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海明威短篇小說的主題思想

摘 要： 海明威的短篇小說表達了豐富的主題，如迷惘主題，生態主題以及硬漢主題，但歸根結底，他是在探究人，通過男人的世界來探究整個人類，探究人類文明進程中不可避免的問題——死亡。海明威的眾多主題都是為死亡主題服務的，而死亡主題則是對生命價值的肯定，是對生命的思考。

關鍵詞： 海明威短篇小說 主題思想 死亡

海明威是美國文學史上最富有傳奇色彩且最有影響力的小說家之一，很多人都將他的文學成就歸為長篇小說的創作，其實，其短篇小說獨特的主題思想和藝術風格一樣光彩奪目，并奠定了他“短篇小說大師”的稱號。本文試圖探索海明威短篇小說的主題思想。

主題又叫主題思想，也稱作中心思想，是作者在文章中要表達的核心內容，是作者自始自終要說明的問題，是通過描繪現實生活的生動圖畫和塑造栩栩如生的藝術形象所體現出來的中心思想。

一、迷惘主題

迷惘是一種普遍存在的精神狀態。海明威的早期作品將迷惘這一精神狀態通過系列的人物和事件表現得典型而深刻，是對第一次世界大戰后青年一代的彷徨和迷惘情緒的真實書寫。“迷惘一代”就是指戰后那些因找不到出路而痛苦、逃避和放縱的年輕人。

海明威在早期作品《在我們的時代里》里，借尼克形象表現了一個青年初次接觸到一個充滿暴力和性的邪惡的世界時的那種本能的恐懼與困惑，這也正是青年海明威的心靈創傷和迷惘的體現，作品深切地挖掘出了造成“迷惘的一代”的根源，那就是戰爭。

在《印第安營地》里，海明威對宗教的神秘色彩、印第安人的原始宗教信仰和繁重的儀式有著濃厚的興趣，這影響了他的創作，也推動了他對于迷惘等神秘主題的表現。可以說，海明威產生了“這種對傳說對圣禮對宗教儀式、對喚起破滅的希望或恐懼的種種象征的本能愛好”。［１］

總之，戰爭使海明威的迷惘心理發展成為其基本的個性心理特征，且這種個性特征始終存在著，并以不同的形式表現出來。海明威的作品因其對反戰主題揭示的深刻性和寬廣性而明顯超越了同時代的其他作家，他在小說中表達的關于生命、死亡和悲劇的態度，正是戰后的美國青年對現實的絕望，是“迷惘的一代”的心聲。

二、生態主題

“生態批評”作為一種文學和文化批評傾向，20世紀中期在美國形成，美國生態批評的主要倡導者和發起人徹麗爾·格羅特費爾蒂對生態批評定義如下：“生態批評是探討文學與自然環境之關系的批評。”［２］把生態批評定義為研究文學乃至整個文化與自然的關系的批評，揭示了這種批評最為關鍵的特征就是通過文學來重審人類文化，探索人類思想、文化和社會發展模式如何影響，甚至決定人類對自然的態度和行為。格倫·洛夫在《重估自然:走向一種生態批評》中闡述道：“今天文學最重要的功能就是重新指引人的意識去充分認識在一個受到威脅的自然世界中自然的地位。”［３］海明威的眾多作品都體現了生態意識，特別是《老人與海》，講述的是一個在墨西哥海灣打魚的老人桑提亞哥，他連續八十四天在海上打魚而一無所獲之，在第八十五天，他終于捕到一條前所未見的大馬林魚。在與大馬林魚較量了兩夜三天以后，他殺死了大馬林魚并把它綁在船邊準備拖回家，但在歸途中，一群鯊魚把大馬林魚吃得只剩下一副骨頭架。

海明威在精心建構的人與馬林魚斗爭的勝利和人與鯊魚斗爭的失敗的情節中體現了一種辯證關系。恩格斯在《自然辯證法》中論述：“我們不要過分陶醉于我們人類對自然界的勝利。對于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會對我們進行報復。每一次勝利，在第一線都確實取得了我們預期的結果，但在第二線和第三線都有完全不同的、出乎預料的影響，它常常把第一個結果重新消除。”［４］

海明威在《老人與海》中對自然與人的關系的形象性闡釋提醒了我們，人不能過于追求物質享樂，要有節制，追求盡可能簡單的物質生活和無限豐富的精神生活，只有這樣才能重返人與自然的和諧。總之，尊重自然、節省資源、敬畏生命和與其它的生命形式和睦相處是人類在這個星球上生存的惟一辦法，否則，人類就會像桑迪亞哥那樣把自己捕獲的大魚放棄給大海，遭受巨大的磨難和心靈痛苦，甚至身心都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三、硬漢主題

“硬漢”應該說是一種生活態度的選擇。《在密歇根州北部》是海明威最早出版的作品之一。在小說結尾，海明威寫道：“她又冷又悲，一切都像是完了。她走回到吉姆（鐵匠）躺著的地方，再使勁搖搖他，看他到底醒不醒。吉姆動了動，把身子蜷得更緊了。她脫下上裝，俯身過去給他蓋上。然后穿過碼頭，走上陡直的沙土路，回去睡覺。”［１０］（Ｐ２７４）這或許是海明威筆下的第一個不是漢子的“硬漢”，一個年輕的姑娘受到侮辱與損害時，她沒有像一般人那樣怨天尤人，哭泣流淚，更沒有絕望麻痹，而是把不幸默默地承擔了下來。

