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學術界現有的村落政治研究要么致力于對個案的深度呈現,要么尋求宏觀的國家與鄉村社會框架下的理論解釋。深化村落政治研究的可取路徑是如何將研究向中觀層次推進。從不同類型村民群體性活動的角度可以實現這一訴求。在界定村民群體性活動的基礎上,考慮到比較研究的可操作化,需要進一步將村民群體性活動以連續譜的方式進行小類和大類上的區分,進而通過對調查問卷的統計分析,并結合對典型群體性活動的“事件—過程”分析,實現對村落自生秩序與國家權力間關系的深度呈現,最終將突破現有村落政治研究的不足。
關鍵詞:村落政治;中觀研究;村民群體性活動;比較研究
中圖分類號:C91;D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0)09-0114-05
相對于純私人性的個體和家庭生活,于普通村民而言,他們生活中另一重要內容就是超越于純私人性范圍的有較多(乃至全體)村民共同聚集、參與的群體活動。這些活動在本文中被統稱為村民群體性活動。對于各類村民群體性活動,從核心力量上來抽象,在政治學的視角下,可以自生秩序主導性強為左端,以國家制度安排色彩強為右端,對各類村民群體性活動進行實質意義上的排序和歸類。這樣處理是出于政治學研究的需要:一方面,村民群體性活動是透視村落自生秩序與國家權力間關系的窗口;另一方面,對村民群體性活動的政治學考察必須被置放到秩序自生和現代國家治理的視野中進行。
一、村民群體性活動的概念界定
在討論村民群體性活動之前,有必要對“群體性活動”作出概念上的界定。與“群體性活動”密切相關的概念主要有如下幾個:集體行動,社會運動,群體性事件,群體性行動。趙鼎新對集體行動(collective action)的定義是:有許多個體參加的、具有很大自發性的制度外政治行為;而他對社會運動(social movement)的定義是:有許多個體參加的、高度組織化的、尋求或反對特定社會變革的制度外政治行為。①由于西方很多的社會運動已經被制度化了,因此有學者把當代西方社會稱為“社會運動社會”。學者們一般從組織化程度、制度化程度和所追求的社會變革的程度上來區分群體行動、集體行動和社會運動。②一般來說,群體行動的組織化程度較低,制度外,對社會變革訴求不高;集體行動較群體行為的組織化程度高,制度外,有一定社會變革的訴求;而社會運動的組織化程度又比集體行動高,制度化程度分化很大,有的在制度內,有的在制度外,社會變革的訴求很高。三者之間很難完全分開,并且還有相互轉化的可能。關于群體性行動,有學者主張用其說明目前國內出現的某種社會現象(包括業主維權、村民集體上訪等集體行動)③。而部分研究“群體利益的表達行動”的學者,也注意到“西方的集體行動和社會運動都是制度外的或對抗性的政治行為,但在中國,制度外的或對抗性的政治行為面臨著嚴重的合法性困境,嚴格意義上的集體行動和社會運動因為難以制度化而缺乏存在的空間?!雹?/p>
本文所論的“群體性活動”,主要是與集體行動和群體性事件兩個概念相比較。群體性活動強調在一定的社會空間里多個成員能夠聚集并參與到一定的互動關系中。這一概念具有相當廣泛的包容性,主要強調公共性,也就是社會領域的政治性質。群體性活動不僅指一種活動過程,也指一種活動狀態。它去除了“群體性事件”這一在中國語境中往往等同于群眾性治安事件的敏感色彩,也避免了集體行動概念所突出的一致性特征——群體性活動內部包含了一致和不一致的各種傾向,也不必然指向克服“搭便車”的訴求和結論,相反,群體性活動更強調成員之間溝通、互動、妥協、定約的過程。如前所述,社會運動和群體性事件在中國現有的治理框架中面臨著難以回避的“合法性困境”,采用群體性活動這一指向性不那么狹隘卻能夠包容社會領域各種聚集性社會互動的概念,可以中立地審視社會領域的政治生活,也可以在此基礎上探明社會政治與國家政治的隱秘關聯。
