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輩子如聚我還記得你
我天生美麗,可我也是雙魚女子,這兩個看似協調其實相悖的元素結合在一起,就像是一個冥冥中的詛咒。
我已31歲,歲月無情地在我的眼角留下痕跡,自從上次不經意從鏡子里窺得那個形容枯槁的婦人,我便已心灰意冷。凋零就是凋零,這是與曾經美麗沒有一點關系的敗落,且于女人而言,容顏的凋零在很大程度上就意味著心的凋零。
10年前,我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純情且貧窮的女子,所幸終于在一家廣告公司找到一份工作賴以謀生。就在那年盛夏,我戀上我的頂頭上司,或者說我的師傅,陳偉。陳偉大我十多歲,是個沉穩而厚重的男人,英俊,顧家,負責,體貼而又不失冷酷與風度,滿足了具有戀父情結的我對于另一半的所有幻想。我知道陳偉是喜歡我的,我也曾給過他暗示,但每到那些時候,陳偉總像突然傻了一樣無知無覺。我在失望之余也會慨嘆:天下竟真有這等極品男人?我知道,陳偉越是對我的暗示無動于衷,我越喜歡他。后來,眼看著我一日日地茶飯不思,對身邊絡繹不絕的追求者一律采取漠視態度,有一天,陳偉終于給了我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擁抱,說真的,那一剎那的擁抱不過幾秒鐘那么長,但我卻覺得幾個世紀過去了,隨即轉悲為喜,滿心以為陳偉接受了我的青春我的心,誰知第二天再也等不來陳偉的身影,去人事部問詢。卻得到陳偉辭職去廣州的消息。這對我來說簡直就是致命打擊——原來那個奢侈的擁抱就是陳偉對我這一片癡心的所有交代?我知陳偉只是不想辜負我,但他不知道,漠然比辜負對人的傷害更大,尤其對于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純情女子。多日后,我在一個慵倦的午后忽然從一堆文案中抽出一張已略微泛黃的紙,上面是不能再熟悉的筆跡——莊顏,希望你擁有一份真正屬于自己的健康的愛情。陳偉。那一瞬間,我淚流成河,就像馬郁唱的那樣——下輩子如果我還記得你。我們死也要在一起。
人生中第一次傷筋動骨的愛情,竟就這樣以一個擁抱與無盡的凄楚作結。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是不安的,一直到現在,哪怕我已經結婚了,有了孩子,我還是缺乏沉實的安全感,還是不安。我不知這是否就是人們常說的宿命。
后來我又陸陸續續地與一些男子周旋,但也僅僅是周旋而已,若說愛情,都算不上的。這其中不乏天蝎男子。星相書上總說雙魚女子與天蝎男子是絕配,但為何我總不能遇見真正屬于我的那只天蝎?那些追求我的男子,對我的欣賞總是停留在美貌與身體上,這讓渴望靈魂相交的我常常覺得孤獨。再后來,我漸漸對一切打著愛情名號的愛慕冷眼相對,即便沒有愛情,但我一樣要拿出雙魚女子天生的驕傲。
你說會一生一世對我好
是在一次驢友結伴去西藏的途中遇見的林峰。這個傻大個在旅途中總是像雷鋒一樣幫大家拎包提水。終于抵達圣地,無奈我的高原反應特別厲害,這就麻煩了,我成為驢友們無可奈何的一個大包袱。就在大家一籌莫展時,林峰像個圣斗士一樣勇敢地站了出來,打著哈哈說,莊顏,來,哥哥照顧你。我并不擔心此時此刻林峰有趁火打劫的念頭,見鬼了,我竟對這個傻大個沒有任何設防,要命的是,我心里還為并不英俊的他柔柔一動,尤其是每每看到他陽光一般極富感染力的笑容,我心底泛起的層層漣漪就像太湖水那樣美妙。后來一交流,這幫來自五湖四海的驢友里,我們倆竟都是無錫人,這等天賜良機,真是老天爺的苦心安排。
接下來的日子就由不得我鋼鐵一般的意志了。在感情面前,我寧愿做一個喪失意志的小女人,林峰這個聰明的天蝎,以最短的時間摸清了我這個自作聰明的雙魚女子的心思,我為我自己適時而柔軟的投降感到驕傲。
