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題:語文教學改革的一把鑰匙

實現由應試教育向素質教育轉變是教育史上的一次空前革命。時下談教育，言必稱素質。應試教育像封建科舉制度一樣，受到前所未有的批判。尤其在語文界，要進行素質教育的呼聲最高，語文如何實現素質教育爭論迭起。如果說前些年語文教育的爭論還多是圈內人士的探討商榷，現在則已出現了社會各界，包括家長都來參與的熱鬧場面；話題也由過去的主導與主體關系、講練關系、師生活動等幾個主要、集中的爭鳴，發展到語文教學全過程及與其相關的諸多方面，甚至于練習、考試的有無必要，習題、試題設計是否妥當等都有涉及，內容方面的，形式方面的，不一而足；論辯的風格有的委婉含蓄，有的鋒芒畢露，尖銳如《誤盡蒼生》（《北京文學》，1998年第3期）。爭論有一個傾向：對當前語文教學肯定少，否定多。爭論，反映社會對語文教學的普遍關注，不能不說是件好事。真理越辯越明。但正如徐特立同志所說，語文教學的問題，近百年未能很好地解決。爭論盡管令人眼花繚亂，也不乏新穎獨到，但于事無補或收效甚微，學生語文素質能力沒有得到根本性的提高。這些年來，無論是中考還是高考，語文成績一直不很理想。有人說，學了九年或者十多年的母語反不及只學了一半時間的英語長進快。學校、老師、家長與社會關心的仍是考試，語文應試教育不僅沒有削弱，反而通過各種形式強化了，頂多只是命題及閱卷的花樣翻新而已。難怪有人評說，這是借素質教育之名，行應試教育之實。

回過頭來，冷靜想想，人們看重考試有沒有道理呢？有。試想，要了解學生對所學語文知識技能的掌握情況，還有比考試更快捷、可行的手段嗎？劉國正先生說：“考試是迄今為止，利多弊少的一種選拔人才的方式，國際上普遍運用?！保ā镀惹行枰鉀Q的問題》，《中學語文教學》1998年第6期）而且，實行素質教育雖然反對以應試為目的教學，主張考試制度方法的改革，但并不否定考試及其不可替代的作用?？梢赃@么說，考試不是素質教育，但素質教育萬萬離不了考試。與其空喊反對應試教育的口號而無人理睬，為什么不能借助人們普遍看重考試的心理，借用考試這根“指揮棒”，整頓語文教學“秩序”，引導考試向有利素質教育與語文教學改革方向發展呢？誠如劉國正先生在同一篇文章里說的：“我們如果一方面大力提倡變應試教育為素質教育，一方面通過改革，把考試帶來的不可避免的弊病控制在很小的程度，整個教育會有很大的改善?！?/p>

在此，我談談常被人們提起又極易為人們忽視的試題改革，談談試題改革在推動語文教學改革中的作用。

一、命題要與人為善：端正命題思想，改革命題方法是關鍵。

首先，試題永遠只是對學生所有語文知識水平、能力的部分衡量的思想要明確，試題不可能涵蓋一個學生語文各方面的能力。同每一個豐富的個體相比，試題永遠只代表共性；命題者自己的知識水準、審美觀不可能像尺子一樣完全可靠地測出每一個學生的真實情況。唯其如此，命題要盡量從各個方面對學生語文知識、能力、素質進行全面的測定，力爭使考試較真實地反映學生語文知識能力面貌，對其學習作出科學公正的評估。要堅決反對那種認為考試就是考住學生、考倒學生、難住學生的思想。近些年來，在各種形式的語文考試中，一些刁、難、怪、偏、出格的試題，常常讓學生望而生畏，談語文學習色變，對語文教學產生了不少消極影響，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曾有一則短評對近年來語文試題偏怪、無意義，即使魯迅、巴金也要被考倒的現象作了有力的批判，言辭雖然有失偏激，但也頗能切中時弊。我想，如果命題者真出于要顯示自己的水平高，有意想考倒學生，那就真該狠狠批評才對，因為這簡直是對我們子孫后代極不負責任的事。明清科舉，考題不出“四書”，思想不出朱熹及二程的注解，行文務必“八股”，結果考倒了一批士人，也考出了像“范進”這樣的瘋子，或者只會死背“四書”硬搬教條的庸才，這個教訓是極其慘痛的。

