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所謂“知人論世”就是說要學習前人的作品,必須知其人論其世,即必須深入了解作者的生平經歷、思想及其所處的時代背景,才能得到更正確恰當的理解,把握作品的情感主旨。對于前《赤壁賦》這樣一篇較難把握的文章,運用知人論世法以后,解讀起來就相對容易而且深入得多了。
【關鍵詞】前《赤壁賦》 知人論世 思想感情
蘇軾的赤壁經典之一前《赤壁賦》歷來在高中課本的講解當中屬于難點,其思想的復雜性,使很多教師不好把握,使學生更難理解。但是對于這樣一篇復雜的思想情感經典,講授時我們不忍心草草了事,也不愿意僅就文字表面做膚淺的闡釋,更不想對其進行簡單的處理,而分析作者在詩歌中所表現出來的復雜思想情感正是高考考綱當中探究題所要求的內容。那么對此文作一番認真深入的研究,更加精當深入地探究其思想情感,會有利于學生理解作品的復雜性。我在教學中嘗試了用鑒賞詩歌的有效方法之一——知人論世法來進行教學,取得了較好的教學效果。
所謂“知人論世”就是說要學習前人的作品,必須知其人論其世,即必須深入了解作者的生平經歷、思想及其所處的時代背景,才能得到更正確恰當的理解,把握作品的情感主旨。
元豐二年(1079年)蘇軾因為烏臺詩案,被貶到黃州作團練副使。本文則作于元豐五年,距離蘇軾被貶黃州已經兩年多了。
蘇軾自小受到儒學的影響,傳統儒家經世濟民的思想深深融進了他的靈魂,使他很早就立下了大用于天下的雄心壯志,并成為一生的理想追求。他的仕途生涯是其實現儒家政治理想的重要過程。他從政的原則是忠君、報國、利民,始終關心民生疾苦和國家安危,正因為如此,所以在黨爭中他不盲從、不徇私,不阿新黨,也不附舊炎,只考慮是否有利于百姓和國家;雖然一生顛沛流離,卻從未放棄以天下為己任的社會責任,勤政為民。
烏臺詩案以前,應該說作者的仕途還算順利,他的儒家之志也得到了實現。烏臺詩案以后,被貶黃州,他政治失意、仕途受挫、生活落魄,曾陷入苦悶與迷惘。那么當建功立業、經世濟民的壯志難以實現時,他的思想便開始“向內轉”,來尋求精神上的滿足,而佛老思想正滿足了他這種內在精神上的要求。他吸收佛老思想中自認為有用的部分,并加以改造利用,創造性地把老莊哲學中從無限時間與空間來看待人生苦難、歡樂的觀照方法以及物質都是運動的、無一事物可以長久等,與禪宗的“平常心”對待一切變故的生活態度結合起來,進而求得了個人心靈的平靜,使極度受傷疲憊的心得到了溫暖的慰藉。
雖然用佛老思想暫時平復和撫慰了他痛苦的靈魂,但是儒家之志是其一生的追求,規定著他人生的基本方向,所以不可能完全忘情政治,很多時候因為外界事物的刺激和誘發,他便無法保持內心的平靜了,理想壯志被激發,于是他的熱情、志向、牢騷與不平以及牢騷后的自我解脫就會通過文學這一噴火口噴薄而出。所以在他的很多作品中儒道佛三家的思想會錯綜糾結、不可分割。前《赤壁賦》正是體現這些復雜思想的一篇典型賦體文章。
宋代的黃州,即今天的湖北黃岡。黃岡西北的長江邊上,有一處風景勝地,那里矗立著一座紅褐色的山崖,因為形狀有些像鼻子,所以人們稱它為赤鼻磯。又因為山崖陡峭如一面墻壁,也稱它為赤壁。它并不是三國時期赤壁大戰的發生地。蘇軾有名的兩賦一詞都寫的是這里的赤壁,只是借題發揮,以之抒懷罷了。
赤壁泛舟,“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于是“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赤壁美景加上詩酒的陶醉,給蘇軾郁悶、郁結的心靈帶來了舒暢和灑脫,使其從現實的身心拘役中求得了解放,將有限的生命時光寓于無限的自由和想象之中,達到了莊子逍遙游的狀態,仿佛自己已然是一個沉醉在大自然美好景色之中的仙人。
“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很明顯這里的“美人”指的就是他一心想要報效的朝廷,或者是那個并不一定圣明的國君(美人代指國君,這在屈原的《離騷》里早已有之)。在封建知識分子的心里,君就是國,國就是君,所以不忘君,就是不忘國。因此這兩句聽起來好像是纏綿悱惻的情歌,實際上卻婉轉地流露出不受重用的郁結。渺渺兮予懷,直接寫出了前途渺茫,內心痛苦,而后句借美人暗喻國君,可見哪怕是被捕被貶,蘇軾還是沒有忘記心中的美人——君主,暗喻含蓄、隱晦,教者需要點破講解,以便學生了解蘇軾時時不忘忠君報國的儒家思想。
