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DP一直像一把尺子、一面鏡子,衡量著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經濟表現。如今,GDP沒變,是追逐它的人變了,為了GDP背后的榮耀,他們一切都可以拋棄
不知從何時起,GDP成了中國人繼ABC、NBA之后最熟悉的字母組合。國人,尤其是某些官員,對GDP的追捧簡直到了癡迷的程度:強調國力,要說GDP;梳理政績,也要說GDP;提拔干部,更要說GDP。GDP儼然成了偌大中國官場盛宴上不可或缺的一瓶陳年佳釀。正所謂“無酒不成席”,沒有了GDP,這盛宴還有什么看頭?真不知道這GDP到底是瓶什么酒,灌得人如此寤迷三道?
GDP的定義
德國和美國的三位學者在《四倍躍進》一書中,曾對GDP作了頗為“科普”的描述:鄉間小路上,兩輛汽車靜靜駛過,一切都平安無事。此時,兩輛車對GDP的貢獻幾乎為零。但是,突然,其中一輛車的司機由于疏忽,將車開向了馬路對面,撞上了迎面開過來的第三輛車,造成了一起惡性交通事故。“好極了”,GDP說。因為,隨之而來的將是:救護車、醫生、護士,意外事故服務中心、修理汽車或買新車、法律訴訟、親屬探視傷者、損失賠償,等等。所有這些都被看做是正式的職業行為,都是有償服務。即使任何參與方都沒有因此而提高生活水平,甚至有些還蒙受了巨大損失,但我們的“財富”——所謂的GDP,卻依然在增加。
這就是傳說中的GDP,挺神奇、挺神秘、挺怪異。
GDP是國內生產總值(Gross Domestic Product)的英文縮寫。
從廣義上講,GDP是綜合反映一個國家或一個地區國民經濟總量,衡量國民經濟發展規模和速度,分析宏觀經濟結構和經濟效益的基本指標,也是國民經濟核算的核心指標。
從狹義上講,GDP就是以貨幣形式表現的一個國家(或地區)所有常住單位在一定時期內生產活動的最終成果。
GDP總量、GDP增長率和人均GDP,是國民經濟核算中經常用到的三個重要指標。其中,GDP是總量概念,衡量的是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經濟規模;GDP增長率是速度概念,衡量的是經濟增長速度;人均GDP是貧富概念,衡量的是一個國家的生活水平和富裕程度,同時也是劃分經濟發展階段的重要指標。
GDP的作用
國內生產總值是20世紀最偉大的發明之一。與太空中的衛星能夠描述整個地球的天氣情況非常相似,國內生產總值能夠提供經濟狀況的完整圖像,它能夠幫助總統、國會和聯邦儲備委員會判斷經濟是在萎縮還是在膨脹,是需要刺激還是需要控制,是處于嚴重衰退還是處于通脹威脅之中。沒有像國內生產總值這樣的總量指標,政策制定者就會陷入雜亂無章的數字海洋而不知所措。國內生產總值和有關數據就像燈塔一樣,幫助政策制定者引導經濟向著主要的經濟目標發展。
——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美國經濟學家薩繆爾森
看起來,GDP原本就是個好東西。它像一把尺子、一面鏡子,衡量著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經濟表現。GDP為一個國家提供了一套較為正確、可比的數據指標體系,可以全面反映國民經濟的總體規模,反映不同行業在整個國民經濟中所占的份額;它還可以用于分析和掌握宏觀經濟的運行軌跡,確定目前經濟所處的階段;可以反映國民經濟的重大比例關系和收入分配關系;可以綜合反映一個國家價格總水平的變動,綜合反映一個國家的經濟實力、貧富狀況和人民的平均生活水平。GDP的這些作用,對于國家進行宏觀經濟調控,制定產業發展政策,確定合理的消費、投資比例關系和收入分配政策,促進國民經濟合理健康有序地發展,都具有重要意義。
除此而外,GDP還是國際組織用來測算各國承擔國際義務和享受優惠待遇的重要指標。聯合國會費、世界銀行的貸款優惠待遇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投票權等,都是以各個國家的GDP作為基本指標進行計算的。
GDP與中國