其次，試題既要對學生起碼的語文素質有所測定，又要逐步實現由知識向能力型測試轉變，還要讓測試成為發現學生能力閃光點的試金石。有些試題走入刁、難、怪、偏的死胡同，不僅讓學生對考試產生了畏懼心理，而且使學生對語文學習失去了興趣，泯滅了他們本很豐富的想象力和創造力，這種試題又怎么能稱得上“能力型”呢？語文有讀、寫、聽、說四種基本能力，葉圣陶說：“聽說讀寫都很重要。”但現在的語文試題又有多少能體現這四方面能力呢？（外語尚有聽力考試，不少學科如外語還有面試，對學生讀說能力進行測試。）所以要改變語文一張筆試答卷定終身，一俊遮百丑的“殘廢”命題方式。有人認為，作文能體現學生的語文能力，所以持加大作文比分的觀點不在少數。但我以為，作文水平并非一篇文章所能體現得了的，人的寫作能力也是各有所長，有人善于寫散文、詩歌，而有人善于寫議論文、說明文，所以能以一篇文章得失定學生寫作能力的優劣嗎？能否在一張試卷里安排幾種文體的文章或片段寫作訓練呢？另外，能否增加語文聽力題呢？（如概括所聽文章大意與主要觀點、重要詞匯、句子等）在語文考試中能否增加演講題？當然，這些試題訓練如不便一次完成，可將這些內容分散完成。如在高考會考時，安排演講、聽力題，高考再考作文。這些很值得我們去探究。

最后，試題要由客觀題向主觀題題型轉化，加大主觀題比分。前些年，語文學科可能是仿效其他學科或是為適應機器化批改，減輕閱卷負擔，也實行了標準化命題，主觀題比分開始大大減少。但我認為，語文試題客觀題比分加大是語文命題的倒退。當然，客觀題可以考，但應重在起碼語文知識的檢測上，要體現《語文教學大綱》強調的：“語文基礎知識要力求做到精要、好懂、有用?！背艘酝?，語文試題要盡可能嚴格限制標準化試題，增加語言表達能力和文字表述題。在試題主觀化方面，同是華文作業和考試，新加坡就比我們先走了一步。有人把《祝?！返臏y試和考試題型作過一個比較，新加坡方面“全是主觀性而需要綜合分析的問答題”，“全是側重需要綜合分析的表述題”，而中國“在平時作業里，則包含了表述題和‘標準化’的練習，但高考的試卷里，卻主要是標準化的命題”，“然而，不管‘思考與練習’如何設計題目，盡管題目設計的如何完整，只因與高考題型有別……而把‘思考與練習’的表述（問題）題視為‘傳統’的題型，置于被遺忘的角落”。（謝世涯，《新加坡與中國學生語文作業和考試之比較》，《中學語文教學》，1998年第7期）讓一個個充滿生機活力的生命，機械地打對或打錯，在限死了的圈子里選此舍彼，其結果必然是造成千人一面，學生的聰明才智無從施展，豐富的思維個性、學習品格和風采無從窺見。在語文試題主觀化方面，煙臺市帶了好頭，1998年該市中考試題中標準化試題題量由以前的50%降到16%，“基本上取消了選擇題，靈活運用了填空、簡答、文字表述等形式，聽話說話題進入中考，試卷主觀題數量大大增加”。（沈渭明、劉永平，《從煙臺市中考語文試題得到的啟示》，《中學語文教學》1998年第12期）

