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突與制衡:秦漢民間力量與鄉里政權的關系

摘要：秦漢時期鄉里社會始終存在著強宗豪族、游俠、民間結社、宗教組織等民間勢力，不斷侵蝕和消解鄉里政權權力，與國家政權處于相互沖突與制衡的爭斗中，導致國家權力并不能完全控制鄉里社會，反而促使鄉里社會處于民間權力的掌控與自治狀態。

關鍵詞：秦漢；民間力量；鄉里政權

中圖分類號：K23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0)08－00103－04

近年來，關于國家與社會關系問題一直是學術界討論的熱點。有人認為中國古代社會“皇權不下縣”，民間社會處于自治狀態；也有人強調中國古代根本不存在民間社會自治問題，國家權力的作用與影響無處不在。這兩種觀點的分歧與爭議，在史學界產生較大影響。就秦漢時期國家與社會的關系而言，學界也有著不同說法。第一種觀點，從鄉里政權的建置和鄉官里吏的選任、獎懲的角度，探討國家權力如何通過基層政權對地方社會實行嚴密控制，認為秦漢時期皇權覆蓋整個國家，地方社會只是國家政權的附屬，國家已初步建立較完善的基層行政體系，對鄉里實行強有力的控制。第二種觀點，從民間組織與地方精英的角度，提出秦漢時期民間社會存在地方性領袖和民間組織，并具備了自治能力，強調國家權力的有限性和地方社會的自治性。嘴三種觀點，從民間組織與民間社區的角度，認為秦漢鄉里兼具基層行政組織和民間社區的雙重角色，民間秩序的功能在有些地方甚至超過了國家秩序。鑒于此，本文再次根據秦漢時期主要的幾種民間力量及其與鄉里政權的關系，繼續探討當時國家與社會的關系問題，以回應學界一些說法。不妥之處，敬請教誨!

一、強宗豪族侵蝕鄉里政權，掌控鄉里社會

強宗豪族，是戰國秦漢時期典型的強勢民間力量。《白虎通-宗族》記載：“宗者，何謂也?宗者，尊也，為先祖主也，宗人之所尊也。……所以長和睦也。大宗能率小宗；小宗能率群弟，通其有無，所以經理族人者也。”“族者，何也?族者，湊也，聚也。謂恩愛相流湊也。上奏高祖，下至玄孫，一家有吉，百家聚之，合而為親。生相親愛，死相哀痛，有會聚之道，故謂之族。”秦統一六國后，朝廷為了加強對鄉里社會的控制，下令遷天下豪富12萬戶于咸陽。至漢初一統天下后，劉邦亦“徙齊、楚大族昭氏、景氏、屈氏、懷氏、田氏五姓”于關中，可見齊、楚地區民間社會仍然存在著大量強宗勢力。然而，漢初實行無為而治的休養生息政策，客觀上為鄉里豪族的發展提供了寬松的社會環境，正如司馬遷所說“罔疏而民富，役財而驕溢，或至并兼，豪黨之徒，以武斷于鄉曲”。至武帝時，地方宗族勢力呈現惡性膨脹。如潁川郡家累數千萬的灌夫，橫行潁川，危害鄉里；大姓原氏、褚氏兩個強宗橫恣鄉里，“賓客犯為盜賊，前二千石莫能禽制”；東海郡大族郯許仲孫甚為奸猾，擾“亂吏治，郡中苦之。二千石欲捕者，輒以力勢變詐自解，終奠能制”，結果百姓“寧負二千石，無負豪大家”。正如《鹽鐵論·未通篇》文學云：“大抵逋流，皆在大家。吏正畏憚，不敢篤責。刻急細民，細民不堪，流亡遠去。”由此見，部分地方的強宗豪族勢力過大，基本掌控了當地鄉里社會。宗族組織本身具有地方自治、自保的職能，能夠維護地方社會秩序。東漢時，國家政權建立在豪強地主及其田莊經濟基礎上，隨著田莊經濟的迅速發展，為豪族勢力的發展提供了經濟基礎與活動空間，于是豪族大姓的勢力發展尤為猛烈。如北海郡大姓公孫氏的勢力十分強大，居然可以隨時隨地殺人，藐視法律。于是郡太守董宣收殺了大姓公孫丹父子，然而，公孫丹的宗族親黨“操兵詣府，稱冤叫號”，沖擊郡府；更甚于此者，是夏長思等人居然私自“囚太守處興，而據營陵城”。至東漢后期，宗族大姓勢力急劇膨脹，“宗親千余家”、“宗族數千家”、“宗族萬三千余口”；一些強宗豪族不僅操縱鄉官、里吏的選拔，排斥寒門種族，直接控制鄉里社會；而且擁家兵自重，不服約束，甚至驅逐長吏，控制郡縣，演變為一方割據勢力。

