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音樂劇視野下的中國音樂劇振興

摘要：音樂劇自產生至今已走過了百余年的發展歷程，是一種深為世界人民所喜愛的藝術形式，其登陸中國以來，已在中國的演藝市場上扮演著奪目的角色。本文通過回顧中國音樂劇的發展歷史和中西方音樂劇的比較，論述中西方音樂劇的差距和音樂劇在中國發展的趨勢。隨著經濟文化水平的不斷提高，對外交流的日益活躍和頻繁，音樂劇創作和演出人員的不斷成長壯大，中國音樂劇有著美好的發展前景。

關鍵詞：中國；西方；音樂劇；觀照；振興

中圖分類號：J6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0)08－0141－04

音樂劇是19世紀末起源于英國的一種歌劇體裁，是由對白和歌唱相結合而演出的戲劇形式。樂劇融音樂、戲劇、歌舞等于一爐，是一門綜合藝術。它的音樂通俗易懂，內容緊扣時代，因此深受大眾的歡迎。

音樂劇在我國的發展，從初期的“原裝引進”到吸收創新，創作上沒有受到外國音樂劇形式的羈絆，而是扎根于民族特色和當代大眾生活的基礎上，以發展本民族的音樂劇為主流。當然。音樂劇的發展過程中也存在著一些問題。居其宏教授對當前一些音樂高等院校過多引進西方英語音樂劇，忽視中國傳統音樂、戲曲等民族文化課程發出質疑：“我國發展音樂劇尚處于探索試驗階段，外國的好經驗要吸收，但不應盲目照搬、模仿國外音樂劇。在唱腔、品位、格調等方面要有中國特色。一方面要引入外國先進的藝術理念，一方面要保存民族特色。”可見，形成中國音樂劇的文化品格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一、中國音樂劇的發展歷程

中國音樂劇的發展走了兩條路，一條是藝術家先出國學習，后回國創作本土音樂劇；另一條是教學線。中央戲劇學院、北京舞蹈學院等率先在國內開設音樂劇專業，進行音樂劇的理論研究和教學，培養專業人才。

中國藝術家對于音樂劇的創作嘗試和探索始于上世紀80年代。1983年南京軍區前線歌舞團創作演出的七場歌劇《芳草心》，雖然名曰“歌劇”，但其藝術表現手法卻具有典型的音樂劇的美學特征，音樂語言表現出典型的大眾化、通俗化和喜劇性的音樂劇風格，其貫穿全劇的主題歌《小草》成為當時最流行的歌曲之一。1985年沈陽市話劇團創作演出的大型歌舞音樂故事劇《搭錯車》，以侯德健創作的傳唱詞廣、知名度極高的流行歌曲名作《酒干倘賣無》貫穿全劇，載歌載舞．一經問世，便紅遍全國，從1985年至1989年該劇在全國巡演，創造了演出1460場的驚人紀錄，在藝術界引起轟動。此后，新作品不斷涌現，如《蜻蜓》、《冰湖上的篝火》、《巴黎的火炬》、《鷹》、《公寓13》、《十五的月亮》、《小巷歌手》、 《燈花》等等，但大部分表現平平，影響力有限。從80年代初到2000年，中國音樂劇的本土化探索還處于摸索階段，經過近20年的積累之后，人們對此的理性認知逐漸清晰起來，創作演出也呈現出較好的勢頭，新劇目不斷出爐。進入21世紀，中國原創音樂劇的作品大致有：《日出》、《我心飛翔》、《雪狼湖》、《風帝國》、《金沙》、《蝶》、《花木蘭》、《再別康橋》、《大三峽》等等。2002年，英文原版音樂劇《悲慘世界》在上海大劇院演出，此后上海大劇院有意識地每年引進一部世界經典音樂劇，如《貓》、《音樂之聲》、《劇院魅影》、《媽媽瞇呀》等。20多年來，中國音樂劇的發展，無論是從演藝人才還是從演出劇目來看，都經歷了一個從無到有從簡單到豐富的變遷過程。我國創演的音樂劇為數頗豐，而且像《快樂推銷員》、《白蓮》、《未來組合》、《星》等劇目先后獲得了“文華獎”，《五姑娘》、《赤道雨》、《冰山上的來客》等也分別入選“國家舞臺藝術精品工程”。但是，真正贏得觀眾認可并取得良好票房的經典劇目尚未出現，大部分劇目演不了幾場．甚至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仍收回不了千百萬投資成本的零頭。

從20世紀80年代初開始，一批中國藝術家抱定本土化宗旨，艱難而堅定地踏上了原創音樂劇的探索之路。盡管整體看來，我們的成果還稚嫩，市場和觀眾的認可度還不高，但中國原創音樂劇所表現出的勃勃生機，使我們相信在世界文化娛樂市場上，她一定會逐漸綻放出讓世界稱奇的美麗。