二、閱卷要有寬容之心：要允許創新，允許“出格”，鼓勵創造。

首先，反對以標準答案硬套答題的做法。要像對作文和數學試題有創新就加分獎勵一樣，語文試題凡主觀題也應堅持這一原則。章熊先生在《談談寫作教學》（《中學語文教學》1998年，第12期）中說：“我們教學和考試過于強調參考資料，標準答案，特別是統考、中考，這容易使孩子們窒息。我們的寫作要鼓勵孩子們的創造性，要發展他們的聯想、想象的能力，要提倡與眾不同的構思。”在這篇文章里，章先生還對有創造性的文章卻因用標準答案，過于強調“統一”而遭“槍斃”表示深深的惋惜。

其次，建立和研究一整套的科學評分體系，成立試題批改評分仲裁機構刻不容緩。在作文批改中，經常會出現同一篇作文，不同的人改，給分不同，甚至差別很大的情況，這主要是由閱卷人自身的文化閱歷、審美觀等因素造成的。要降低這種差異，就要確立一套完善的評分方法，對一些分歧比較大的個案要進行認真的研究，作出科學準確的裁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造成一個人才被埋沒。在這方面，只靠標準答案或個人好惡或跟著感覺走，無原則地扣、給分是要不得的。章熊先生十分敏銳地看到這個問題：“今天評作文，把‘審題’抬到極高的位置，而且往往用閱卷者的思維定勢作為評判標準?！保ㄍ希┠敲次覀冊趯嵺`中就要注意規避它。

三、發揮試題導學功能：消除考試負面影響，實現考、學良性循環。

由于考試的巨大吸引力，學生對于與考試有關的內容關注較多，而非關考試的學科或知識能力就忽視，還有相當一部分學生對學習知識、提高能力與考試的關系，認識上存在不足，導致了重視理科忽視語文學習或語文能力上的“瘸腿”的現象。反過來看，也不能全怪學生，所謂“考什么、學什么”，那么既然學生愿意把精力放在與考試有關的知識能力學習上，并喜歡對往年的統考、中考或高考語文試卷及復習資料進行研究、練習，我們何不利用他們的“有意注意”，從改革試題入手，注意糾正學生在知識、能力訓練上的失誤，使他們走出誤區，在素質能力上獲得提升呢？

首先，試題要激勵創造、啟發創造、誘導創造，有助于學生創性思維的培養。試題主觀性比重加大以后，試題要做到不能再讓學生見到就發怵，頭腦僵化，無法下筆，而應該讓學生感到想寫，有東西可寫；試題要讓學生有不同理解、不同解釋，不過分強調統一，只要學生能自圓其說，做到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就行；試題要有啟發性，能激活學生的思維，使學生在十分愉悅的心境下考試。葉圣陶先生早在1984年就在《中國教育報》著文強調：“語言和思維密切相關，語言說的好在乎思路的正確。因此鍛煉思維至關重要?！蔽覀兎治鲆恍┰囶}，從中可以看出學生思維能力的檢測得到了一定重視。1990年對兩個小姑娘的想象物進行描寫，1992年對運動鞋、紅雨衣或傘下的一對情境、人物進行描寫的考題，都體現了高考試題對形象思維的重視；1991年《近墨者黑》、《近墨者未必黑》，1995年關于《鳥的評說》議論文，又突出了學生辯證思維能力的考察；1997年的兩篇作文，對培養學生創造性思維素質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容理誠，《語文高考試題的素質教育導向》，《中學語文教學》，1998年第2期）

其次，試題要引導學生關注自己、關注生活：讓學生寫自己。葉圣陶說：“作文要說真話，說實在的話，說自己的話，不要說假話?！泵绹逃胰A特·B·科勒涅斯有一句名言說得好：“語文學習的外延和生活的外延相等?！蔽覀冏寣W生寫自己，一方面可使學生言之有物，養成關注生活、熱愛生活的良好品行，養成實事求是的文風，達到陶行知先生“千教萬教教人學真”的目的。另一方面可使學生形成審視自己，敢于剖析自己的膽量和能力，通過考試，發揮試題的育人作用。1998年高考作文，要求學生聯系自己的實際談承受能力，可以稱得上此風之漸。

