖意,春節前的一天,看守告訴鄭蘋如要帶她出去走走,讓她打扮得漂亮些,她生命最后的時刻終于來臨了。行刑前,行刑的人常規的問鄭蘋如還有什么遺言,鄭蘋如抬頭看看天,幾朵微云,然后她說了離世前最后一句話,請不要打我的臉,讓我死得好看些。她死時,只有28歲。三年后,1943年,她的父親癌癥過世。七年以后,丁默邨亦被判處死刑執行槍決。物是人非,誰也不能占據舞臺太久。
一個美麗的讓人傳說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人們會疑問,她最終知道她用青春和熱血堅守的信仰最后要了她的命嗎?而她的信仰真的可以萬年不倒嗎?除了丁默邨,她有愛過誰嗎?有的,她愛一個她起名叫“大熊”的男子王漢勛,虎背熊腰,憨憨的,笑容溫暖,是一個飛行員。再有手腕的女人,內心也眷戀著誠實體貼溫存溫暖的男子,這樣亂世中的男女,都死在為祖國反抗日本的征途中。這樣的獻身是時代命運的遇合,是時代洪流中必然的抉擇,但于年輕的生命義意味著什么?但至少,風華絕代,他們來過,愛過,盡心盡力的往前走。
每個人都有短暫青春,我們把這青春獻給誰?甘心嗎?不悔嗎?鄭蘋如這名字,再過一年,十年,還會有人記得嗎?記不記得又于誰有意義,于誰無意義?這樣追問下去,生命怎樣走掉就顯得沒那么迫不急待,而怎樣一步一步走過,就顯得意味濃厚,所有的情懷、夢想、失落、追求都在這細小流逝的普通日子里。哪知道曾有這樣動人的生命存在過,我們,我們將如何面對我們轉瞬即逝的日子呢?這也就是我們講述鄭蘋如的一點兒意義吧。
編輯:李 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