然而當他想到自己功業未成,想到種種失意,又流露出濃厚的悲涼。以主客問答的賦體形式,通過客之口,表達了己之悲。客由赤壁的明月、江水、山川,想到了曹操的詩,想到曹操本人,那樣一個一世之雄。在懷念英雄人物的同時,感嘆著“故一世之雄,而今安在哉?”——英雄不在,往事如煙,世事無常。“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在茫茫宇宙和悠悠歲月中,感到人生短暫、生命渺小。這時道家的尋仙訪道思想又涌上了作者心頭——“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實在是傷感消極。
主人蘇子的回答是自己勸慰自己、消解自己的悲觀情緒。他同樣以明月、江水作比,借莊子的相對主義觀點和物質是運動的觀點,闡述了變與不變的關系:“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寫水的變),而未嘗往也(寫水的不變);盈虛者如彼(寫月的變),而卒莫消長也(寫月的不變)。”所以從變的角度看,“則天地不曾已一瞬”(萬物均變);從不變的角度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萬物與人類都是永恒存在的,在廣闊的宇宙中,人代代相傳,也能永恒)。“而又何羨乎?”又何必羨慕長江無窮、明月永恒呢?又何必哀嘆蜉蝣渺小、人生短暫?在這里,他跳出對個體生命哀嘆,將其置于宇宙空間,與萬物共觀,觀出生命在別樣意義上的永恒——長江反復流轉為無窮,明月反復圓缺為永恒,人類代代繁衍為永恒。自己有經典作品永恒,不也沒枉活一生嗎?于是客喜而笑,情感由悲轉喜。蘇軾最后運用道家的哲學思想,透過無限的宇宙空間來感悟體驗有限的人生,精神獲得了解脫。
最終,無論是人生的慨嘆還是政治的憂傷,都在對自然和山水的依戀中得到了休憩。“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盡,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自然山水融入了蘇軾的生活、興趣和情感之中,充滿了生命和情意,道化自然,物我兩忘,在自然山水中找到了寄托,如他所羨慕的陶潛一樣,縱情自然,心情豁達開朗。
因此文中借水月自然之景,巧妙地表達了作者由樂生悲、由悲轉喜的解脫過程。情感的起伏變化既表達了作者失意時的苦悶、不平,又表現了作者在失意后善于自我解脫的曠達胸襟,蘊藉深沉。失意苦悶不平是由于儒家的用世之志受挫而生的,失意后的灑脫曠達則是佛道思想的勸慰。
結尾,既照應開頭超然欲仙的快樂,又向政敵暗示:我雖然遭貶,但是日子過得灑脫自在,既不寂寞,也不苦惱。這實際是一種抗議,讓我們隱隱地體會到他在自然水月中尋到的自在超脫是一種自我慰藉,更是一種積極的人生態度。
被貶黃州,第一次人生重擊,儒家之志碰壁,佛道思想成了他精神的樂園,是他在最短時間內變地獄為天堂的思想武器。沒有這一武器,在困難和打擊面前他可能會消沉。但是他又不囿于某種思想,而是融合三家、外儒內道,在人生上、對國家和百姓的責任上是進,是儒;在個人榮辱得失和功名利祿上是退,是道;再加上佛家的平常心,如此既超越了入世精神感召誘惑所帶來的不安和焦躁,又不完全沉醉于自我解脫的清高與逍遙,以此來適應朝不慮夕、風云變幻的現實。
“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文學作品都是由于作者受到現實生活中某種因素的觸動后有感而發的,它與作者的生平思想和所處的時代背景有著密切聯系,所以如果能夠知人論世,就可以設身處地地揣摩作者的心境,運用合理想象,填補詩歌的空白;而相反,對于一些作品,如果不知其人其世,就看不出其佳致。對于前《赤壁賦》這樣一篇較難把握的文章,運用知人論世法以后,解讀起來就相對容易而且深入得多了。
★作者單位:遼寧省撫順市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