與林峰在一起的日子陽光燦爛。林峰是個幽默的男子,再一深交才知他原來是個富二代,父親是無錫有名的地產巨頭,家中有萬貫資財亟需兒孫去繼承,而林峰曾去國外留學多年,精通六國外語,最難得的是他并不因自己是富家子弟便擺譜兒,相反,他是個連自己穿衣都不太懂得打理的傻帽兒。事實證明,越傻的男人越單純,也就越容易交付真愛。林峰總是一刻不停地牽著我的手穿行在無錫的大街小巷,我們一起去范蠡與西施當年共住的蠡園漫步泛舟,一起去梅園品梅賞荷,一起去南禪寺與他相識多年的老方丈聊天……說真的,在沒有遇見林峰之前,我并不知無錫原來是這么有意思的。是誰說的,真正了解并跑遍一座城市的最佳動力,就是在這個城市中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婚姻漸漸提上議事日程。我不是拜金女,也并不指望藉著林峰顯赫的家世一飛沖天,事實上,那時的我在業界已混得小有名氣了,很多人部愿意找我做廣告,他們欣賞我的策劃,認可我的創意,這讓我覺得驕傲。最終同意林峰的求婚,是因為覺得這個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的男人應該能給我想要的幸福。天知道我是多么信仰愛情,成天陶醉在林峰那陽光燦爛的笑容里,就連曾經苦戀多年的陳偉我也都可以在心里輕盈地跳過去,就連林峰帶我去見他的前女友并挑明我們即將成婚的關系時我都可以笑得心無芥特。人人總以為我這個美麗的女人一定不簡單,其實他們都錯了,我要的真不多,我只要一份貼心的愛情。
去澳洲度蜜月、熱烈的歡愛之后,林峰總是癡迷地望著我,再軟綿綿地在我耳邊重復婚禮上的那句承諾:小顏,我會一生一世對你好。這句話就像一個迷夢,倘若用余生來度此夢境,無疑是上蒼對我的恩賜。
親愛的你怎么舍得我難過
懷孕時,林峰還對我無微不至地照顧著,細心到連胎教的音樂碟都買了好多,于是我時常與寶貝坐在冬天溫暖的陽光下聽藤田惠美的《挪威甘菊》,愛死了藤田惠美的清雅。就像我一直向往的那種細水長流的愛情。每日黃昏后,我總是腆著大肚子與挽著我的林峰在前面散步,家中的金毛犬學著我臃腫的步態岔開雙腿在后面跟著,那種溫馨與滑稽特別迷人,也成了我心中永遠的懷念。
終于,我們的女兒萌萌出生了。因為孩子太大,我不得不剖腹產,后來林峰的媽媽告訴我,我生萌萌的那一夜,林峰在病房外喝了好幾聽啤酒,當萌萌粉紅的幼體被抱出來的那一剎那,林峰霎時間淚流滿面,頗像個做父親的了。
女兒漸漸地在長大,我的身材也恢復得很好,甚至瘦成一副形銷骨立的樣子。林峰雖也在冬天帶我們去海南島度假,在夏天帶我們去張家界游玩,但終究被剛剛起步的事業所困,對我的態度里竟然有了不耐煩。他的日漸繁忙與關愛漸少我可以忍受,但我承受不了他的不耐煩。有時候,當他對我亂發脾氣時,我甚至懷疑他對我已經無愛,否則他如何舍得我難過;可當我灰心喪氣時,他又對我意料之外的好。但再好也無濟于事,沒有耐心就是一個污點,很令人失望,卻再也擦不去。對于我們剛剛經營了幾年的婚姻,面對我們才4歲卻已一天天懂事的女兒萌萌,離婚顯然是個可笑的把戲。但我卻一日日地憔悴了,對于這一切,我失去了所有最基本的判斷能力,我無法取舍無法選擇,我不知失去了愛情,其他的一切對我還有什么意義?還好有了女兒萌萌,好讓我把心里燃燒不盡的愛源源不斷地輸送給了她,她也越來越黏我,否則我還真不知道生活該以怎樣的一種姿勢收場。
公司事務越發冗雜,林峰可以用很多種理由輕而易舉地在外流連,當我開車去機場接他時,心里已沒有當初與他戀愛時的甜蜜,全都是荒涼與落寞。我不知道原本打著愛情名號的婚姻如何會變成如今這個支離破碎的樣子,我們的愛難道真的過了就不再回來了嗎?難道真像星相書上那后半句說的那樣,天蝎男子的愛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嗎?倘若如此,我那浩浩蕩蕩的余生該怎樣尋求溫暖,我的天堂又在哪里?我不敢想。
如今,我的身旁自然不乏追求者,且多是天蝎男。有人以天天看見我為樂,有人以偶爾大膽地約會我為樂,卻沒有一個人敢于響亮且斬釘截鐵地對我說聲“我愛你”。殘忍的歲月教會了我怎樣巧妙地在暖昧的平衡木上輕舞飛揚,但卻沒有教會我怎樣找到一個能夠用盡一生愛我的男人。即便一個女人這輩子應該有的東西我似乎都有了,但就是因為沒有一份天長地久的愛情,我竟從未心安過、 我在無望中等待有個愛我的男子肯一心一意守候我,盡管如今看來,這是一件多么渺茫的事情。無望之余,我不禁想起亦舒的一本小說,《她比煙花寂寞》。是的,漂亮并不是一名女子的榮耀,很多時候適得其反——就是因為你漂亮,很多真愛你的男人自慚形穢,因不敢表白而錯過了你;很多模棱兩可的男人僥幸占有了你,卻因自覺你太過貴重反而呈現一種承受不起的輕簿,于是輕易辜負了你。
蒼涼歲月,誰能告訴我,如何不比煙花寂寞?
編輯:姚 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