由此,“村民群體性活動”這一概念,就是一個比較寬泛的界定,意指超出個人和家庭范圍而有較多村民共同聚集、參與和互動的行為。為便于研究,基于對村落社會事實的分解,可以將村民群體性活動繼續細化,并在此基礎上進行歸類。在調查問卷中可細分為:(1)選舉、村民(代表)大會、小組會議等正式活動;(2)上訪、維權;(3)搭橋修路、修塘修壩等公共工程;(4)各類經濟合作或商業集體活動;(5)建宗祠、修族譜等宗族活動;(6)婚喪嫁娶等社會交往活動;(7)修廟或舉辦廟會、舉行基督教的聚會等宗教文化活動;(8)組織鑼鼓隊、舞龍隊等文體活動。而在數據分析和理論探討中,又可進一步將這些活動歸納為三大類:(1)文化性特征為主導的群體性活動:婚喪嫁娶、宗族活動、宗教廟宇活動、組織腰鼓隊舞龍隊等;(2)經濟性特征為主導的群體性活動:搭橋修路修塘修壩等公共工程、經濟合作等;(3)政治性特征為主導的群體性活動:村組會議、上訪維權等??梢钥闯觯迕袢后w性活動主要指稱村民在面向村落自身和少量的面向村落之外的公共活動。因為熟人社會或半熟人社會的原因,社會性和文化性是其產生的起點,也是伴隨其始終的性質,離村落越遠的群體性活動越趨向于與國家權力尤其是地方國家(主要是基層政府)產生關聯。當然,村民群體性活動的規模遠不及一般的社會運動或大規??範幠菢哟?,因而通常具有小群體的性質。進一步研究可以發現,村民群體性活動是村民利益形成與表達的一種機制,與一些明顯具有違法犯罪行為的“群體性事件”相區別,也不同于一般意義上西方的“集體行動”、“社會運動”的概念。⑤本文之所以采用“村民群體性活動”這一概念,也有這方面的學理考慮,并非僅僅是修辭學的處理。也就是說,村民群體性活動這一客觀化、中立性的描述性概念,更符合社會科學的概念界定原則。而采用“村民群體性活動”這一概念,更容易突破社會學固有的概念局限而激發本土政治學研究的想象力。
二、村民群體性活動具有的研究價值
以村落為中國農村研究的單位是很多學者的共識。⑥而學術界對村落政治的研究一般都采用國家與社會的宏觀框架。對于國家而言,它最主要的體現是國家權力;對于社會而言,最主要的體現是社會自生秩序。問題是,對于自生秩序與國家權力間關系的探討,不能僅僅停留在理論和抽象類型的概括上;相反,應該運用具體的社會事實進行透視。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選取村民群體性活動這樣的社會事實。先排除群體性活動內部所可能存在的各種差別和復雜機理,而將其視作在國家權力和自生秩序的宏觀結構下的產物⑦,然后從行動的過程上進行更為微觀的分析,由此可以做到宏觀結構與微觀行動的統一。同時,由于研究的核心關懷是探討當前我國村落自生秩序與國家權力間的關系,基于村民群體性活動的視角,可以透視出國家權力與自生秩序間復雜而具體的關系現狀及改進方向,從而將空泛的“國家與鄉村社會”研究引向具體和深入。
具體來說,主要可以通過對發生于村落(主要是村民小組,但可以因為活動的展開而與村委會直至鄉鎮政權發生關聯)中不同類型的村民群體性活動內部發生機制及外部制約結構的比較,探討當前我國村落自生秩序與國家權力間的復雜關系。如前所述,村民群體性活動的外延非常廣泛,涉及村落公共生活的各個方面。之所以如此全面地考察,主要是考慮到人類社會生活所天然具有的群、己兩個范疇的內在屬性;另一方面也是考慮到,在我國村落的生活世界中,這些活動對村民而言并沒有那么涇渭分明的區分;同時也是考慮到,在對社會政治進行考察時,對政治的界定不能過于狹窄。當然,如果我們以純社會性和純政治性作為兩端劃出一條連續譜,上述所言的各類群體性活動是可以依次排列的,因此其所具有的解釋意義也不盡相同。
