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巴爾特(1915-1980)是已故法蘭西學院講座教授、法國當代著名文學思想家和理論家、結構主義運動主要代表者之一,并被學界公認為法國文學、符號學和法國新批評的創始人。其一生經歷可大致劃分三個階段:媒體文化評論期(1947~1962)、高等研究院教學期(1962~1976)、以及法蘭西學院講座教授期(1976~1980)。作者故世后留下了7000頁的文稿,表現出了作者在文學、文化研究和人文科學諸領域內的卓越藝術品鑒賞力和理論想象力,因此可當之無愧為當代西方影響最大的文學思想家之一。時至今日,在西方文學理論及批評領域,巴爾特的學術影響力仍然是其他文學批評家和理論家難以企及的。
1980年春,當代法國兩位文學大師羅蘭·巴爾特和保羅·薩特于3周之內相繼謝世,標志了戰后法國乃至西方兩大文學思潮——存在主義和結構主義的終結。4月中旬薩特出殯日,數萬人隨棺送行,場面壯觀,而3月下旬巴爾特在居住地Urt小墓園下葬日,僅有百十位朋友學生送別。兩人都是福樓拜的熱愛者和研究者,而彼此的文學實踐方式非常不同。薩特是雅俗共賞的社會名流,巴爾特則僅能享譽學界。
1976年巴爾特以其欠缺研究生資歷的背景,在米謝爾·福科推薦下,得以破格進入最高學府法蘭西學院,挽臂隨其步入就職講演大廳的是其母親。8個月后,與其廝守一生的母親故世,巴爾特頓失精神依持。再過兩年,在一次傷不致死的車禍后,時當盛年的巴爾特,竟“自愿”隨母而去,留下了有關其死前真實心跡和其未了(小說)寫作遺愿之謎。去世前兩個月,他剛完成其最后一部講演稿文本《小說的準備》,這也是他交付法蘭西學院及留給世人的最后一件作品。而他的第一本書《寫作的零度》,則是他結束6年療養院讀書生活后對飽受二戰屈辱的法國文壇所做的第一次“個人文學立場宣言”。這份文學宣言書是直接針對他所景仰的薩特同時期發表的另一份文學宣言書(什么是文學?)的。結果,30年間,一位沒有進入過作為法國智慧資歷象征的“高等師范學院”的巴爾特,卻逐漸在文學學術思想界取代了薩特的影響力,后者不僅曾為“高師”哲學系高材生,日后并成為法國戰后首屈一指的哲學家。如今薩特的社會知名度仍然遠遠大于巴爾特,而后者的學術思想遺產的理論價值則明顯超過了前者。不過應當說,兩人各為20世紀文學思想留下了一份巨大的精神遺產。
如果說列夫托爾斯泰是19世紀文學思想的一面鏡子,我們不妨說羅蘭·巴爾特是20世紀“文學思想”的一面鏡子。歐洲兩個世紀來的社會文化內容和形成條件變遷甚巨,“文學思想”的意涵也各有不同。文學之“思想”不再專指作品的內容,而須特別指“文學性話語”之“構成機制”(形式結構)。對于20世紀、特別是二戰后的環境而言,“文學實踐”的重心或主體已大幅度地轉移到批評和理論方面,“文學思想”從而進一步相關于文學實踐和文學思想的環境、條件和目的等方面。后者遂與文學的“形式”研究“能指”靠近,而與作為文學實踐“材料”(素材)的內容(“所指”)研究疏遠。而在當代西方一切文學批評和文學理論領域,處于文學科學派和文學哲學派中間、并處于理論探索和作品分析中間的羅蘭·巴爾特文學符號學,遂具有著最能代表當代“文學思想”的資格。巴爾特的文學結構主義的影響和意義,擴展至以廣義“文學”為標志的一般西方思想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