國家為了重新奪回鄉里社會的控制權，采取了強制手腕。史載，朝廷指派趙廣漢任潁川太守，前往誅殺了原、褚宗首惡。郡中才安定下來。東漢初，樊曄任郡都尉，“誅討大姓馬適匡等。盜賊清，吏人畏之。”由此類事例說明，官府只有果敢地打擊和削弱強宗豪族勢力，消解這種不受國法約束的社會力量，才能將國家權力伸延至鄉里，維持國家秩序。

二、游俠勢力對抗鄉里政權，控制鄉里社會

游俠，“以武犯禁”，是一支不可忽視的民間力量。自戰國始，由于諸侯國多方面誘用和支持游俠，促使游俠之風極為興盛。

秦始皇時，曾大力捕殺游俠，使游俠勢力受到了沉重打擊。漢初，實行無為政策，國家對基層社會的控制放松，游俠的勢力重新浪起，甚至對抗國家政權，鄉官里吏根本無法制止他們。司馬遷云：“漢興有朱家、田仲、王公、劇孟、郭解之徒，雖時扦當世之文罔，然其私義廉絮退讓，有足稱者。”比較典型的俠客是朱家、郭解、劇孟等，史載：“魯朱家者，與高祖同時……所藏活豪士以百數，其馀庸人不可勝言。”郭解“少時陰賊，慨不快意，身所殺甚眾。……邑中少年及旁近縣賢豪，夜半過門常十馀車，請得解客舍養之”，以俠名聚斂眾多食客，勢重鄉里。還有一位俠名顯著的俠客劇孟，聞名于諸侯之間。“吳楚反時，條侯為太尉，乘傳車將至河南，得劇盂，喜曰：‘吳楚舉大事而不求孟，吾知其無能為已矣。’”游俠劇孟的政治傾向甚至關系到朝廷與諸侯軍事較量的勝敗，由此見游俠在當地鄉里社會的影響力、號召力和聚集力。游俠的勢力存在與發展已經超越了鄉里，“旁及近縣”，甚至左右國家政局。

文、景、武帝時，朝廷對威脅鄉里政權的游俠勢力實行強硬的遷徙和打擊政策。《史記·游俠列傳》載：文帝時，誅死了以任俠聞名的郭解父親；景帝時，處死濟南嗣氏、陳周庸等豪俠。武帝時，誅殺郭解翁伯，以加強基層控制力度。自此后，游俠鄉里社會的影響力日益下降，導致“自哀、平間，郡國處處有豪桀，然莫足數。其名聞州郡者，霸陵杜君敖、池陽韓幼孺、馬領繡君賓、西河漕中叔，皆有謙退之風。”“漢王朝的一統天下，以及對游俠的控制和打擊政策。迫使一部分游俠以局部地域為依托，以顯赫一時的俠魁為核心，凝聚在一起。”