雖然村民的群體性活動是客觀存在的社會事實,但是,作為政治學的研究,本文為何選擇將其作為研究對象呢?這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解釋:(1)村民群體性活動的存在與村落衰敗的悖論性存在。即隨著我國城市化和市場化的展開,城鄉之間舊有的流動壁壘逐步被打破,村落的有限資源進一步流向城市,造成農村普遍的人氣流失和秩序衰變。但現有的學術研究和本研究所調查的村落均顯示,部分村落中各類群體性活動缺失,但另一些村落中自發性的村民群體性活動依然存在,甚至在某些地區比較突出,這其中的奧秘究竟何在?(2)村民群體性活動對村落政治和村落秩序的分析價值。村落作為社會政治的場域,是觀察微觀政治的絕好視窗,也是從中觀察國家宏觀政治的微觀窗口。就社會學而言,觀察村落的社會關系具有學術意義;對政治學而言,觀察村落的權力關系同樣具有學術意義。因而,我們可以看到政治學與社會學在村落研究中邊界模糊,方法互用,但畢竟不同學科的落腳點和核心旨趣存在區別。對村落政治和村落秩序進行分析的學術意義于我們這樣的鄉土社會來說自不待言,而村民的群體性活動正是進入這一分析的可取路徑。(3)現有的村落政治研究存在缺陷。這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其一是簡單借用政治學的核心概念對村落的公共生活進行解釋,缺乏本土意識和地道感,如機械采用“政治參與”、“政治文化”這些比較政治學的核心概念進行相關研究;其二是,單純解剖小麻雀的微觀個案研究難以說明中國范圍廣大、情況各異的農村,因而有必要向中觀層次提升,作區域或類別上的綜合和比較,建立起相對合理的中層理論。而現有關于村民群體性活動的研究多為對某一類村民群體性活動所作的專題探討,或是基于民族志描寫對個案村落各項活動的全面描述。通過研究不同區域多村落中村民群體性活動的結構性問題,將村民群體性活動放在國家權力與自生秩序的框架下進行分類,比較各類村民群體性活動不同的發生邏輯和治理意義,也總結出它們面臨的共同困境,將會在研究上實現從微觀向中觀的提升。而中觀層次的探索正是現有村落政治研究(乃至一般意義上的村落研究)所欠缺的。
正是因為村落個案研究存在明顯的局限,即過于借用人類學、社會學和文化學的微觀描述,雖然呈現了鄉村社會運行的細節,但難免陷入狹隘的經驗主義,因此容易受到質疑和批評。在政治學的研究中,“個案研究遭到批評是它在解釋政治現象上缺乏普遍性。”⑧以中國村落之多,再繼續深入剖析一個個案,除非該個案具有獨一無二的典型性,那么也就可能落入徒增一個個案的尷尬境地。因此,必須從個案中超越出來,尋求更具普遍性的概念和研究假設,只有這樣,才能拓展現有村落研究的學術價值。而通過對各類村民群體性活動的比較研究,可以更準確地分析出村民在參與各類活動時的結構性特征,并在此基礎上判定不同活動中自生秩序與國家權力間關系性質上的不同,從而實現中觀層面上的村落政治研究目標。
三、研究村民群體性活動的具體路徑
在某種意義上講,可以采用政治社會學、政治人類學的研究方法,通過調查獲得一手材料,然后進行分析。當然,因為現有關于村民群體性活動的研究材料比較豐富,在具體研究過程中也可以適當運用一些二手材料。綜合來看,文獻整理分析與實證調查相結合應是本項研究的基本方法。按照部分學者對“政治統計研究”的思考,在中國鄉村政治的數量實證研究可由兩個層次組成:第一,以村治為基礎的統計指標體系和指標數據的收集與處理方法;第二,以村治為背景的綜合統計分析方法及應用案例。⑨我們基本上可以按照這兩個方面進行相關統計和案例分析。在對群體性活動的總體性分析上,問卷統計分析的方法將得到運用;在具體的敘述中,特別是典型案例分析上,孫立平所倡導的“過程—事件”分析策略將得到運用⑩;在理論分析部分,依據政治學基本原理進行適當的邏輯演繹也是必須的,只不過這種演繹將盡量與實證材料相結合。
