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詩集《鄉(xiāng)土與人生的戀歌》中,詩人峻冰以遠(yuǎn)方游子對鄉(xiāng)土如烈酒般濃烈醇厚的情思為整部詩集之靈魂,為人們勾勒出皖北大地上一個普通村莊的剪影。但細(xì)讀詩歌后可以發(fā)現(xiàn),詩人不僅僅勾勒出一個輪廓,更以紅、白、黑這三種飽含象征意味的色彩為顏料填充,使一幅幅色彩斑斕的鄉(xiāng)村圖景躍然紙上。至此,普通的村莊不再普通,它蕩溢著史詩般神圣厚重的意味。
關(guān)鍵詞:峻冰;鄉(xiāng)土詩;色彩;意象
到不了的地方都叫做遠(yuǎn)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鄉(xiāng)。古往今來,有多少遠(yuǎn)在天涯的斷腸人懷揣著對故鄉(xiāng)魂牽夢繞的情思,寫下一首又一首讓人唏噓傷懷的垂世之作。峻冰的詩集《鄉(xiāng)土與人生的戀歌》亦如是。浮云游子意,落日故園情。年輕的尋夢少年遵循著“好男兒志在四方”的古訓(xùn),遠(yuǎn)離故鄉(xiāng),踏上去更遠(yuǎn)的遠(yuǎn)方的征程。然而,驀然回首,才發(fā)現(xiàn)原來故鄉(xiāng)不僅僅是存活在思念中,也不僅僅是存活在回憶里。自己骨子里深深印刻著的,血液里靜靜流淌著的,全是故鄉(xiāng)的氣息、故鄉(xiāng)的靈魂。
在詩集《鄉(xiāng)土與人生的戀歌》中,詩人峻冰以遠(yuǎn)方游子對鄉(xiāng)土如烈酒般濃烈醇厚的情思為整部詩集之靈魂,為人們勾勒出皖北大地上一個普通村莊的剪影。但細(xì)讀詩歌可以發(fā)現(xiàn),詩人不僅僅勾勒出一個輪廓,更以紅、白、黑這三種飽含象征意味的色彩為顏料填充,使一幅幅色彩斑斕的鄉(xiāng)村圖景躍然紙上。至此,普通的村莊不再普通,它蕩溢著史詩般神圣厚重的意味。
一、紅
如果能用一種顏色來代表一個國家,那么毫無疑問,代表中國的是紅色。在世世代代中國人的觀念里,紅色是正統(tǒng)的顏色,是端莊威嚴(yán)的顏色,是大氣磅礴的顏色。仿佛只有這種顏色才能代表我們的民族。峻冰的鄉(xiāng)土詩亦飽含不少紅色及以紅色為特征的意象,其中隱藏著豐富多樣的象征意味。
《雪地里的母親》一詩中,共有五處直接出現(xiàn)了“紅”的字眼:“熔你為紅色的液體”,“染紅黑土”,“染紅晚霞”,“染紅被晚霞驚呆的我”,“十字路口高揚的紅旗褪色了”。有兩處出現(xiàn)了“楓”的形象:“晚秋的楓林根植的河床干裂了”,“太陽沉沒楓葉凋零之日”。有四處出現(xiàn)了“血”的字眼:“血汩汩滔滔一瀉不止”,“乳汁干涸血無血色之日”,“沒留下一滴血呵”。統(tǒng)計起來,全篇共有十一處出現(xiàn)了與“紅”相關(guān)的字眼與意象,這其中有些起到了一種著色渲染、營造意境、構(gòu)建畫面的作用,有的則直接充當(dāng)了意象的角色,肩負(fù)著表達深層意味的重任。詩的第二段中,四個“紅”字一氣呵成的排比連用如同一支巨大的毛筆,蘸上了紅色的顏料,在天地間大筆揮就,把整個世界染成紅彤彤的一片:母親被染紅,黑土被染紅,晚霞被染紅,被染紅了的晚霞驚呆了的“我”亦被染紅。一幅黃昏日落、夕陽西下時北方平原大地紅彤彤的圖景躍然紙上,一種蘊藏著生命的崇高與莊嚴(yán)的意境亦油然而生。在詩的第三、四、五段中,一共出現(xiàn)了四次“血”的字眼,這里的血并不是指示“血”這種紅色液體本身,而是象征著母親,象征著母親的生命,象征著在“我”成長過程中母親對“我”傾盡所有的愛,象征著“我”與母親之間血肉相連的親情。“汩汩滔滔”“一泄不止”這兩個詞用在這里無疑具有震人心魄的力量,表面上是寫流血的洶涌而實際上是象征著母親竭其所有對“我”的成長的給予與庇佑。最后,“乳汁干涸血無血色”,“沒留下一滴血”,母親的“血”終于流盡,這里象征著母親的衰老。母親將一生的心血耗盡,孕育了“我”的生命,成就了“我”的成長?!把痹谶@里開始上升到象征血肉相連無法割舍的親情。正如詩人在結(jié)尾處所說——“母親我生命的源”。