再次，試題應促成良好學風的形成。試題要對語言、書寫、結構、卷面格式等作明確要求。近年來中考、高考語文都規定了卷面扣分，這些舉措可引起學生對答題要求與卷面的重視，答題的過程又是良好習慣的養成過程。另外，語文試題刪掉了那些煩瑣、艱深無用的客觀題，把語文的重點由漫無邊際的各類知識的重復訓練轉移到多讀多寫上來，有助于引導學生放棄以前平時不用功，靠死記硬背考試過關的思想。

最后，試題要提供學法指導。試題要多一些理解性的主觀題、表述題，多從課外取材，讓學生認識到廣博閱讀的重要性，懂得“功夫在詩外”的道理；有些試題應該結合現實生活或重大政治事件，引導學生學會觀察社會，提高發現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試題也要注意“實用”，要根據學生今后的生活需要，讓他們明白掌握某些技能的重要性。

四、健全試題導教功能：試題應成為教學改革的風向標，教師了解外界的一扇窗戶，觀照自己的一面鏡子。

既然考試不可避免，同時“考什么，教什么”這種應試教育的影響猶在，糾正它又不易，那么我們就要利用它，趨利避害，發揮試題正確的導向作用。試題要熔鑄新的時代精神，要成為教師了解語文教學新成果、新精神、新調整的依據。教師要有意識地對自己的教學進行改進。

首先，試題要實行分類、分層次要求，以便于教師實行分層次、分類教學和指導。新加坡在教育上實行分類教學，學生可分為A、B、C三類，考試時則根據學生實際，在A、B、C三類試卷中選擇適合自己水平一類試卷考試。而我國的分類教學做得很不夠，由于千萬人同一張試卷，因此教學時，教師不可能根據學生實際因材施教，只能用同一標準要求基礎、閱歷、智力、習慣等存在著千差萬別的學生，結果自然有的學生“吃不飽”，有的學生“吃不了”，甚至使一些學生在學習的壓力和老師的壓制下產生厭學情緒等不良情況。平?？荚嚳梢园言囶}分為幾個層次，由學生自由選考，教師則根據考試情況，確定下一步指導計劃，落實輔導措施，例如有的地方初中將中考試題分為畢業和升學兩部分，不求升學的學生做畢業部分就行，這是個有益的嘗試。同樣，如果是高中，可以嘗試會考結束之前，對一般學生只要通過試題基礎部分就行，而對學有余力的學生，考查試題中可設有難度較大的附加題，但不記入成績；在高考時，試題層次再分細一點，既照顧選拔性，又照顧不同系科的語文錄取分。這樣，便于教師對不同學生進行有針對性的指導，避免盲目性和無效勞動。

其次，試題要處理好課外和書本關系，以防止或輕書本或輕課外的做法，更要避免題海戰、猜題、押題的發生。如今，語文教學有一個很不好的傾向：教師教課文只講精讀篇，而那些自讀課文則走馬觀花，甚至不講。教學時間有剩余，就反復練那幾道習題，語文課出現了少、慢、差、費現象，教學效益不高，學生學到的東西少得可憐，考試也考不好，嚴重挫傷了學習的積極性。

最后，試題要有助于教師教風的改變。試題要依照大綱規定的教學目標檢測學生，讓考試也成為落實大綱要求的一次調查。教育行政、業務部門有必要對試卷做抽樣分析，及時了解大綱執行情況，有效控制教學局面，并對之提出可行性指導，對教學工作優劣進行科學評價，敦促教師對照試題上體現的教學目標要求，自查自究，調整、改進教學。同時，試題要增大主觀題比分，突出能力考查，以促動教師改變以往“一言堂”、“填鴨式”的教學；改變只注重知識傳授而輕能力訓練，課堂結構不合理，教學過程不活潑、不生動的應試教育模式。而且，我們發現，語文試卷考查能力單一化，不僅使教師降低了對學生的要求，而且直接影響到教師自身能力的提高。如現在因不考學生口頭表達能力，如說話、朗讀方面的能力，不少教師的普通話水平、朗讀水平、演說表達能力捉襟見肘，令人擔憂。所以，語文考試要實現試題考查能力的全面化，要推動教師加強自我修養、能力的培養進修。此外，試題改革還要促進教師教、考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