首先,可以采用有節制的數據統計來展示村民群體性活動的總體狀況,特別是排除村落區域差別的村民行為和觀念上的總體特征,并試圖建立相關變量之間的聯系。其次,以政治學的視野觀察發生在村落中的各類群體性活動,以白描的方式將其呈現出來。這是基于對政治本質的理解,政治就是“在一定經濟基礎上,人們圍繞著特定利益,借助于社會公共權力來規定和實現特定權利的一種社會關系”{11},也即,政治的本質在于公共生活中的權威與利益。由此出發,政治離不開國家政治,但也離不開社會政治,而且國家政治與社會政治只有在很好銜接的情況下才能構筑“有機的公共生活”{12}。因此,對于村落這樣的生活空間,不能以單純的社會學視角進行研究,相反,需要從政治學的視角對社會現象進行分析。{13}
從方法論上講,社會科學的分析除了個人主義和社會整體論之外,能夠將這兩種分析方法銜接起來的就是過程分析,特別是機制分析。韋伯是社會科學研究方法上個人主義的捍衛者,而涂爾干則是強調集體表象的社會整體論分析的捍衛者。個人主義方法論強調從個體的動機和行為展開對社會現象的理解和分析,整體主義的分析方法強調從社會結構和社會變遷的角度解釋社會現象和個體的行為邏輯。如何將這兩種分析方法對接起來是一個全面的解釋所要面臨的問題。這也是本文倡導的在分析方法上所作的嘗試:通過總體統計和具體活動過程,將宏觀結構與微觀行動相結合,也就是結構—功能視角下“常人方法學”{14}的補充和滲透。
而在具體的案例分析上,可以運用多個案的綜合比較研究。從概念上講,個案研究主要有三種:其一,本原意義上的個案研究,強調研究者深入了解特定典型個案的特殊性與個別性,而不探求抽象理論或現象的規律;其二,工具性的個案研究,強調通過個案研究為抽象問題作出說明,或為提煉理論服務;其三,集體式的個案研究,強調研究者將若干個案并同研究,以探究現象的總體和一般情況。我們可以采用多個案綜合比較研究,這也是嘗試“走出個案”{15}的努力。具體地講,就是從若干層面對不同類型(大類與小類)的村民群體性活動作出比較,并在這些比較的基礎上對不同范圍內自生秩序與國家權力間的關系現狀進行比較,從而對村落目前面臨的治理困境及其與國家之間的關系進行理論提煉。
四、從村民群體性活動的角度深化現有的村落政治研究
從總體上看,可以基本上遵循實證研究的基本步驟:第一步,確定研究主題,并觀察政治現象;第二步,構筑概念體系;第三步,構建理論假設;第四步,設計指標并指定關系模型;第五步,收集資料;第六步,整理數據資料并得出結論。{16}當然,從村民群體性活動的角度深化我國學術界現有的村落政治研究,還需要運用質性的調查材料,作為對相關數據資料的擴展和補充。因此,并不是在整理數據資料后就得出結論,而是繼續向前推進,在相關問題得到比較深入的探討后,才引申出研究的最終指向。具體地說,首先是熟悉相關文獻,確定研究的問題關懷和研究對象,進而設計訪談提綱和調查問卷,派經過全面培訓的調查員分別在我國不同的省份選擇一定數量的村落(自然村)進行實地觀察、訪談和問卷調查。圍繞村民群體性活動,從村落秩序的視角進行觀察,呈現各地村民群體性活動的條件、類型和過程特征。在對數據進行統計分析的基礎上,結合對典型個案的呈現和比較分析,解釋村落中自生秩序的產生邏輯及其與國家權力之間的關系狀況,進而探討這些問題對村落治理和國家治理的解釋意義。