“血”這一意象在《父親》這一首詩中也有出現(xiàn):“一顆看破紅塵的老松/習(xí)慣用沉默和俯視/忍受雨水汗水和血水/順滿臉的溝壑四季奔流”。必須承認(rèn)的是,“血”這一意象并不是一種能讓人愉悅輕松的意象,相反,它往往象征著生命的無助與脆弱。在詩人峻冰以雙親為主題的親情詩作中,“血”成為了詩人不由自主所傾向的意象。在這里,“血”已經(jīng)突破了暗示生命的無助與脆弱而升華到一種更深層面的意蘊:血肉相連的親情乃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二、白
詩人在《深冬的北方原野》一詩中集中為我們鋪展開一個由“白”色所建構(gòu)的世界:“擁抱紛飛的雪”,“襲你一身白袍”,“一兩株倔強的白楊”,“在你白嫩的肌膚上噬咬”,“白光里與野兔賽跑”,“汲干白色的精髓”,“你白色冰冷的血液里”。白色通常代表著寧靜圣潔,而在此首詩作中,詩人為我們展現(xiàn)了“冰冷血液”表層下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詩人將深冬的北方原野比喻成“赤膊的北方漢子”“擁抱紛飛的雪”?!吧疃崩铩俺嗖病钡臐h子彰顯了一個身強體壯的北方男人的形象,面對“紛飛的雪”是伸開雙臂去“擁抱”而不是瑟瑟發(fā)抖地承受。這是詩中對一種樂觀而強大的生命力的第一次彰顯?!耙粌芍昃髲姷陌讞?刺破沉默/揚起獵獵的旗”,“倔強”“刺”“揚”這三個詞語,不僅富有擬人化的色彩,更飽含著張力?!熬髲姟笔且环N內(nèi)在蘊涵的力量,“刺”是這種內(nèi)在力量的外在化。另外,詩人將“刺”與“沉默”這兩個詞連用,頗有意味?!俺聊笔且环N抽象的東西,在本篇詩作中“沉默”是用來表現(xiàn)被大雪覆蓋的北方大地上那種寂然無聲的場景的,而“刺”是一個具象動詞,一般情況下后面會接表示實物的具象的賓語。在這里,“沉默”這一原本抽象的詞語由于跟“刺”連用而呈現(xiàn)出了一種具象的“破”的狀態(tài),即被大雪覆蓋的北方原野,由于倔強的白楊的高聳,“刺”穿了表層的寂然無聲而“破”出了內(nèi)蘊的生機勃勃。這是詩中對樂觀而強大的生命力的第二次彰顯。
“饑餓困惑的狗”在原野上“噬咬”,“早起拾糞的老人”帶著“筐”和“鏟”“鄭重的低頭”,“不愿等待的男人”在“白光里與野兔賽跑”。在這三個場景中,被大雪覆蓋的“原野”仍是動物和人類生存所依賴的母體,只因在被覆蓋的表層之下,依舊蘊涵著無窮無盡的生命力。值得注意的是第三個場景:“不愿等待的男人”在“白光里與野兔賽跑”,身上蘊藏著“富裕的力”,奔跑中“以漫漫擴散的氣體”,“以跨度很大的造型”“勾勒出遠(yuǎn)古的詩意”。這是詩中對樂觀強勁的生命力的第三次集中而有力的彰顯。我們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這樣一幅圖景:白茫茫無邊界的北方原野大地上,一個如拉滿的弓般富有力量與速度的男人以原始本能驅(qū)使著的野心奔跑著,釋放著生命的偉岸與雄壯,演繹著古老的史詩般的神話。至此,全篇詩歌對生命力的彰顯呈現(xiàn)出一種登峰造極的狀態(tài)。
一片白茫茫的北方原野上,一片由“白”色所構(gòu)建的大雪紛飛的世界,在詩人的筆下,閃耀著生命力絢爛而奪目的光芒。
三、黑
在中國所有的鄉(xiāng)土詩歌中,黑色怕是詩人手中的調(diào)色盤中永遠(yuǎn)不會被替換掉的顏色。黑色是所有顏色的總和,它具有無上的包容性,因此,黑色背后所象征的意義,亦具有無限的可能性。
《父親》中“低垂的黑發(fā)”,《鄉(xiāng)民》中“黑色的皮膚”,《晚歸》中“黑頭發(fā)”的農(nóng)夫,《小城》中“平原黝黑的皮膚”。“黑”在這些詩句中是指具象的客觀的顏色,但是這種具象的“黑”色實際上暗含著中華民族的民族秉性和民族氣質(zhì):包容、深沉、堅忍、厚重。被“黑土”覆蓋的北方平原以深沉而包容的偉大母性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炎黃子孫。在黑土地上生存著的黑皮膚的鄉(xiāng)民們亦是以堅忍、不辭勞苦的辛勤耕耘,才讓一代又一代的生命得以延續(xù)。
詩人峻冰在詩集《鄉(xiāng)土與人生的戀歌》中用色彩構(gòu)建的鄉(xiāng)土大地上,使人看到的不僅僅只是北方原野上一個普通村莊的剪影,我們隱約感受到了中華民族滄桑古老的底蘊,氤氳著史詩般神圣厚重的氣息。
(作者單位:四川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新聞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