我國的國民經濟統計工作起步于新中國成立之初。1952年國家統計局成立,開始開展工農業生產總值計算。由于我國是社會主義國家,1956年,我們開始全面推行物質產品平衡體系(MPS),即前蘇聯和東歐模式。與國民賬戶體系(SNA)依據市場經濟理論不同,MPS依據的是計劃經濟理論,也稱社會主義核算體系或者計劃經濟核算體系。改革開放后,為適應經濟發展,與國際接軌,從1985年開始,我們引入了SNA國內生產總值核算,同時也繼續采用MPS模式。1993年,我國取消了MPS的核算,進入到SNA基本框架下的核算階段。我們現在實施的是1992年國家頒布的新國民經濟核算體系,2002年在此基礎上進行了修訂,2005年在全國推行。
改革開放三十多年,在經濟增長為核心的GDP導引下,中國的整體經濟格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1978~2007年,中國的GDP有十六年超過了10%,只有三年低于7%,國內生產總值增長近14倍。即便是世界經濟形勢最嚴峻的2009年,中國依然成功實現了GDP“保8”(8.7%)。
與此同時,中國的對外貿易額也從1978年的109億美元增加到2007年的21738億美元,增長了約200倍。中國的對外貿易額在世界的排名,也由第27位攀升至第3位。
中國已成長為世界第三大經濟體。誰也無法忽視中國在經濟領域取得的成就。
成也GDP,敗也GDP
“文革”后,中國的經濟已瀕于崩潰邊緣。國門敞開后,窺見了“資產階級”生活方式的中國人尷尬地發現,自己就是那原本一心要拯救的全世界三分之二受苦人中的一員。這讓愛面子的國人心里很不受用。要知道,遠在唐宋時期,中國的GDP就一直很高,即便是在四面楚歌的清朝,中國的GDP也沒讓人小瞧過。往日的輝煌,當下的落后,激發了人們追高GDP的雄心壯志。功夫不負有心人。可愛的GDP帶給了中國豐厚的回報:經濟增長了,國家富裕了,政府挺直腰桿了,官員臉上也有光了。
而恰恰是這最后一條,直接引發了國人對GDP的癡迷。對于有著悠久文化傳統的中國人而言,沒有什么比面子更重要的了。在政府對各級官員的考核缺乏科學、有效、全面的指標的局面下,GDP順理成章地成了顧及臉面的中國政府衡量地方官員業績的主要標準。官員升遷靠GDP,激發了“舉國上下”追逐GDP的熱情,而缺乏必要的配套制度和制約制度,更使得某些地方政府不顧國情,不顧民生,甚至以犧牲環境和民生利益為代價,一味地追求GDP的高增長。大橋拆了重建,建了再炸;歷史遺跡被踏平,高樓拔地而起……
于是,GDP一浪高過一浪,人們卻越來越郁悶。這還是原來的那個GDP嗎?
GDP沒變,追逐它的人變了。有人說GDP一葉障目,遮住了官員的雙眼,讓他們只看到了增長,忽視了民生;我說,GDP不是一葉障目,而是我們的官員有穿透力,看到了GDP背后的榮耀。為了那些榮耀,他們一切都可以拋棄。
GDP奇跡,讓愛面子的國人和比國人更愛面子的官員著實滿足了好一陣子。然而,漸漸地,這些創造了奇跡的中國人,心里開始有些不是滋味了。因為,高企的經濟,并沒有給他們帶來幸福,反而帶來了環境壓力、資源壓力,以及就業、就醫、就學、住房、養老等各種各樣的社會壓力。
于是,他們懂得了,“增長”是要付出代價的,“無序增長”更是要承受對自然資源、環境資源以及人類健康的貽害。
然而,令老百姓困惑的是,雖然如此,但祖國各地的GDP,卻在地方官的領導下,一路瘋長。
糾偏GDP
2008年7月,香港明星梁朝偉和劉嘉玲在不丹舉行了盛大婚禮。
很多中國人因為這個婚禮知道了不丹。而中國之外的許多人,則是因為“國民幸福總值”(Gross National Happiness,縮寫為GNH)了解了不丹。
如果說GDP、GNP是衡量國富、民富的標準的話,那么,在國際社會,現在還有了一個衡量人的幸福快樂的標準。這個標準就是叫GNH。
而GNH最早就是由南亞小國不丹王國的國王提出的。他認為國家政策應該關注民眾幸福,并應以實現幸福為目標。在這種執政理念的指導下,不丹創造性地提出了由政府善治、經濟增長、文化發展和環境保護四級組成的GNH指標。追求GNH最大化的結果是在人均GDP僅為700多美元的不丹,人民生活得很幸福。
于是,梁朝偉和劉嘉玲選定在那里啟動他們的新生活。
而我們,普通的中國民眾,何時才能啟動我們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