然而，西漢末期，游俠勢力死灰復燃，逐漸向豪強地主方向發展。陽翟輕俠趙季、李款蓄養大量賓客，“以氣力漁食間里，至奸人婦女”，鄉官里吏無可奈何，任其“縱橫郡中”。至東漢時，游俠進一步向豪強地主轉變，依然保持游俠特質，史稱“豪俠”。諸如王遵“少豪俠”；杜碩“豪俠，以貨殖聞”；“季父崔，素豪俠，能得眾”；杜季良“豪俠好義，憂人之憂，樂人之樂”，杜季良的影響力已經超出所在郡縣，擴展到周邊數郡縣。東漢末年，一些軍閥割據勢力，拉籠、利用這股強勢的豪俠力量，如北方的袁紹好交結“豪俠”；劉備“好交結豪俠，年少爭附之”；高密孫氏“素豪俠，人客數犯法。民有相劫者，賊人孫氏，吏不能持。”可見，東漢末年社會動亂，國家政權無法對鄉里社會有效控制，游俠趁機重建其在鄉里的威信與影響力，侵蝕和對抗國家權力，乃至招聚賓客、建立塢壁自保自治。卜憲群先生認為，“俠以其特有的優勢與國家爭奪社會威望的分配和社會權力的控制”。“以純粹的游俠力量構成的民間秩序，是與國家秩序相對立的社會勢力。”

三、民間組織利用鄉里政權。維持自治狀態

秦漢時期，民間組織主要分為兩種，一是民間結社組織；二是民間宗教組織，以道教組織為主。

1．民間結社組織與多里政權共同維持鄉里社會自治狀態

春秋戰國時期，隨著農村公社和家族公社的解體，鄉里社會形成了以一家一戶為主的小農家庭。至秦漢，因小農家庭經濟力量單薄，小農之間組織互助形式，這種互助形式促進了民間組織的產生與發展，如“田社”、“私社”、“僤”等。

“田社”，《漢書·五行志》注引臣瓚曰：“舊制二十五家為一社，而民或十家五家共為田社，是為私社。”林甘泉先生認為，田社是秦漢時期一種農民生產互助的組織，漢代并不是一概禁止私社，臣瓚把浩賞所禁的“私社”理解為“田社”是不對的。秦漢時期民間確實存在著一種自立的“田社”，結社目的與農業生產互助有關。農民自愿組織了一種稱為“街彈”的組織，通過“合耦”，“使相佐助”。“合耦”當與耦耕有關，耦耕需要二牛三人，對于缺少耕牛和勞動力的家庭來說，通過農民互助的形式，可以解決生產中的困難。

私社，是純粹的民間組織，戶數不限，不同于官社在春二月祭社，而私社在三月、九月祭社。張晏云：“民間三月九月又社，號日私社。”臣瓚云： “舊制二十五家為一社，而民或十家五家共為田社，是私社。”因私社與官社的國家意識相異，不利于朝廷對里民的國家意識教育，故而嚴禁民間私自結社。典型事例是，成帝“建昭五年，兗州刺史浩賞禁民私所自立社”。上至皇帝，下至地方官吏皆嚴禁私社存在。民間私社雖是受朝廷禁止的民間組織，但是這種私社的結社范圍卻相當大。林甘泉先生認為，漢代的“私社”并不限于里社，大凡民間各種形式的結社，都可稱為私社。里社和其他一些得到官方支持的私社是合法的。私社的存在，說明了漢代鄉里社會存留著廣闊的自治空間。

“僤(彈)”，俞偉超先生認為“僤”即“單”、“彈”是一種古代公社組織，隨著土地私有制的發展而衰微，與基層社會的“里”是兩種性質相異的組織。“僤”也是一種民間互助組織，如“父老僤”、“正衛彈(僤)”、“街彈(僤)”等。關于“父老倬”，河南偃師《漢侍廷里父老憚買田約束石券》記載，侍廷里有25戶，在“里治中”的主持下，于永平十五年(72)六月組織了一個“父老僤”，“斂錢共有六萬一千五百，買田八十二畝。僤中其有訾次當為里父老者，共以客(容)田借與，得收田上毛物谷實自給。”

