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泉州地處晉江下游的閩東南,歷史上曾經是我國古代的海船制造業中心之一、絲織業中心之一和陶瓷生產外銷基地之一,因此泉州港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在中國古代海外交通史上曾經云卷云舒,占據著重要而又亮麗的地位。
刺桐港:宋元時期的泉州古港
泉州是一座有著1500多年歷史的悠久港口城市,但在航運人的眼里,與古代的泉州港真正能夠掛上鉤、并結下千年淵緣的是“刺桐港”。因為歷史上的泉州城又稱為“刺桐城”,泉州港又稱為刺桐港。
刺桐樹是南方喬木,雍容大雅,花紅艷麗。早在五代,因南唐的“晉江王”留從效在拓建泉州時,繞城環植刺桐樹,“刺桐城”的雅稱便由此發韌。由于刺桐樹花先葉后,盛開時紅映藍天,古城一派“海曲春深滿郡霞”,“猗猗小艷夾通衢”的美景,泉州稱為“刺桐城”當之無愧,“桐城”的簡稱亦順理成章,宋代詩人的“刺桐為城石為筍”詩句即是佐證,清康熙本《泉州府志》對此也有記載。元初意大利旅行家馬可·波羅在他的《馬可·波羅游記》記述:“…… 抵達宏偉秀麗的刺桐城,…… 以船舶往來如梭而出名。” 顯然,刺桐城當時已經名揚海外。
刺桐港與“海上絲綢之路”
刺桐港與“海上絲綢之路”有著萬縷千絲的聯系,共同走過了繁榮與興衰的千年歷程。
早在南北朝時期(公元558年以后),“海上絲綢之路”逐步興起,此時的刺桐港只不過是一個船舶靠泊點,尚在萌芽時期。
由隋唐到五代,尤其從唐代開始,“海上絲綢之路”不斷拓展,進入了發展時期,逐步取代“陸上絲綢之路”,成為華夏對外商貿交流的重要通道。這一時期,促進“海上絲綢之路”快速發展的主要因素有三個:一是從隋代到唐代,華夏經濟繁榮,實力強盛,造船業發達,為“海上絲綢之路”提供了雄厚的物質支持與保障。二是發生“安史之亂”,又有吐蕃占據河西走廊和甘肅西部地區,致使“陸上絲綢之路”時通時阻,逐漸衰微。三是最高當政者倡導開放政策,允許“蕃舶”、“蕃客”任意來往,海內外船舶抵達港口后,貨物“任百姓交易”,商貿就日益興旺。正是處在這樣的歷史背景,刺桐城發展為“海上絲綢之路”上的商賈重鎮,刺桐港也逐步崛起為“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始發港之一,地位上升到與揚州、杭州、明州和廣州并肩齊名,榮耀地躋身于全國古代五大港口之列,
宋元時期,“海上絲綢之路”全面繁榮,盛況空前,航線不再是單向孤立,而是多向互動,往來頻繁的海上網絡。此時,中國出口的商品除絲綢之外,瓷器更是大宗出口,風靡海外,因而“海上絲綢之路”又被稱作“海上絲瓷之路”。宋元時期“海上絲綢之路”的繁榮興旺,除了國內經濟發展、朝廷對外開放兩大原因之外,科技進步是極為重要的推動力,突出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宋代指南針已經用于海上航行,這不僅給航海帶來很大的便利和安全,而且確保船舶在浩瀚的海洋上能夠航行得更廣更遠;二是造船技術達到了新高度,當時閩、浙沿海建造的名叫“客舟”的海船,“長十余丈,深三丈,闊二丈,可載二千斛粟”;1974年泉州后渚港出土的宋代古沉船,長24米,寬11米,深4米,載重量200余噸,就是當時造船技術先進的有力物證。基于這些歷史原因,北宋時,刺桐城就設置了“市舶司”;南宋時,閩浙地區已是主要的經濟基地,較之靠近京城臨安(今杭州)的明州港,更能避開金兵南侵的威脅,刺桐港就成為了理想的京師外港,吸引著海內外更多的商賈和貨物。據時任南宋泉州“市舶司提舉”的趙汝所撰《諸蕃志》中記載,有70多個國家和地區與刺桐城進行海上通商貿業。正是依靠經濟繁榮和科技進步,藉憑著“海上絲綢之路”的東風,刺桐港在宋元時期更是榮耀地實現了“三級跳”:第一跳,北宋時期,發展為中國第二大國際貿易大港,地位超過明州港而次于廣州港;第二跳,南宋時期,與廣州港并駕齊驅。第三跳,元代進入了“舟船輻輳”,“帆檣鱗集”的極盛時期,超過廣州港,一躍而為中國古代最大的貿易港,被海內外譽為“梯航萬國”的“東方第一大港”。
從明代到清代(的1840年鴉片戰爭),以“鄭和七下西洋”為杰出標志,中國古代海上交通的發展達到了頂峰,中國人建立了自太平洋西岸至印度洋北部的廣闊海運貿易網絡,顯示了強大的海上力量。此時,刺桐港依然是中國東南沿海的貿易中心港口之一。其間,鄭和的第五次下西洋,就在刺桐城留下了的行蹤,親自到伊斯蘭圣墓行香,現在的泉州靈山就遺留有鄭和的圣墓行香碑。然而,因明清兩朝最高統治者的愚昧自大,在隨后的數百年間實施了閉關、鎖國、靖海、禁貿的自縛政策,給國家原本領先世界的海上交通帶來了滅頂之災,中國的航海事業也從輝煌頂峰跌落到屈辱谷底,刺桐港在國家自鎖政策的桎梏下,同樣難逃衰退的厄運,無奈地走上了全面凋敝的不歸路,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甚至連“刺桐”名字也被淡忘了,令人扼腕。
刺桐港引發的思索
歷史上的泉州以雍容艷麗的刺桐作為美稱,并在宋元時期獲得了海內外的高度贊美和播揚,不能不算是一個奇跡。這一切顯然都與“海上絲綢之路”有著不解的淵源。
刺桐港從南北朝時期的一個靠泊點,隋唐時期的對外商貿大港,宋元時期的全國最大港口,而后,1840年鴉片戰爭又使其從巔峰跌至谷底,直至退出海外交通大舞臺,這樣的興衰軌跡,可以毫不夸張地講,刺桐港“成”也“海上絲綢之路”,“衰”也“海上絲綢之路”。
刺桐港與刺桐城之間演繹了一部興衰與共的港城關系史。當刺桐港興旺發達,在“海上絲綢之路”上擔綱重要角色時,刺桐城則風光無限,成為了一座國際性的“光明之城”;當刺桐港衰敗凋敝,在海外交通中失去樞紐地位時,刺桐城則黯然失色,竟至默默無聞地被邊緣化。刺桐港與刺桐城千余年的互動,充分地印證了“港為城用,城以港興”的規律。
明代初期,鄭和七下西洋的偉大創舉,使中國古代航海事業的發展達到了頂峰,無論規模、范圍、航線、港口運作、造船水平、航海技術等,都處于世界領先地位,比之麥哲倫、哥倫布的航海活動早了半個多世紀。因此,從歷史意義上講,世界的大航海時代是由中國人開啟的。然而,中國并未繼續書寫輝煌,反而從頂峰跌落、由航海強國迅速淪落為航海弱國,成為刻骨銘心的歷史教訓。“以史為鑒”,讓中國航海業重新走向輝煌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