二、中西音樂劇的差異

1．內容上的差異

西方音樂劇在內容的選擇上豐富多彩，不拘一格。善于通過個性的宣揚和描寫，使廣大觀眾產生共鳴。從而達到震撼的效果。以《貓》為例，此劇的內容是以各種不同性格特征的貓為主線條展開。通過眾多不同個性、經歷、身份、形象的貓。形成被擬人化了的貓的大千世界，上演了一出蕩氣回腸的“人間悲喜劇”，訴說著愛與寬容的主題。

中國的音樂劇所面臨的是廣大的中國觀眾，而中國觀眾所喜聞樂見的一定是有著濃濃“中國味”也就是中國國情的作品。所以，在內容的選擇上，應從市場的角度，從觀眾的文化心理出發，賦予音樂劇這種舶來藝術一顆“中國心”，以求得廣大觀眾在文化上的認同。這一點對于我們來說并不難，因為中國有著五千年燦爛文化，其積淀有太多的歷史故事、民間傳說。然而，我們的音樂劇創作者們在初期創作時，忽視了這種優勢，一味照搬或生硬的套用西方音樂劇中的內容和形式，創作出一些失敗的、類似歌舞片的非音樂劇產品。

2．民族化的差異

以美國音樂劇的發展為例，我們不難發現它的成功有兩大法寶：不斷創新和民族化、本土化。在《演藝船》中“把美國鄉土的劇本故事和歌曲、舞蹈組織在一起了”；此后的《波吉與貝絲》、《俄克拉荷馬》、《長發》等劇目都特別注重民族化和本土化。這些優秀劇目都有著共同的特點：注重展現地道的美國人生活、注重采用帶有濃郁美國風情的黑人民謠、藍調和爵士樂、連傳統的芭蕾也被改造成獨樹一幟的百老匯之風格的舞蹈、注重迎合美國觀眾的觀賞習慣和口味。

中國音樂劇的藝術成長的最終目標和最高品格，就體現在它的“民族化”之中。這是因為：民族化是音樂劇能夠在中國生存發展的深厚基礎、不竭動力和無盡寶藏。目前，我國的音樂劇基本處在模仿中，少有創新，也談不上民族化、本土化。發展中國音樂劇，不能只追求對歐美音樂劇外在藝術表現形式的模仿，而應注重挖掘作品的創新思路和創作技法，以及它們與本土文化的審美需求的交匯融合等。我們要在創作中把音樂劇這種外來形式與我國的傳統戲劇、民間音樂等結合起來，選擇適合中國現代生活的題材，廣泛借鑒我國民間藝術的表現形式，使我們的音樂劇在內容題材、音樂旋律、舞蹈表演等方面更貼近中國觀眾，從而走出一條振興中國音樂劇的新路子。

3．藝術性的差異

西方音樂劇元素極為多樣。美國音樂劇充分運用各類音樂元素，古典、流行、爵士、搖滾等均被充分運用其中，對豐富演出效果起到了積極作用，而充滿活力的舞蹈則活躍了戲劇節奏，也活躍了觀眾情緒， 《貓》、《歌劇魅影》等就是典范。而中國音樂劇可能出于自身強大的傳統文化，很多都拘泥古典音樂形式，而近年有些作品則過度模仿西方音樂劇，往往流于流行金曲大串燒，而忽略了民歌、戲曲等諸多元素。此外，美國音樂劇從娛樂出發，注重輕松活潑，宣揚積極向上的情趣，在此基礎上力爭更深層次的藝術追求。而中國音樂劇多從揭示人性、反映社會出發，主題有時過于深沉嚴肅，讓人難懂或者壓抑。對比之下，前者更容易為大眾接受和歡迎。 拿《歌劇魅影》作為一個例子，簡單分析一下它的藝術特征：《歌劇魅影》運用倒敘的手法來展開整個故事。電影巧妙地令觀眾徘徊于現實與虛幻之間，尤其是追逐“魅影”的那一場戲。從視覺和聽覺上都渲染了一種華麗、黑暗、詭異的哥特式的氛圍，給主人公“魅影”奠定悲劇色彩。

中國原創音樂劇也不乏藝術元素多樣的例子。《白蓮》在藝術構成上有一個非常獨特的風貌值得注意，即它對舞蹈成分的彰顯。《白蓮》給人最強烈的舞臺感受是，它以大量篇幅對廣西壯族民間歌舞作了精彩紛呈的表現，從舞蹈語匯、動作、隊形、色彩、格調乃至服飾諸方面盡情展示了廣西壯族民族民間舞蹈的無窮魅力，觀眾從中得到了賞心悅目的藝術享受。其濃烈的鄉土氣息和鮮明的地域特色，結合專業的作典技巧，使之具有一種清新脫俗的氣質。