50年代，海明威塑造了以桑提亞哥為代表的“可以把他消滅，但就是打不敗他”的“硬漢形象”。《老人與海》向我們展示了主人公老漁夫桑提亞哥這個成功的“硬漢子”形象。“一個人并不是生來就要被打敗的，你盡可以把他消滅，但就是打不敗他！”老漁夫的這句獨白，樸實、堅定，充滿了“硬漢”精神。這是桑提亞哥的生活信念，也是《老人與海》中作者要表明的主題思想，桑提亞哥這個“硬漢”形象也成為了海明威式的英雄的代表，象征著人類不可摧毀的精神力量。

四、死亡主題

“死亡是精神活動的末端和最終場所，也是虛無的最強烈現象和瞬間體驗的心理現象，較之其他現象更直接、單純地呈現在意識中”。［５］死亡其實是對生命價值的肯定，美國評論家貝茨（Bates）曾作過這樣的結論:“實際上海明威的小說只有一個主題，那就是死亡。”［６］對死亡問題的探索貫穿海明威創作的始終。海明威通過小說創作，顯示了他對死亡的獨特見解：死亡是生命的結束，更是對生命的肯定，個體生命的價值存在于生與死的拼搏中。一位研究海明威的美國評論家說：“如果不仔細研究海明威關于死亡的經常思索，不研究他關于人只有在事關生死的勇敢行動中才能獲得完整性的信念，難道我們還能夠理解海明威的作品嗎？”［７］因此要理解海明威的作品，必須研究他的死亡主題，同時也透過作品解析海明威的死亡觀。

海明威在早期寫過一部以戰爭為題材的短篇小說《在異鄉》，這部小說較早地涉及了死亡主題。在戰地醫院里做康復鍛煉的人們，由于受到傷害而產生的絕望令人刻骨銘心。出身名門望族，第一次上前線，不到一個小時就被打掉了鼻子的男孩；戰前曾經是一位了不起的擊劍手，而如今他的手只有嬰兒的手那樣小的意大利少校；曾經是足球運動員，而現在卻是一條腿，膝蓋不能彎曲，連腳脖子也沒有了的“我”，等等。這一幕幕血淋淋的畫面足以讓人們體會到戰爭帶來的無奈與絕望。小說多次描寫了那位意大利少校的眼神，還寫到意大利少校在與人談話時突然發脾氣的情景，可爭執過后呢？“真對不起。”他說，一面用那只好手拍拍我的肩膀：“我不會這樣粗暴了，我妻子剛去世，你務必原諒我。”他站在那兒，咬著下唇：“真是太難了。”他說：“我實在想不開。”［１０］（Ｐ１２９）這位少校因為妻子的死去而痛苦的情感從壓抑到最終爆發的過程和他的眼神里充滿著的痛苦與絕望，令人難忘。

作為一個關注社會、關注人生的偉大作家，海明威形成了對待死亡的坦蕩、豁達的人生態度，海明威認為一個人無論身處何種生命歷程，都會發現死亡的影子。《午后之死》就明確指出：“所有的故事，要深入到一定程度，都以死為結局，要是誰不把這一點向你說明，他便不是一個講真實故事的人。”海明威用故事中不同人物之口，表明了他對死亡的看法：死亡是人生的終結，每個人都不能逃避。一個人只有一條命。

1961年7月2日，海明威用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在死亡前夕，海明威拼盡了全身的力氣，與生活的坎坷戰斗，用自己的心和筆盡情地演繹死亡。在理性精神的支配下，海明威向著自己堅信的方向前進，向著生命的終點前進。他的死正是對他的死亡觀的一個完美的解釋，“自殺”成就了海明威的人生，并生動地說明了人活著是為了戰斗，而死亡是為了更好的戰斗。

總之，海明威的小說表達了豐富的主題，如迷惘主題，生態主題，以及表現勇氣和男子漢精神的硬漢主題，但歸根到結底，他是在探究人，通過男人的世界來探究整個人類，探究人類文明進程中的不可避免的問題——死亡，海明威的眾多主題都是為死亡主題服務的，迷惘主題主要是就生命的發展歷程進行的思考，硬漢主題表現的是生命過程中的選擇問題，生態主題表現的是生命歷程的延續，而死亡則是生命的終結，死亡是一種戰斗，是人類的終極戰斗方式，死亡主題則是對生命價值的思考。

參考文獻：

［1］溫海滌.海明威短篇小說的創作個性和藝術風格淺析［J］.吉林省教育學院學報，2007，（11）.

［2］Cheryll Glotfelty Harold Fromm，The Ecocriticism Reader:Landmarks in Literary Ecology，The University of Georgia Press，1996，p.xviii.

［3］恩格斯著.于光遠等譯.自然辯證法［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304-305.

［4］董衡巽.海明威評傳［M］.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9：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