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辯訴交易本質上是一種控辯雙方通過談判各自妥協讓步后達成的協議,本文旨在透過這種談判機制探討蘊含在其中的美國特有的人文背景與司法文化。
關鍵詞 辯訴交易 爭議 妥協
中圖分類號:D916文獻標識碼:A
辯訴交易(plea bargaining),又稱辯訴協商,“交易”一詞彰顯了濃厚的商業色彩,揭示了一種赤裸裸的利益交換關系,而將罪名與刑罰作為協議的標的,從以追求客觀真實與借助公權力懲罰犯罪為價值追求的大陸法系角度來說,這無疑違反了罪刑法定原則,損害了司法公正,不利于發現案件事實、懲罰犯罪。
一、辯訴交易制度在美國的發展與爭議
美國的辯訴交易產生于19世紀初,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美國犯罪率居高不下,為了以有限的司法資源解決日趨增多的案件,一些地區的檢察官開始大范圍的適用協議和交易的形式換取被告人的“認罪答辯”。1975年修改后的《美國刑事訴訟規則》第11條將辯訴交易作為法定的審前程序。但辯訴交易是一種代替當事人主義法庭審理的、非正式的定罪方式,這是否是違反了法理意義上的正當程序?其次,無論是在聯邦法院還是州法院,有罪答辯通常都是辯訴交易的結果。有罪答辯意味著被告人放棄了三項重要的憲法權利:由陪審團審判的權利、不被強迫自證其罪的權利和與證人質證的權利,也就是放棄了憲法第五和第六修正案的相關權利, 這里的有罪答辯是否違憲?
聯邦最高法院首次肯定辯訴交易符合憲法始于1970年“布萊迪”案,反對方認為,辯訴交易適用中的“罪刑不均衡”必然破壞法律適用中的平等原則;其次辯訴交易根本上拋棄了無罪推定原則,采用的是有罪妥協原則;三是不利于發現案件真實,可能損害被害人利益,損害司法公正。
總結起來,爭議主要是圍繞公正與效率兩種司法價值進行的。客觀地說,辯訴交易確實損害了以公正為最高價值的司法原則,而其最終被合法化制度化也被稱作是追求效率的“無奈之舉”。這種妥協的達成原因應是根植在美國特有的文化和司法背景中,下面本文將對其進行闡述。
二、辯訴交易制度中的妥協分析
(一)庭審缺陷對審前程序中契約自由與效率的妥協。
辯訴交易能夠如此盛行,固然是出于現實考慮,也在一方面表明控辯雙方的協議是容易達成的,原因在于對抗制本身具有不可預測性的缺陷。出于趨利避害的人性本質,辯訴交易主體都選擇向對方做出讓步以換取較低期望值下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庭審缺陷首先體現在陪審團審判制度上。與職業法官相比,作為陪審員的那些“外行法官”的司法理性不足,他們有時過分地依賴于直覺,而且容易被控辯雙方的法庭技巧所迷惑。
其次是在當事人主義訴訟模式下,法官消極中立,查明事實、發現真實的任務完全壓在控辯雙方身上。尤其是控方,根據無罪推定原則,檢察官要承擔證明被告有罪的責任,而法律又規定了嚴格的排除一切合理懷疑的刑事證明標準,這無疑加大了檢察官的訴訟成本和勝訴風險。加之在美國,歷來重視對被告人權利的保護,設置了沉默權、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等制度,增強了辯護方防御能力,極大限制了控方的取證能力。
再次是美國律師制度發達,巧舌如簧的律師在訴訟技術上往往也令檢察官難以應付,因此,檢察官耗費了有限的司法資源可能換來的是一紙無罪判決,著名的辛普森案就是一個例證。
最后在于美國的檢察官制度。在美國檢察官是一種政治型檢察官,隸屬于行政序列,檢察官在任職期間的表現,準確的說是定罪率的高低,直接影響到檢察官本人在職務上的晉升,訴訟的高風險必然帶來政治上的高風險。這些都催生了以規避庭審風險為最初目的的審前協議的產生。
當然,這種契約自由并不是絕對的,因刑事訴訟實質是國家公權力對私利的一種救濟,協議的效力最終必須經過公權力的干預即經過法院的認可。這種由第三方介入的事后救濟有效地防止了契約簽訂中各種舞弊的發生,極大地保護了控辯雙方的利益,也確定了公權力在訴訟中的決定地位。
(二)絕對公正對美國實用主義哲學下有限公正的妥協。
1、絕對公正論。
在訴訟中,司法公正被看作是實現訴訟目的,合理保護國家、社會和個人權益的一種重要保障。一般說來,司法公正具有實體公正和程序公正二方面的含義。所謂實體公正,是指承認或維護他人合理需求的一種美德。它在刑事訴訟中表現為認定罪名準確、罰當其罪。程序正義包括以下五項內容:一是程序的中立性;二是程序的公開性;三是程序的平等性;四是程序的合理性;五是程序的及時性。
2、有限公正論——基于實用主義哲學兼議刑罰目的。
追究犯罪行為,將有罪之人繩之以法是刑事司法的天職,然絕對公正論太過理想主義。現實是,在犯罪手段不斷升級、犯罪率居高不下,而既有的司法資源有限、刑偵手段和認知水平尚不足以求得法律真實與客觀真實一致的情況下,如何做到不枉不縱?理想的模式是正義的徹底伸張和邪惡的最終滅亡,這是我們所追求的,但真理是相對的、事物是不完美的,公正的實現也是有限的。在這種實用主義哲學的支配下,司法的目的在于解決糾紛,而不是追求絕對的、理想的公正,絕對、理想的公正是不存在的,只有在現實中能夠實現的公正,才是有價值的。在有限公正論下,辯訴交易正符合“刑罰以必要為限”的司法原則。
“結果的公正是裁判活動應有的要求,也是訴訟當事人的期望所在”,筆者認為,這并不意味著結果是評價司法公正與否的唯一標準,刑罰的目的應是在被告人、潛在罪犯、公眾利益之間尋找一種均衡,以最大化的懲罰犯罪、教育改造被告人以及預防犯罪。有限正義論下,程序的公開應是彌補實體公正欠缺的關鍵。“裁判者只有依循法律規定的程序才能向社會公眾昭示其裁判行為不是恣意的產物,而具有一定的合法性和權威性。” 應該說,只要對辯訴交易的協議內容、程序、救濟途徑加以詳細的規定并予以公示,就能最小程度的避免刑罰不公的爭議。
三、結語
辯訴交易制度作為一種技術性制度是以美國本土獨特的司法文化與人文背景為基礎的,一旦離開這種背景,其實施效果就很難得到保障。辯訴交易的討論,在于發現美國司法價值中公正與效率的價值妥協,在于揭開司法絕對公正的面紗,揭露其利益協商、交易、妥協的本質。妥協只要是不違反司法最基本的原則且為大多數公眾所接受就是有價值的,就應得到認可。
(作者:山東大學2007級法學專業本科生)
注釋:
合家弘 總主編.美國刑事訴訟規則.中國檢察出版社,2003年版,第387頁.
陳光中主編.辯訴交易在中國.中國檢察出版社,2003年版,第312頁.
牛建華.論司法公正與訴訟效率的關系,法學論壇,2003年1-2.
王利明.司法改革研究.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17頁.