雖然中國原創音樂劇也不乏象《白蓮》這樣藝術元素多樣的例子，但長期以來，我國作曲家、尤其是歌劇音樂劇作曲家一直為音樂語言的創新問題所困擾，許多人常常在民間音樂素材的處理方面表現出觀念和技法上的嚴重局限．要么顯得陳舊，老腔老調，毫無新意，要么流于一般，一如白開水般地無色(色彩)無味一(韻味)。我以為，在民間素材的提煉與創新以及處理民族性與時代性的相互關系方面，《白蓮》是較好地解決了這些課題的，它的音樂創作經驗應當引起我國音樂劇作曲家們的關注。

三、中國音樂劇的振興之路

1．與西方音樂劇的差距

中國音樂劇在我國歷經了近30年的歷史，與歐美音樂劇100余年歷史相比，中國音樂劇還只能算是一個“年輕”的劇種。這種經驗上的“家底不足”，首先表現在編劇、導演、演員和制作團隊的人才匱乏。與京劇、話劇、歌劇、舞劇等相對成熟的劇種相比，音樂劇從創作理念、人才選拔、市場運作、人才培育等方面，仍還有較大差距。其次，中國音樂劇從引進之日起，就已經形成了套路，形成了“韋伯模式”，形成了“百老匯”教科書式的模仿模式。這種純靠仿造，沒有本民族風格特點的音樂劇，一開始就丟失了文化底蘊和民族品牌。中國音樂劇的種種弊端，首先表現在音樂劇從業者對音樂劇本身規律、受眾審美和商業經營上的生疏，缺乏對音樂劇深層次的實質剖析，導致在創作、市場運營諸方面都長時間處于一知半解的狀態。創作上大張旗鼓，但“夾生飯”也層出不窮。我們對西方音樂劇的歷史發展、風格樣式及其成功奧秘，還只知皮毛不明就里。于是就有了劇本創作中的“淡化情節、淡化人物”之說，導致許多劇目情節簡陋、人物蒼白；于是就有了舞蹈創作中的純粹色彩性、風俗性場面的泛濫；于是就不分青紅皂白對音樂劇演員提出“歌、舞、演”全能的嚴苛要求：于是就有了音樂創作中的“最接近歌劇的音樂劇”之說，導致重唱和合唱的濫用，而美妙動人的旋律卻遲遲沒有從作曲家筆下流淌出來。

雖然歐美音樂劇有值得中國音樂劇學習的范本，但可怕的是學習中的媚崇及其惰性的“一鍋端”。有人說中國音樂劇，一直在走“描紅”的路線，不無道理。有人把歐美音樂劇的某些劇目、某些風格、某些手法奉為圭臬，視為不二法門，好像非如此便“不是”或“不像”音樂劇。中西音樂劇，形式相同而文化各異，中國的音樂劇創作需要完成這種文化心理的轉換過程，即用音樂劇這種舶來形式，按照中國人的審美習性和當代趣味來表現中國人的生活和情感。唯其如此，我們的作品才能獲得老百姓的歡迎。

音樂劇創作的本身規律被我們忽視或者有意回避后，很多人把寶押在了奢靡豪華的制作上了。把“大投資、大場面、大制作”視為音樂劇取得成功的秘訣，這種無視觀眾的消費能力和藝術創作上的懶漢作風，難以掩蓋音樂劇藝術想象力的極度貧乏，難于掩飾音樂劇的整體駕馭力的低能。這種嘩眾取寵的創作，不是中國音樂劇發展的長久之計。

2．當前中國音樂劇的趨向

中國本土音樂劇在創演實踐中，初步形成了三種不同的風格——即都市化風格、鄉土化風格和綜合化風格。

“都市化”風格始于上個世紀80年代初，代表作有《現在的年輕人》《風流年華》《未來組合》《中國蝴蝶》等。所謂“都市化”風格，就是用國際流行的音樂劇形式來演繹當代中國人的都市生活。這種國際化風格，在綜合性藝術思維、舞臺組合模式諸方面盡可能向歐美音樂劇靠攏，題材選擇上一般以表現現代都市生活見長，音樂、舞蹈的語言和風格追求流行化、時尚化，二度創作以寫實的生活化表演和通俗唱法為主，整體風格以載歌載舞的“歌舞型”音樂劇居多，也有少數“話劇加唱型”音樂劇形式。