運用問卷調查的形式進行量化分析可以提高村落政治研究的科學化水平,但是也可能會冒一定的研究風險,使研究者被數字帶走而離社會的事實越來越遠。這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原因:其一,問卷設計可能存在的研究者的視野局限,因為問卷的設計畢竟是在進入調查現場之前完成的,這就有可能屏蔽掉一些“例外”事實,也具有很強的建構性;其二,中國各地村落差別懸殊,為了研究的方便所作的抽樣調查可能存在一定的誤差;其三,被訪者因為理解方面的原因可能造成的誤差;其四,數據輸入和統計過程中可能出現的誤差;等等。所有這些都顯示,統計分析在作總體和類別的分析方面所具有的科學優勢也可能得不到完全保證。更重要的是,量化研究不能具體呈現國家權力與自生秩序之間的關系過程,尤其是村落公共事務領域自生秩序與國家權力間的關系格局。因此,有必要回到社會事實本身加以驗證和對照。對現象的觀察和描述,以及進一步的學理分析便顯得尤為必要。
可以讓所有的觀察員追蹤描述近年來村落中發生的群體性活動,尤其是偶遇的群體性活動{17},將其具體過程白描出來。從白描材料中進行適當的分類和提煉,我們就可以進一步探討村落中自生秩序和國家權力介入的情況以及兩者之間的互動關系。雖然白描同樣也可能存在觀察者的疏漏,但覆蓋相對廣泛的村落,其不同類型的群體性活動多少還是能彌補這一點,加上近期發生的其他一些地區的典型個案,經過綜合分析應當能夠配合說明目前我國村落群體性活動的發生機理??梢姡迕袢后w性活動方面的白描材料也具有其不可替代的分析性價值,它同樣是深化當前我國村落政治研究的必須。
當然,對白描材料進行篩選和列舉是分析的前提,這里就涉及篩選和列舉的標準。篩選的標準主要考慮兩個要素:一是描述的活動所具有的典型性;二是描述過程的詳細性。具體來說,典型性主要考慮該個案能否明顯地透視出自生秩序與國家權力間的關系;詳細性主要是考慮到調查員之間挖掘和捕捉能力的差異性,將不能充分挖掘到相關細節的表面化或簡單化的白描予以舍棄。列舉的標準是離國家正式權力機構的遠近——當然,這種遠近是從實質(主要是基于政治學的基本視角)上所講的,從左到右分別是:(1)文化性特征為主導的群體性活動:婚喪嫁娶、宗族活動、宗教廟宇活動、組織腰鼓隊舞龍隊等——(2)經濟性特征為主導的群體性活動:搭橋修路修塘修壩等公共工程、經濟合作等——(3)政治性特征為主導的群體性活動:村組會議、上訪維權等。當然,這種分類方法是相對粗線條的,其中沒有過多考慮每一類內部的具體區分,如村組會議和上訪維權在一般語境下有制度(正式)與非制度(正式)參與的區別,但從活動的主導屬性看,為了研究的便利可以將它們放到一起來考察。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作一個連續譜意義上分類,并進一步結合具體的成功和失敗的案例進行比較研究,從而將村落自生秩序與國家權力間關系具體而動態地揭示出來,深化我國現有的村落政治研究。
注釋:
①② 趙鼎新:《社會與政治運動講義》,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年版,第2、3頁。
③ 余成普:《私人利益取向的群體行動何以可能》,《開放時代》2007年第5期。
④ 應星:《草根動員與農民群體利益的表達機制——四個個案的比較研究》,《社會學研究》2007年第2期。
⑤ 前些年也有學者對“集體行動”這一概念進行了適用性的反思:“第一,集體行動蘊涵著的一個基本假定是個體的自利性和個體是社會行動的基本單位,而用此假定分析農村社會和農民,將遮蔽很多重要的共同行動;第二,集體行動旨在解釋合作行為如何達成,而對農村社會和農民來說,合作行為的達成固然重要,而同樣重要的還有合作文化的培養,社區秩序的維持和生活方式的更新,而這些,在集體行動理論的框架內不好討論。”(仝志輝:《選舉事件與村莊政治》,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296頁)