對于“正衛彈(僤)”，東漢《酸棗令劉熊碑》贊頌劉熊曰：“愍念烝民，勞苦不均，為作正彈，造設門更，富者不獨逸樂，貧者不獨□□。又《魯陽都鄉正衛彈碑》載：“□彈。國服為息，本存子衍，上供正衛，下給更賤。”《昆陽都鄉正衛彈碑》亦載：“結單(彈)言府，斑董科例”、“臨時慕顧，不煩居民”。結合文獻史料來看。漢碑中的“正衛”，當指服兵役為正卒和衛士的男子。由于東漢后期“戎事不息，百姓匱乏。疲于征發”，為了減輕兵役負擔，有些地方官吏幫助鄉民組織了納錢代役的“正衛彈”。其成員只要繳納代役錢，可以不必親自服役，由官府“臨時慕(募)顧(雇)”人代役，如此貧富農民的力役得到均衡。有的地方還把結“彈”收集的錢存儲起來，由官府放貸取息，“上供正衛，下給更賤(踐)”。

對于“田社”、“倬”等民間組織，受史家史觀影響，記錄甚少，其實漢代社會存在著大量的民間組織，而且地方官府給予了程度不同的鼓勵和支持，甚至介入這種互助性的民間組織，允許合法存在。無論是“田社”，還是“父老僤”、“正衛彈(僤)”、“街彈(僤)”都是在官方權力介入情況下組建的民間組織，帶有一些官方色彩，依存于縣鄉里政權，沒有與國家政權對抗的意識與性質，與國家權力共同維護民間社會秩序。

2．民間道教組織抗衡鄉里政權，爭奪民間社會的控制空間

早在戰國后期，民間社會就已存在方仙道、黃老道、巫鬼道三種早期道教。由于秦始皇建立了大一統的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加強了思想文化領域的控制，引發了民間社會其他思想的反抗，這種反抗現象在早期道教中就反映出來了。秦始皇時，方仙道就散布“亡秦者胡”的讖言，焚書坑儒之后，又制造出“始皇帝死而地分”的隕石事件。秦末，楚地陳勝、吳廣大搞“篝火狐鳴”，高喊“大楚興，陳勝王”的讖言，利用巫鬼道形式及其影響力發動了一場大規模的農民起義，攻陷地方官府，殺害郡縣長官。

至漢代中后期，早期道教不斷制造出政治讖言，蠱惑民心，動搖基層政權基礎。據《漢書·五行志》、《漢書·天文志》記載，漢成帝時期民間社會爆發過五次武裝動亂，均與道教有關，暴亂首領都自稱“將軍”，利用方仙道、巫鬼道來號召和組織民眾參與。朝廷亦視之為“妖異”。

東漢建武十七年(41)，河南郡卷縣人維汜曾“妖言稱神”，有信徒數百人，全部遭到官府誅殺。維汜死后，他的弟子李廣自稱“南岳大師”，聚集信徒，攻占了皖城，殺死了皖侯劉閔。李廣死后，其弟子單臣、傅鎮等自稱“將軍”，再次發動教徒暴動。這三次事件，說明東漢初年民間社會存在著較大規模的早期道教組織，“這是道教史上的一件大事。黃老道、巫鬼道中蘊藏的宗教反抗意識，在民眾中有濃厚基礎，足以形成前期道教結社。”至東漢后期，朝廷衰弱，中央對地方社會控制力逐漸減弱，一些民間道教組織趁機加強了對鄉里社會的控制。而地位低下的鄉官里吏迫于生計，也對民間道教組織視而不見。于是早期道教趁機迅速發展，組織越來越規范、嚴密，教徒規模越來越大。靈帝時。民間出現了三股強大道教勢力，分別由張陵、駱曜、張修、張角領導的早期道教，他們巧妙地借治病救人、扶助貧弱的手段，蒙騙了鄉官里吏的眼睛，不受官府制約。張角傳播的太平道，因為承傳了《太平經》的思想，就披上了被朝廷上認可的黃老道的外衣，利用鄉里政權的默許，在合法外衣的遮護下大規模地組織信徒：同時張角充分利用郡縣官吏的信教心理和政績考核弊制，迅速壯大實力。史載：“臨民官長，疑其有神，慮恐禁之或致禍崇，假令頗有其懷，而見之不了”。后來，張角公然打出“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帶有宗教和讖語性質的口號，公開反叛朝廷，發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歷史罕見的道教徒起義。起義前鄉里政權居然對黃巾軍的暴動無動于衷，起義后鄉里政權成為被打擊的對象。張修領導的五斗米道，性同巫鬼道、太平道，具有反叛朝廷的傾向，張魯襲殺張修后奪回天師道教權，增飾五斗米道，不再具有反叛朝廷和與國家政權對抗的傾向，反而轉向與鄉里政權相互合作，相互利用，并且自立于漢中，建立了一個早期道教教權與政權合一的“獨立王國”，造成漢中地區代表國家意志的鄉里政權成為一種擺設。漢廷還不得不拜張魯為鎮夷中郎將、漢寧太守，利用他的聲望與勢力，維護漢中地區的穩定。由此觀之，秦漢宗教組織是最具嚴密組織性、號召力的民間力量，是抗衡地方政權的主要力量，形成國家秩序與民間秩序并存的狀態。