所謂“鄉土化”風格，就是把中國原有的民族民間傳統藝術(主要是戲曲藝術，特別是像黃梅戲、采茶戲、花鼓戲、花燈戲、二人轉等民間小戲)時尚化，以構建一種新型的現代民族歌舞劇。這種鄉土化風格，敢于借鑒歐美音樂劇的綜合性藝術思維、舞臺組合模式以及一切可用的表現手法，對各個不同的劇種以及富有地域特色的民間音樂和舞蹈進行時尚化改造，使傳統藝術轉型為現代藝術，傳統歌舞劇轉型為現代歌舞劇，以適應當代中國人的審美情趣；在題材選擇上，這種民族化潮流通常善于表現神話故事和民間傳說，其音樂、舞蹈語言和風格與民族民間藝術有著深刻而明顯的聯系，在二度創作上每每顯出寫意性和寫實性相融合的特征，程式化的表演有所削弱，生活化表演有所加強；在唱法上一般以民族唱法為主。“鄉土化”風格出現在90年代中后期，較“都市化”風格為晚，其主要代表作有《秋千架》、《白蓮》、《小河淌水》等。

所謂“綜合化”風格，就是在藝術思維、表現手法、音樂舞蹈素材處理等方面廣泛吸收歐美音樂劇和我國民族民間藝術的有益經驗和形態特征，并根據劇目創作使命的需要加以靈活運用和自由嫁接，因此在整體風格上兼具“都市化”和“鄉土化”兩種特色。其代表劇目有《黑眼睛，藍眼睛》、《玉鳥兵站》、《中國蝴蝶》、《快樂推銷員》等。以《花木蘭》為例，作者郝維亞以中國古代英雄人物“花木蘭”為題材和內容，以西方古典歌劇創作手法，以美聲演唱為表演手法，由國內知名歌唱家來詮釋這部戲，充分的體現了其綜合化的特征。

從中國音樂劇在創演實踐中形成的三種風格中，我們可以看出，中國音樂劇從開始到發展至今，已從初期對于歐美音樂劇的舞臺語匯和時尚概念的粗淺理解和單純模仿中擺脫出來，開始注意中國傳統文化中可以被我們吸納的藝術元素并給以時尚化處理。嘗試運用于當代音樂劇的創演實踐之中，這是一個巨大的進步。在中國發展音樂劇，應當“原創”與“模仿”并舉，在引進歐美經典音樂劇劇目的基礎上，把音樂劇這種外來的綜合舞臺戲劇樣式充分本土化。經過近20年的積累之后，人們對此的理性認知會逐漸清晰起來。

3．振興之路漫長

中國音樂劇的發展越來越快，但是還有很長的一段道路要走。首先，在實驗探索的階段一定要打破現有的音樂、戲劇兩大領域各自為戰的運作格局——這種格局本身不適應今天的市場運作的要求。最可能成功的是在市場機制上建立契約化的制作人體制。在統一的市場規劃下同樣以契約化的模式集中策劃、創作、培訓、編導、演出經營方面的人才資源進行操作。

關于音樂劇的突破方向，實踐證明不能生搬硬套國外機制，應從國情考慮。第一，現有的人才資源幾乎無法達到經典劇目的基本演出要求：第二，現有的國外音樂劇對于中國觀眾來講盡管“現代”，但仍然有相當大的欣賞距離。因此，應當確定選擇中國現代生活的喜劇題材為突破口，或創作或改編。而就目前文學作品而言，可供直接改編的作品也不多，所以，采用電視劇創作常用的集體策劃手段確定題材和故事核心應當是最可行的選材方式。

關于表演人才，實踐證明現有的培養方式存在著一個根本性的問題：沒有較系統的規范的教學方式。因此，應當確定以現在已經成名的歌手為主演。根據每個人的特點和素質進行定向創作和特定培訓。這是見效最快、市場效應容易獲得保證的途徑。

關于音樂劇創作，確定流行音樂為主的方向是必要的，雖然這里所說的“流行音樂”不一定是目前我們所聽到的主題歌曲的概念：民族化的旋律加電聲編曲。它一定要大大強調器樂的寫作和表演、特別是技術性的部分。而在唱段的寫作上則一定要具備強烈的流行素質。

在實踐中，現代史上兩次歌劇的創作成果對于中國音樂劇的創作具有強烈的指導意義。第一次，是黎錦輝先生開拓的兒童歌舞劇。他的這些作品影響了整整一代人，題材之新、形式之新、文化概念之新都是絕對的創新。第二次，則是始于《白毛女》的新民族歌劇的創作。這批成果在創造中國風格、時代風格而又為大眾喜聞樂見的新藝術樣式上提供了非常寶貴的經驗。諸如民間音樂素材的運用、現代生活題材的選擇、戲劇沖突的簡明與情感情緒表現的細膩豐富等多方面完全可運用在音樂劇的創作中。事實證明，中國音樂劇的出路不在純粹的照搬上，創造才是真正的時代需要和大眾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