⑥ 參見黃宗智《華北小農經濟與社會變遷》第一章,中華書局1992年版。
⑦ 雖然有社會學者認為,“當一個人開始從集體—行動的視角進行觀看,人類的行為便既不表現為社會互動的邏輯產物或必然產物,也不表現為有待解決的問題結構的產物”(參見米歇爾·克羅齊耶、埃哈爾·費埃德伯格《行動者與系統——集體行動的政治學》,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4頁),但這并不排除我們可以從結構性的原因上尋求一定的解釋可能性。
⑧ [美]貝蒂·H·齊斯克:《政治學研究方法舉隅》,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62頁。
⑨ 肖紅葉:《作為政治學方法論的統計學——統計在政治中應用的研究》,《統計研究》2004年第4期。
⑩ 實際上,“過程—事件”分析就屬于微觀機制分析,它傾向于運用“深描”的方式進行敘述,避免以簡單的線性因果關系來裁剪豐富多樣的社會事實,極大地豐富了我們對研究對象的理解。當然,在“過程—事件”分析之后,我們需要對產生事件及支配其運行過程的宏觀結構作嘗試性的分析。
{11} 王浦劬:《政治學基礎》,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1頁。
{12} 林尚立:《有機的公共生活:從責任建構民主》,《社會》2006年第3期。
{13} 因為村落存在一定的共同利益,村落秩序的維持多由精英主導,村民在其利益實現上不僅需要來自國家的制度和資源配置,更依賴生活所在村落的支持,所以,村落在某種意義上構成社會領域的政治共同體,只是當前的這種共同體大都是不完整、不強固的。如果考慮到“國家的權力并未當作天然與其他人類團體不同的權力。如果確實有什么不同之處,那是通過對所有人類團體中的權力進行比較研究后揭示出來的差別”([法]莫·迪韋爾熱:《政治社會學》,華夏出版社1987年版,第15頁),對村落進行政治研究將更具有政治學意義上的合法性。
{14} “‘常人方法學’在字面上暗指,普通社會成員用以理解并作用于其日常生活的方法與程序?!?轉引自[英]帕特里克·貝爾特《二十世紀的社會理論》,上海譯文出版社2002年版,第105頁)在某種意義上,國內學術界運用的“過程—事件”分析法也接近于常人方法學。
{15} 盧暉臨、李雪:《如何走出個案——從個案研究到擴展個案研究》,《中國社會科學》2007年第1期。
{16} 葉娟麗:《行為主義政治學方法論研究》,武漢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03-109頁。
{17} 強調偶遇材料的重要性,一是考慮到調查者可以現場觀察和詢問,并能體驗到諸多非現場訪談所無法探查到的要素;二是偶遇材料在社會科學研究中具有不可替代性。正如歷史學家勒華拉杜里所言:“資料的偶然性是研究的黃金法則?!?[法]埃馬紐埃爾·勒華拉杜里:《蒙塔尤》,商務印書館1997年版,第11頁)
作者簡介:劉偉,男,1978年生,河南信陽人,政治學博士,武漢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湖北武漢,430072。
(責任編輯劉龍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