四、結論

綜上所述，秦漢時期，基層社會始終存在強宗豪族、游俠、民間結社、道教組織等多種民間力量，除了民間結社組織以外，其他民間勢力與國家權力相互較量與制衡，爭奪民間社會資源，重構民間秩序，與國家秩序形成相對局面，甚至公然對抗和發動武裝叛亂。由于秦漢帝國的權力重心在郡一級，縣級以下鄉里政權的管理與控制能力是有限的，導致鄉里社會普遍存在著國家權力真空，必然產生民間力量來彌補鄉里政權所不及的真空區域。因此，在秦漢時期國家與社會的關系問題上，引發我們重新思考。以往，有學者認為秦漢時期皇權覆蓋著整個社會，國家權力末梢伸延至鄉里社會的每個角落，鄉里政權完全掌控基層社會。卜憲群先生在考察秦漢之際鄉里吏員設置后斷言：“秦漢之際國家對鄉里社會的控制是全面而具體的，從里一級的機構領導人也需上級經過法律程序任命的情況來看，我們看不到基層社會其他權力結構體系的存在。”王愛清認為“以往所認為的中國古代的鄉里自治或半自治模式，至少在名田宅制得以有效推行的秦和西漢初期是不成立的；與之相反，這一階段國家直接依靠強有力的行政手段實現了對里民的有效控制。”這些提法值得商榷，單從鄉里政權行政建制、官吏選拔與獎懲的角度是無法說明鄉里政權對基層社會的控制力度與范圍，僅僅說明了國家對鄉官里吏和郡縣官吏的控制力度。柳宗元《封建論》中說秦“時則有叛人而無叛吏”，漢“時則有叛國而無叛郡”，生動地說明國家權力對官吏具有完全的有效控制力度，卻無法完全地控制底層民眾。鄉里社會的管理與控制是多維的，不是單一的行政職能，而且鄉里政權的伸展力也是有限的。故此，有些學者認為秦漢時期皇權并不能滲透至基層社會的每一個角落，鄉里社會具有自治能力。如牟發松先生認為漢代三老是由官方認定的“非吏而得與吏比”的地方社會領袖，具有溝通地方社會與國家政權的功能。趙沛認為，兩漢社會組織的職能往往由宗族組織取而代之，宗族具有地方自治職能。金秉駿認為西漢政權通過里社對地方共同體進行統治，東漢則承認并依靠僤控制里共同體。這種觀點從國家——社會二元理論出發，看到鄉里政權的局限和民間力量的自治。具有一定合理性，但是有些過于夸大了民間力量的自治能力，忽略了民間勢力對地方社會的危害性，如果沒有秦漢官方權力的外嗣影響或者介入作用，鄉里社會的自治功能、自治秩序是無法體現出來；民間秩序的維持與穩定，其背后必然有一個強大的國家秩序作為支撐。為此，秦漢時期民間力量與鄉里政權是在相互沖突與制衡過程中，導致國家權力并不能完全控制鄉里社會，反而促使了鄉里社會在一定程度上處于民間權力的掌控與自治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